冬日太阳一落山天就黑了, 刚刚酉时初就彻底黑透了,船上亮起灯,但是船舱里没燃烛, 从菱花窗洒进来的火光映在卫娴脸上。
温暖的火光将她原本就柔和的轮廓映得更加温柔,俏脸粉白, 笑意盈盈的眉眼望着自己面前的人。
“说你呢, 傻子。”粉嫩樱唇开开合合。
萧元河不服气了:“你说谁傻,嗯?”
两人靠得极近,他的气息里还有姜茶的味儿,半点贵公子模样也没有,卫娴抿嘴而笑,眼睛都是弯的,“谁问谁傻。”
很自然地顺着他的力道倒到美人榻上, 两人这才分开,并排躺着,也没换衣盖被,躺了一会儿, 萧元河转头看她,“想不想到甲板上看星星?”
“这么冷。”卫娴有点不愿意。
萧元河额头抵着她的额头:“是谁不怕冷开船来接夫君。”
他的大掌按在她腰侧,眼睛很亮地看着她, 目光火热。
卫娴脸一红,虽然他们亲吻拥抱都有过, 却是没有圆房的,她怕疼,总想一拖再拖, 但是也知道,他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 夜里有时候还会憋得满头大汗,但是他也从来没跟她抱怨过。
评心而论,他确实是很好的人,懂得尊重她,在意她的感受,但是,自己就是过不了那道坎,这样下去可不行。
突然眼上阴影覆下,有什么柔软的东西轻轻扫过,“你叫一声夫君,我想听。”
卫娴根本叫不出口,平时不是叫王爷就是连名带姓的叫他,从来没叫过他夫君,毕竟他们现在算不上真正的夫妻。
“卫六,你有没有什么小名儿?”等了好久她都没叫,萧元河又换了个问题,他背靠着美人榻,让她枕着他的臂弯。
“家里都叫我阿娴。”
卫娴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能仰头看到他的表情。
光线明灭,他脸上没有被拒绝的恼怒,但也不像是高兴的样子。
“那我给你取个小字好不好?”萧元河抬手摸了摸她的发顶。
她的头发浓密且乌顺,今日没戴珠簪,只斜插了把玉梳。是他买的那把。
修长白皙的手指在玉梳上摩娑。
卫娴感觉到他的手指在自己头顶流连,加上刚才已经暗暗拒绝他两次,不好再拒,只好点头:“好呀。”
萧元河实在没什么文采,虽说要帮她取个小名儿,结果想了半天才想出来。
“闲闲怎么样?”他期待地望着她。
卫娴以为是娴娴,这个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她的名字里面就有。她是出生时就有了自己的大名,所以就没取小字。
“不是你名字的那娴字,而是悠闲的闲。”萧元河看她发愣,点出其中的不同。
“为什么叫这个?”
“你的大名娴字不像你。”
“怎么不像了?难修我不够娴雅?”卫娴嘟起嘴巴。
萧元河笑起来,胸腔震颤,“你想叫雅雅我也不反对呀。”
然后抬手捏了捏她小巧的鼻子。
卫娴拍开他的手:“好吧,闲闲就闲闲。”
萧元河如愿以偿,开心地扶她坐直,“快要入城了,本来是想带你在河上看星星,不过现在不是时候,先回府吧。”
这是他从那本书上看到的哄女孩高兴的招式,还有好多呢,迟早哄得她愿意做他的王妃。
进了城,船沿河一直开进福王府,福王府的湖也结了冰,好在泊船的码头提前清理出来了,船顺利靠岸。
萧元河心里还感动卫娴去接自己,没让她走路,而是背她着走,絮絮叨叨。
“你看看你,好端端的不待在家里,现在累着了吧?困不困呀?冷不冷呀,手都冰凉了,快把我的斗篷披起来。哎哟,好重哦,背不动了怎么办?”
高大的身影大步走在青石路上,宽阔的肩膀十分有安全感,卫娴已经被他背习惯了,下巴搁在他肩膀上,睡眼惺忪,声音软软地反驳:“有人不感动便罢了,还嫌弃起来。”
边说边捏住他的脖颈,手是有点冰的,她出门时忘了手笼,也没带炉手炉,这会儿直接伸到他的脖领中,冻得他浑身一激灵。
湖边码头远离正院,萧保宁拎着从船上拿的灯笼在前面照亮,萧以鉴在后面照亮,听着两人斗嘴,早就习以为常。
王爷和王妃越是心情好,就越喜欢斗嘴,真正不高兴的时候反而不吭声。
回到正房已经是亥时末,夜深人静的。
正房的净室提前备了热水,卫娴推着萧元河进去,让他先洗,他赶路时候外袍被雪浸湿,她还十分紧张,害怕他犯病,还提前让人去请周太医。
萧元河感觉倒还好,因为喝了姜茶驱寒,平时习武,身体强健,底子还在,洗完,一头长发湿漉漉地出来。
“怎么不擦干?”卫娴赶紧拿干净巾帕替他绞干。
“不会,以前是夏福帮忙。”萧元河理直气壮。他除了习武就不会别的,况且以前有人侍候。
他站到卫娴面前,低头让她给自己绞头发,这才发现她的衣裳也湿了,大约是被他衣袍上的湿雪浸到,于是从她手上拿过巾帕,自己动手,催她赶紧去洗澡换衣服。
“别着凉,生病不好受。”
“我又不是你,病西施。”卫娴手里没了巾帕,踮起脚尖跟他抢。
“赶紧去,你要是病了,会过病气给我。”萧元河开始胡诌,“你不知道吧,其实我特别容易被病气击倒。”
卫娴半信半疑:“真的?”
萧元河最喜欢她圆眼怀疑不信的模样,伸手弹了弹她光洁的额头,“还不快去,我喉咙难受了。”
“要不再喝点姜茶?”卫娴吓了一跳,实在是被他生病吓怕了,明明平时生龙活虎的,一病就特别没精神,小模样可怜兮兮的。
“没有,不喝,你快去洗澡换衣服,我在**等你。”
卫娴的脸瞬间红透了,白了他一眼,转身洗澡去了。
萧元河走出里间,到外间去,推开房门,外面就站着从小照顾他到大的夏福。
“哎哟,主子,你可不能这么吹风,赶紧的,到偏殿暖和些,老奴替你把头发绞干了再睡。”
他打的就是这个主意,昂着头,背着手,大步走向自己之前住的房间,计划着等头发干了就溜回正房。
“对了,把我的被子搬到正房去。”
立刻就有人行动,直接把他的铺盖卷过去,还给他铺好。
他裹紧睡袍坐在炭炉边,夏福在他身后替他绞头发,圆脸笑眯眯的。
“主子晚了一天归来,王妃可担心了,午膳都没用呢。”
“去备些吃食来,我们晚膳也没用。”
守在门外的萧保宁和萧以鉴默默猜拳,谁输谁去备吃食,结果萧保宁输了,赶紧飞身掠去,备吃食可不能慢呀。
卫娴泡了个热水澡,人舒服不少,也精神了,换了件厚实的冬季寝衣,外套一件厚裘袍走出来,发现房里没人,但是看到**多了床被子,她红着脸当做看不见。
她走出外间,迈出门槛,发现旁边花厅亮着灯。
这处暖阁烧的地龙,每间房都会很暖,最适合萧元河夜里饮酒赏月,花厅的栅窗一开就能看到天空。
“闲闲。”他就坐在圆桌后,抬眼笑着望她。
卫娴一时没反应过来,过了一会儿才想起这是他给自己取的小名,一时无言以对,默默往里走,做在他对面,
她其实也是饿的,正想着找些点心垫肚子,没想到他准备了热饭热菜,还都是她爱吃的。
萧保宁垂手低头站在角落,看着自家主子像个贪图享受的纨绔王爷,将王妃揽在大腿上,喂她吃鱼丸。@无限好文,尽在
真是没眼看!
吃饱喝足卫娴就犯困,眼睛睁不开,勉强洗漱收拾过后,躺在**呼呼睡过去。
萧元河将她往里侧推,自己躺在外侧,侧着脑袋看她。
她不愿意的话,他是不会强迫她的。
“安心睡吧。”他亲了亲她的额头,心里一片柔软。
他实在没想到今天她会开着船去接他。这是不是代表着他在她心里又更进一步了呢?她对谁这么好过呢?
想到这些,萧元河咧嘴傻笑着替自己盖好被子,平躺着闭上眼睛,实际上兴奋得睡不着觉。
今天还给她取了小字呢!
一个只有他能叫的名字,只属于他名字。
翌日一早,卫娴醒来,发现他乖乖睡着,没踢被子也没生病,睡颜安详,眉稍扬起,嘴角也是翘起,也不知道他在高兴什么。
平时都是她睡外侧方便起夜照顾他,结果昨晚她睡在里侧,这是不需要她夜里照顾的意思么?
她偷偷亲了亲他,结果,把人亲醒了。
“早呀,闲闲。”
起初她觉得这小名不好听,现在听着他哑着嗓子叫出来,还挺有感觉,有一种甜蜜呢喃的味儿,他叫的时候声音像是在舌尖滚动几遍,温柔缱绻。
“早。”卫娴想下床,但是不敢从他身上跨过去,只好躺着等他先下床。
谁知他躺着不动,她伸手推了推他,不知道摸到他哪个地方了,他闷哼一声,脸腾地红透,快速翻开被子蹦下床,跑进净室。
卫娴后知后觉,也闹了个大红脸。听到净房里传来水声,还有一些若有似无压抑哼声。
净房里,萧元河尴尬低头看着自己,暗骂:“叫你不争气,碰都碰不得了,简直禽兽!”
刚才肯定把他的闲闲吓到了。
他用力捏住自己,但是又不得其法,憋得难受,以往的法子也不管用了,看来,他以后再也不敢躺在她身边了。
卫娴等了老半天不见人出来,怕他出事,掀开门帘珠串,往里一看,发现他站在角落,脊背挺直,身上只穿着一套黑色的亵衣,修长的双腿也绷得很紧,双手举着,露出一截结实冷白的腰线。
“你在做什么?”卫娴红着脸走过去,把挂在屏风上的寝衣给他披上,威胁他,“生病就把你扔掉。”
大冬天的躲在净室做什么?虽说有地龙不冷,可也不能把衣裳都脱了。
“你把我扔掉吧。”
萧元河还陷在自我厌恶里。
“说什么傻话,赶紧的,快出来,等你用早膳呢。”刚才她早就在别的房间收拾过了,可是用的不是自己熟悉的洁牙粉,现在还有些不习惯,虽然也是吐气如兰,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你真的不扔?”萧元河转身凝视她。
“不扔。”她很坚定的点头。虽然他小毛病一大堆,但是这个人还是有身为丈夫的担当,长得又好看,身份也尊贵,她又不是脑门被夹了不要他。
也不知道这家伙怎么突然这样了,奇奇怪怪的。
哄了半天,才终于把他送出门办差了,正好迟兰嫣来探望她,她拉着好友躲到房里说体己话。
“什么?你们没圆房?”她刚把前因后果说完,迟兰嫣就炸了。
卫娴不好意思:“你小点声,我只告诉你,连尽圆尽方都不知道实情呢。”
大家都以为他们圆过房了,她把她当最好最亲近的人才说的。
迟兰嫣不可思议道:“你们亲也亲了,抱也抱了,你跟我说没圆房呢?这是什么情况?不都那么恩爱了吗?难道是假的?”
“倒也不是假。”卫娴苦恼挠头,愁眉苦脸,“我怕疼啊。”
迟兰嫣脸也红了,呐呐道:“也就疼那么一会儿……”
真的会有人怕疼就不圆房吗?
卫娴起初是因为跟萧元河是结盟,哪知道后来觉得就假戏真做吧,他人也不错,当个丈夫也勉强合格了,但是,她就是过不了自己那关,她从小怕疼怕死,还听说生孩子很疼很疼,她就亲眼见过家里的婶婶生孩子嚎得整座宅子都听见了。
“我是怕生孩子。”她垂头,纤白的脖颈弯成一个优美的弧度。
迟兰嫣不知道说什么好,她倒是不怕生孩子,只是她家大人怕她生孩子。怎么感觉好朋友和丈夫都对生孩子有阴影。这种事情,她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劝道:“哪有一次就中的,多少人求神拜佛都没孩子呢。”
“那倒也是。”卫娴也觉得自己杞人忧天。
这种事或许就顺其自然,再拖着只怕萧元河都怀疑她是不是有什么问题,万一他难受伤身怎么办?
“对了,你怎么突然来找我?”她把这事抛开不谈,打量起迟兰嫣来,谁让赵夫人轻易不来找她呢。
这一打量发现她眼眶红红的,看着是哭过,不会是又被婆婆欺负了吧?
迟兰嫣欲言又止,犹豫再三才开口:“婆婆要给我家大人纳妾。我一时无人可诉说,只好找你来了。”
“不是吧?那你家大人怎么说?”卫娴为她打不平。
迟兰嫣绞着帕子咬唇:“就是因为他什么都没说,我才心里没底。婆婆让我跟他提,我暗示了几句,他当时脸就黑了,出去之后几天没理我。”
“岂有此理,我找他算账去!”欺负她朋友娘家势弱不成?
卫娴猛地起身,拉着迟兰嫣就走,“他在哪里?刑部衙门?尽圆,快备车,我要出门!”
“哎呀,阿娴,你别急呀,我家大人今日不在刑部,他出城去了。”
卫娴气乎乎道:“算他识相。”
迟兰嫣啼笑皆非:“你呀,自己的事都没这么上心,光顾为我打抱平去了。你家王爷如何呀,我瞧着他最近总找我家大人。”
*
临近年关,刑部忙于将卷宗入库,将当年案卷重新核查错漏,赵笙笛忙了好一阵子,每天都是早出晚归,结果有一天听小妻子暗示要给他纳妾,顿时气闷,在刑部衙门住了几天。
萧元河找来时,他还埋头在看年初的卷宗,头都没抬,“说吧,什么风把你这尊大佛又吹来了?刑部跟兵部没什么交接吧?”
“没有就不能来找了吗?”
“你昨天刚来过。”
“谁说今天不能来。”
萧元河轻松靠进圈椅里,百无聊赖地随手拿了个茶杯,自己给自己倒茶。
赵笙笛抬头:“王爷,我很怀疑你假公济私,办差时辰里到处玩耍。”
“赵大人也不看看时辰,现在天都黑了,当你面前这盏灯不在吗?”他伸指弹了弹案上的烛台。
烛火摇曳,明明灭灭。赵笙笛放下笔和卷宗,正襟危坐,一幅洗耳恭听的模样,绯红官袍衬得他丰神俊朗。
难道卫六喜欢这样的官袍?要当位高权重的高官夫人?萧元河酸溜溜地想。
“说吧,什么事让你这么发愁?”
赵笙笛年长几岁,以兄长自居完全没有任何负担,随时愿意开导小兄弟,伸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你说,我有没有希望当上兵部尚书?”萧元河老实坐在那里,认真开口。
“噗!”赵笙笛一口茶喷出来,手忙脚乱地取了帕子擦卷宗上的茶迹,“你这是发什么疯,人家燕大人干得好好的,没招惹你,你觊觎人家官位做甚?好好的王爷不当。”
“你只说能不能。”萧元河恼羞成怒。
赵笙笛斩钉截铁:“不能。”
果然问题出在这里,萧元河眼睛一亮。
“怎么?”看着他这蔫坏的表情,赵笙笛暗道要糟,“你怎么突然对当官感兴趣了?不做你的富贵闲王了?混世魔王也比较适合你。”
“我要干一番事业。”萧元河面色严肃,十分认真地望着他,“我要让我的王妃信赖我,把我当靠山,成功的男人应该有事业。”
“不错,挺好的,要是陛下听了你这话,估计得感动到流泪。”赵笙笛敷衍地点头。京城小霸王的事业不就是揍得权贵子弟满地找牙?陛下也为此苦恼中,果然成亲之后人也稳重了,知道要干一番大事。
萧元河来得快去得也快,转眼房里只剩下赵笙笛,他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信赖?靠山?”
福王这座山还不够高的?王妃还能找到哪个比萧元河更强的靠山?
想道自己的小妻子,脸垮了下来。她怎么会想到要给他纳妾?他是那种会纳妾的人吗?
赵笙笛身体突然一僵,明白了事情的原尾,定是他娘又以他至今无子为由让他纳妾。成亲之后就是催生,合着他就是父母抱孙子的工具?
他明明跟她说过不用在意,这么不相信他。
“来人。”
“大人,有什么吩咐?”他的贴身侍从门外推门而入。
“夫人在哪里?”
“在福王府,夫人早上跟您提过,要去探望福王妃。”侍从无语,大人真是什么时候都在想案子啊,难怪夫人心里不安。
赵笙笛一阵汗颜,看来他这阵子真的是只顾办案,没有顾及妻子的感受。
*
卫娴与迟兰嫣聊了一通后,心思开朗许多,两人相伴出门逛街。她也顺便去取之前定做的头面。萧元河回府时,正巧碰到刚骑马经过的赵笙笛,两人面面相觑。
门房对他们恭敬道:“王妃与赵夫人出门了。”
临近年关,京城更加繁华热闹,街上灯火通明,不宵禁,难得天放晴,大家都出门闲逛,街道上人来人往。卫娴与迟兰嫣就混在人群中,随着人潮涌动的方向走去,也没目的,走到哪算哪,也没想买什么东西。
本来逛得好好的,突然遇到萧诗绘与几个小姐妹也在逛街,与洛家姑娘起了争执。
理由是两人都看上了同一套头面。卫娴看着有点眼熟,那不是萧元河在宋家铺子里定下的头面吗?
想着萧元河事忙,她自己顺便取回去就是了,结果刚到店里就发现这两人看中了她的东西。@无限好文,尽在
宋老板在两人之间劝架,急得满头大汗,“两位姑娘,这真的是有人定下了,不卖的。”
“你是不是想抬高价钱?”萧诗绘一直是老样子,跋扈又刁蛮。
洛大姑娘倒是端庄文静。周围各有拥趸,几个贵女各自为她们吵成一团。
每年腊月宫中都办宴,官员女眷也可一同参加宫宴,为了比过其他人,这些贵女可算是挖空心思。
卫娴还看见谨玉公主也在,不过这位公主是侨装打扮出来的,过几日她就要大婚了。@无限好文,尽在
首饰铺里除了这三批人,还有张家几位夫人,以及淳安长公主母女,不大的店面满是贵客。
宋老板看到她,如同看到救星,飞奔过来,着急忙慌道:“王妃,您的头面已经做好,本想送到府上,谁知道刚拿出来就被她们看上。”
原来是福王妃的东西。在场众人神态各异,都拿眼瞧萧诗绘。她再怎么跋扈也不能抢自家人的东西吧?
几位世家夫人暗自摇头,把萧诗绘移出她们相看的名单。
洛大姑娘知书达理,得知这是有主的,赶紧过来见礼:“不知是福王妃所定,还望王妃恕罪。”
萧诗绘则是梗着脖子装作没看见卫娴。
众人发现没热闹看,都散开了。门外就站在那位混世魔王呢,她们是有多大胆子跟他的王妃抢东西。
卫娴这才发现萧元河站在门外,他穿着一身少见的绯色锦袍,玉带紧束腰身,身姿挺拔修长,檐下温暖的灯光映在他脸上,俊美非凡,气质矜贵,完美的脸庞神情冷肃,他只是安静站在那里,大家就大气都不敢透。
最后还是淳安长公主打破诡异的气氛,朝他招了招手,“元河,到姨母身边来,你媳妇也在。”
不用她提醒,他本来眼里只看得见卫娴,他等在原地看向自己的妻子,只等她主动走过来。卫娴也知道他在等着自己,伸手抱过华贵的首饰盒,缓步走向他。
“你要看看吗?”她将盒子递过去,有些怵他的脸色,猜不透他是什么心情。
她小心翼翼的模样取悦了他,他心想,果然是穿了她喜欢的红衣,她才会这么对待他。
“走吧,我们回家看。”他才不要在这里看。他要回府,然后一样一样替她簪到头发上。
“可是嫣儿……”她回头看向自己的好朋友。
萧元河脸一沉,她总是把朋友排在他前面,没好气道:“赵大人会接她回府。”
他说完,身后才传来马蹄声以及赵大人的抱怨:“王爷,你也跑得太快了,闹市纵马,小心明天弹劾你的奏折雪片一般飞到陛下案头。”
赵笙笛气喘吁吁。明明同一个地点出发,他怎么能跑这么快!
卫娴:“……”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人揽腰升上高空,吓得紧紧抱住他的脖子,“快下去,盒子要掉了。”
又搞突然袭击,头面盒子差点脱手。萧元河长臂一捞,将那即将脱手的盒子扣入手掌,带着人在京城层层叠叠的屋顶上飞掠。
“知道你功夫高,有路都不好好走。”卫娴一边恼怒,一边紧紧闭眼不敢往下看。
最后,他们停在离福王府一条街的地方,落在文运楼上。突然穿得这么招摇的红衣带她到这里来,任谁都不高兴。
“不是要回府吗?”
“难得出来,带你顺便在这里看星星。”平日里叫她出门都叫不动,还不趁此机会显摆他的长处?
身为武将还是要懂得观星辨识方位和时辰,他要告诉她,夜里都有什么星星。想告诉她,他不是一介武夫,别的东西他也懂。
“好吧。”上次在船上就想带她看星星了,这次就如了他的愿,要不然他老想带他到处看星星。
她的声音软软的,人也没什么精神,萧元河揉了揉她的头,“很快就带你回家。”
说很快,果然很快,指着天上的两三颗星星说完就带着她回去了。
留在府里的尽方看到他们俩突然回来,着急忙慌烧热水备膳。
“王爷用晚膳了吗?”回到府里,卫娴打起精神,想替他解下外袍,谁知他一闪身就躲过去了,看来很喜欢这身衣裳。
他的衣服大多数都是黑色,这套红色的她从来没见过,料子也不是最好,看着像是刚买的,要不是喜欢,也不可能穿着到处显摆。
奇怪,怎么突然像变了个人似的。
她和迟兰嫣出门的时候是午后,现在都快戌时,庭院里的灯都点亮了,屋里也刚燃上灯,灯下的绯衣少年笑意盈盈。他本就长得好,如今笑得灿烂,更是比平时好看不少,令她不由得怔住。
“没呢,听说你在外面,就想着跟你在外面吃算了,有几家店冬日里有些新鲜玩意。”萧元河坐到桌边,时不时转头看外面。
卫娴抿嘴一笑,知道他肯定有什么后招,想给她一点惊喜,不过他既然不说,那当然不好戳破。
“那套新头面呢?拿来看看。”他坐了一会儿坐不住,起身往她的梳妆台走,看见那里摆着两个扁平的紫檀木盒,随手找开,果然是上次定的头面,镶金嵌玉,构思精巧,不比宋老板祖传的那套差。
“过来。”他转身朝她招了招手,“戴起来。”
这套首饰很衬她,用材也是上乘,步摇上的流苏坠子是用金子雕刻的小小海棠花串起来的,最适合年轻媳妇戴,还有珠钗上的珍珠也十分圆润。
“王爷不饿吗?”卫娴看着他在那里翻来复去的看,爱不释手的样子,也不好催他去偏厅用膳。
看着他们都在屋里,尽圆轻手轻脚进来把所有的灯都燃起来。里间的两个鎏金红漆的仙鹤灯也燃起来,还有罗汉床边上的青竹灯还有两个精致的木莲花灯。
顿时屋里亮如白昼,把那些新首饰映得金光灿灿,光彩夺目。
两人都喜欢亮堂堂的地方,入夜就要把屋里的灯都点亮。此时,萧元河看到卫娴朝自己走来,她已经解去外袍,只穿着一件稍厚的单衣,露出半截白皙纤细的脖颈,裙摆缀着荷花边,每走一步,像是走踏在莲花上,犹如步步生莲,身姿婀娜。
他喉结微动,愣住不说话,手里的金步摇脱手,卫娴惊呼一声,小碎步上前接住,“看你呀,把我的步摇弄掉了。”
她仔细检查那流苏坠子,看着没事才松了口气,微恼着蹲在他面前,他能看到纤细脖颈以及圆润的肩头从滑落的衣裳里露出来。
萧元河的视线停在那上面久久没有移开。
“王爷,王妃,晚膳摆好了。”尽圆过来请他们去用膳,发现卫娴蹲在地上,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瞪了萧元河一眼,把自家主子扶起来。
尽圆满脸不高兴。王爷也真是的,看王妃蹲着也不知道扶一把,就让她这么蹲着,难怪王妃最近不理他,活该!
等人都不在屋里了,萧元河才缓过神来,怎么今天她打扮得特别好看?是因为要跟好朋友出门逛街吗?可是她这么懒,他都叫不动她出门呢,迟兰嫣果然是不同的。
萧元河酸溜溜地想。
卫娴却不知道他在那百转千回,她只是一时饿了双眼发黑没站起来罢了,走到偏厅才发现自己手上还捏着流苏金步摇。
“王妃,我替您簪上。”尽圆伸手,想从她手上拿过步摇。
“我来。”清越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萧元河大步走进来,快速拈过那支步摇,微弯着腰替她簪上,这次没插错地方,步摇映着卫娴姣好的面容,流苏上坠着的红宝衬得她肤如凝脂,“真美。”
他自己先赞叹一声,满意点头。卫娴抬手摸了摸,发现他没戴歪,这才有了笑模样,含娇带怯嗔他一眼。
萧元河也高兴地坐到桌边。
尽圆给两人布菜,冬日里菜容易凉,菜一直热在灶上,是炖品,炖得很入味,两人都吃了不少,最后吃撑了,在庭院里散步消食。
都是年轻人,走两圈就消得差不多了。
“快看,梅花开了!”卫娴突然指着从墙外伸出来的梅枝,上面长了几个花苞。粉色的花瓣在夜风里轻颤,分外娇艳。
“嗯,要赏梅吗?府里种了几株少见的重瓣千叶红,可香了,看看有没有积雪,采了泡茶喝。”萧元河在吃喝玩乐上也是很精通的,福王府本来就是他玩乐的地方,应景的奇花异草种了不少。
“这几天又没下雪。”卫娴不想动。
萧元河跟她相处几个月,早知道她什么样,二话不说把她背起来。
尽圆急匆匆送了件厚斗篷给她披上,两人走出院门,沿着抄手游廊往摘月台那边去了。尽方带着几个小丫头赶紧拎着灯笼跟上,两位主子来了兴致要夜里游园赏梅,大家当然也得打起精神来。
没走一会儿,果然闻到浓郁的梅香,在微冷的静谧夜晚扩散开来。
卫娴全身放松,软绵绵爬在萧元河的背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说话。
福王府很大,抄手游廊弯弯曲曲,走了大约有小半个时辰,来到一处楼阁。
尽方赶紧带着小丫头们进去把灯燃上。
这处楼阁雕梁画栋,明间开阔,像是办宴的地方,四周窗扇一开,入眼皆是美景,挑着最好的视线布置的景色。这时候因为是冬季,只开了一面墙的窗扇,另外三面都关着,没烧地龙倒也不冷。地面铺着毛绒软皮垫子,坐着也十分舒服。萧元河将卫娴放到厚垫子上,自己坐到她对面,隔着茶几,好笑地看着她小鸡啄米似的头一点一点的。
“困了?今天在忙什么?”他双手托腮看她。
卫娴提起精神,掀开眼皮,“你早上出门之后,我就在理账,你的账目一团乱,刚理出个头绪。”
萧元河不久前就把账都交给她了,她一直没抽出空来理清,就知道这家伙收入多,开销也大,之前还当冤大头,谁来借银子都是几千上万的借出去,也没个抵押,有的年代久远,好几年没收回来。
“辛苦了,我就知道闲闲最厉害,管家一把好手。”他亲昵叫着他给她取的小字。
卫娴白了他一眼:“无事献殷勤!”
他伸手覆住她的手背,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灯下,她裹紧着斗篷,那圈洁白绒毛衬着她精致的小圆脸轮廓柔和。
温暖的大手整个包住她的小手,卫娴低头,视线落在交叠的两只手上。
他们虽然成亲几个月但是还没在夜晚逛过王府,也没有像这样安静着说话。这样的生活无疑是悠闲的,未来可能也是这样过,其实她也不指望他干什么大事,安安稳稳待在她身边就好。
萧元河从怀里取出一样东西递给她。
卫娴接过来一看,是个香囊,绣得比上次好看些,两只鸳鸯也像模像样了。
“你夜里偷偷摸摸绣这个?”卫娴抿唇。有几回她看到他的房间还亮着灯。
“之前那个不好看,跟岳父送的玉佩搭在一起把价值连城的玉佩都衬得廉价了。”
“交给绣娘绣就好了,府里又不是没有绣娘。”
“那怎么一样,我就要亲手给你绣,我也留了一个。”他腰背坐直,将腰间的玉佩摆好,玉佩旁边就坠着个方形红锦缝制的香囊。
“我在里边装着干梅花,你闻闻看,香不香?”
萧元河的眼睛亮晶晶的,献宝似地看着她。她手上的香囊是圆形红锦,上面的图案跟他挂在腰间那个是一样的。也难为他这么认真仔细的绣这两只鸳鸯。
他突然送礼,卫娴也没准备,伸着从头上取下一根白玉簪递过去,“礼尚往来,以后可不许说我没回礼。”
微温的白玉簪雕工很好,上面的云纹飘逸,是上好的白玉雕成,平时她常戴在头上。这白玉簪款式男女皆可用,萧元河很喜欢,拿在手里把玩。
“不会说的。”萧元河摇了摇头,“我们是夫妻,我的就是你的。”
他微微前倾身子,凑到她跟前,卫娴就知道这人想让她替他戴上。
今天他头上束发的头冠是那天她给他买的,用头冠再用玉簪就不合适了。
“回去吧,天色不早了。”他眼睛突然璀璨起来,意味深长地朝她笑了笑。
卫娴脸一红,起身自己走了,这次都不用他背。
时辰确实不早,洗漱收拾好已经子时了。大概是因为今晚萧元河疯狂暗示,卫娴磨磨蹭蹭没忙完,最后才慢吞吞裹紧小被子平躺着。
内间很亮,灯没熄,她第一次希望光线暗一点,最好看不到她脸,这么烫的脸肯定是红透了。
“闲闲,你睡着了吗?”萧元河凑过来,热乎乎的,长发也散开着,与她的头发缠在一起,
“睡着了。”卫娴紧张闭眼。
萧元河好笑地将她连人带被抱进怀里,低沉温柔的低笑声钻入她的耳中,紧接着,她的耳廓发痒,被他轻轻啃进嘴里。
视线突然一暗,帐子被他放了下来,她的被子被掀开,在她快透不过气来时,他才放过她,让她透气。
房中烧着地龙,帐中温暖,卫娴的寝衣并不厚,丝制的衣裳宽松,两人亲密间弄松不少,她没刚才那么紧张,萧元河轻轻亲吻她的耳廓,灼热气息拂过颈项,令她战栗,浑身发烫。
“你愿意吗?”他哑着声问。
这种事情当然要你情我愿意,他不可能在这事上强迫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