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时末, 月朗星稀,赵府门前,王府的马车正在等着。
卫娴一不小心喝多了酒, 醉倒了,被萧元河打横着抱走, 在他怀里还不老实, 扭来扭去。
迟兰嫣担心地望着她,最后鼓起勇气上前,“王爷,要好好照顾阿娴,不能老欺负她。”
她认真指责的眼神让萧元河以为自己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竟有些无言以对,只能转头去看赵笙笛。
“夫人, 夜深了,我们就不要打扰王爷和王妃和好了。”赵笙笛上前揽住自家夫人的细腰,一边低声哄劝。
迟兰嫣微恼地拍开他的手,坚持把话说完, “不要看阿娴脾气好,性子软就不听她的话,还不给她饭吃, 让她饿着,这像话吗?”
“我哪有不给她饭吃?”这不是专门带她来跟好朋友家里吃饭吗?
萧元河心里委屈, 抱得更紧些,悄悄捏了怀中人一把,一不小心把人捏疼了, 卫娴哼哼两声伸手捏住他的脸,“喝!”
酒量差, 酒品也差。
“本王知道了。”他闷闷地回了一句,不等迟兰嫣再说话,匆匆将人送进马车。
迟兰嫣还想追过去,被赵笙笛拉住,低头在她耳边小声道:“你再劝,小心王爷生气,把你好朋友关起来狠狠欺负。”
一边说还一边咬她耳廓,她顿时知道了是哪种欺负,脸颊都红了,怒瞪着他,“你!”
她也喝了不少酒,面如桃花,细长眼格外妩媚,赵笙笛特别喜欢她这模样,也弯腰将她打横抱起。
马车里,卫娴继续在耍酒疯,一会觉得热,一会觉得冷,一会要吃杏脯,一会要喝冰饮子,没一刻安宁,明明睡觉那么乖巧的人,醉了之后居然是这样,萧元河都快按不住她了。
她眼睛朦胧,双颊绯红,还气呼呼骂人,想不出词儿就重复骂臭家伙,骂着骂着翻身跨坐在他大腿上,一口咬上他的脖子。
“卫六……快放开。”萧元河只觉得自己脖子一疼,这人居然真咬。
“不放!”卫娴半醉半醒,以为自己在做梦,梦到自己是一匹会说话的狼,正在跟萧元河争夺狼王的位置。
趁她说话时松嘴,萧元河赶紧侧身避开,卫娴抓不住他,委屈地呜咽着。
看她快哭了,萧元河只好伸出手臂,满脸壮烈,“咬吧。”
到底是梦到什么了,居然咬人。他摸了摸被咬的脖子,都咬出血了。
卫娴啊呜一口咬在他手腕上,这次倒没多用力,挑挑拣拣,像是品尝什么美味。
萧元河被她啃着手腕痒得直想发笑,他真的怕痒,这人醉了都知道他痒痒肉在哪里。
车里乱成一团,马车依旧开得稳稳的。卫娴已经不满足于手腕了,她沿着手腕往上,隔着衣裳啃。
在卫娴的梦境里,她大获全胜,萧元河失败了,她成了新的狼王。她十分满意,按住他,想细细品尝美味,先咬住脖子,戏弄一番再吃掉。
“呃……”萧元河发觉她的意图时已经晚了,脖子又遭了殃,闷哼一声,咬牙切齿,“卫六,快醒醒!”
但是卫娴没醒,在他怀里拱来拱去,满身酒气,也不知道她喝了多少。
明明他一直在给她烫鱼片呀,她什么时候喝的酒?
他一边紧紧抱住她,一边回忆,这才想起来,肯定是茶杯里也是酒,她怕辣,每吃几片鱼肉又要喝茶。
他又被赵狐狸阴了一把。
可是,她明知是酒,为什么还要喝?
萧元河低头望着眼前泛起红晕的脖颈,轻轻亲了一下,怀里挣扎的人终于安静下来。
卫娴耍酒疯终于累倒了,沉沉睡去。萧元河双手脖颈都是牙印,看着怀里安静的睡颜,松了口气,再疯下去,他也不知道会不会发生什么事。
他摸了摸她的额头,“这气也该发泄完了吧?”
“我是狼王,嗷呜!”卫娴梦中低呓,又要闹。
“行行行,你是狼王。”萧元河轻轻安抚她,直到她彻底睡着。
车里亮着灯,洒在她脸上,以往的精致圆脸下巴都尖了,可见这段时间她瘦了很多。萧元河细细打量她,她眉眼是老人家喜欢的福相,眉毛很整齐,眼睛睁开时圆圆的,瞪人的时候凶凶的,闭着的时候就是弯的,眼睫又长又翘,鼻子小巧挺俏,嘴巴很可爱,嘴角向上弯起,很亲切,因为喝了酒,又咬了人,这会儿唇上湿润,口脂也乱了。
萧元河偷偷伸指,轻轻替她抹去乱掉的口脂。指腹下触感柔软,轻按又弹起。
“还狼王呢。”他瞪她一眼,“本王才是狼王,迟早把你这个觊觎王位的家伙吃掉!”
不讲武德的狼王低头偷亲,上次亲她眉毛,这次除了亲眉毛,还亲了鼻尖和额头,最后忍不住,还飞快亲一下乱了口脂的红唇。
“先讨点债,谁让你咬我脖子,都咬出血了。”
*
卫娴醒来时,头痛欲裂,宿醉难受得很。
她闭着眼睛回忆,他们是怎么回来的,脑海里隐约有些画面,好像她把萧元河按住又咬又啃的。
不会做了什么丢脸的事儿吧?
她抬起双手捂住眼睛。都怪他,好端端地带她去看兰嫣,一时高兴喝了酒。以后她再也不喝酒了。
“王妃醒了?”床边传来沙哑的声音。
她转头,看见萧元河脖子上缠着白纱布,手腕也缠着白纱布。不会真把他咬伤了吧?
卫娴心虚起来,眼神闪烁,不敢落在他身上。
不过,不是她想不看就不看,萧元河老往她身边凑。还有意无意亮出缠着纱布的手腕。她不想理,匆匆梳洗,走出正殿,顿时呆住了。
庭院里怎么不一样了?
“王妃,喜欢不,本王花了好一番功夫才寻来这颗海棠,是不是跟你院里那颗一模一样?还带着果子呢!我摘一个给你吃。”萧元河哑着声音说话。
卫娴终于正眼看他,“怎么回事?”
一夜之间大变样。
见她终于没那么生气,也愿意跟他说话了,萧元河精神一振,郑重道歉,“我错了,不该瞒着你做事,以后有危险的事情我都会告诉你。”
卫娴不置可否,盯着他的脖子,“又想蒙混过关?把纱布解了。”
她要看是真咬还是博同情。
萧元河听话的解开白纱布,白皙的脖颈上遍布牙印,手腕也是。
卫娴;“……”
原来真被她咬了。这就让她很尴尬且心虚,士气一低,就失了主动权,更别说他还费尽心思给她移来一颗跟她在卫府院子里一模一样的海棠。
萧元河察颜观色,趁热打铁,“还有呢,你的生辰礼也准备好了,带你去看。”
说完,拉着她的手腕出正殿,往高台那边去,绕过一片开得灿烂的珍珠梅,进了一处小院子。
“这是王府库房。”萧元河带着她走进去。
他推开门,沿着石阶走,里面还有好多门,他推开其中的一扇门,满室的金光泄出。
堆满黄金的小房间金光灿灿,差点闪晕卫娴。
“你哪来这么多金子?”卫娴愣住了,“你又偷偷拿你叔叔的金子?”
“没有,这是我的家底,现在都给你。”福王每年都有俸?,还有朝庭赏赐,他都换成了金子。
除了夏福,现在也只告诉了她。
卫娴很没出息地被金光晃动了心神。
“原谅我好不好?我以后也会对你好,你不要走了,就留在王府,做我的王妃,我的所有都给你。”
“谁说我要走?”
“你不是在整理箱笼,准备搬家吗?”萧元河指着那些金子,“这些,都是我单独给你的聘礼。”
他决定了,这些攒起来的家底得有一个女主人。
“我是要把正殿让给你住。”卫娴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他是怎么想的,怪不得对她表哥气势凶凶,一副要打人的模样,把人都吓跑了。
萧元河一把将她抱住:“我不住正殿,给你住。”
说着他又想起她昨夜的梦话,“你当王爷,我都听你的。”
“你胡说什么?”卫娴被他的话惊住了。
“你做梦都想当王爷。”萧元河又开始胡说八道,“还要咬死我夺位,卫六,你说,我都愿为你去死了,王位也给你,你还不原谅我。”
表情委屈,就是脖子上的牙印被金光映照,并不可怜。
卫娴赶紧捂住他的嘴,这家伙居然把她大逆不道的话都说出来了。
“我怎么敢咬死你。”她又不是不想活了。
萧元河亲了亲她的掌心,“那你原谅我了吗?”
卫娴的气也不知道何时消的,反正现在她已经不生气了,不过看他这么紧张,还是挺好玩的,要逗逗他,看他还有什么底线。
“你给我做鲜鱼锅我就原谅你。”
“现在就去做。”
“我不,要我生辰那日。”
“行啊,反正没几天了。”
*
萧元河说到做到,这几天都躲在厨房勤练厨艺,卫娴偶尔也会来看,发现他在揉面。
“你现在怎么不用去兵部了?”正事都不做了,不会又变成那个荒唐的混世魔王了吧?
“我还病着呢。”萧元河咳了两声,声音依旧没见好。
他一身黑色短打,衣袖束起,揉面的手使着巧劲,脸上认真的劲儿就像是在学一门高深武学。
“我要吃面。”卫娴突然说。
萧元河转头看着她笑:“等你生辰再吃长寿面,现在我先练练手。”
“我不,我就要现在吃。”
“你居然让一个病人给你做面条吃。”
“病人怎么了?”
卫娴当起任性王妃也没任何压力,颐指气使,十分刁蛮。
萧元河也不惯着她,就不给她做,两人在厨房大干一场,把里边的菜都剁了,鸡飞狗跳。
最后是卫娴大获全胜,得了一碗碎菜叶鸡蛋面。
“这面片得真薄。”她用筷子夹起一片,又有韧性又弹牙。这种薄如纸的面居然能夹起来,这手艺很好了。
“你就说好不好吃吧。”萧元河身上围着她套上去的围裙,乖乖巧巧坐在她对面。
“不好吃,太咸了。”卫娴老实点评。
萧元河不信,拿来一双筷子尝了一片,“我觉得刚好。”
“就是咸了。”
“刚好。”
两人完全把食不言寝不语忘了一干二净,互不相让,最后把一碗面吃得干干净净。
“王爷,王妃,萧二姑娘来了。”他们正在为谁洗碗而猜拳的时候,小丫鬟进偏厅回话。
萧元河正好出了剪刀,而卫娴出布,“你输了。”
纨绔王爷将碗往王妃面前推,“说好了谁输谁刷碗。我去替你应付萧二。”
懒人王妃转头就将碗递给小丫鬟,“让厨房的人洗。”
光明正大端起王妃的架子耍赖。
“回头收拾你。”萧元河起身,虚指了指她,然后背着双手走向前厅。
卫娴追上他,拽了拽他的衣角,“怎么能这身衣裳出去见人。”
“穿这身怎么了?难道我就不是萧元河了?”他耍无赖,就是不去换。
两人又在走廊拉拉扯扯,卫娴执拗着让他换。
“哎呀,卫六,你今天是怎么了?”往日里怎么没见她这么啰嗦?
萧元河趁机要求,“你帮我换?”
“美的你,爱换不换。”卫娴甩手,慢步走下石阶。
他笑嘻嘻地追上去,两人并肩走着,即使是普通的短打束袖衫也掩不住他惹眼的容貌。卫娴也不知道为什么,心理就是不愿意她这模样被人看见,她暗暗叹了口气,或许就是独占心在作崇。
不愿意让人看到他一心一意为她忙这忙那。
两人刚出现在前院花厅,萧诗绘就迎了上来。
“福王堂兄。”她屈膝行礼,不着痕迹打量他们。
萧诗绘听说两人最近吵吵了,闹得不可开交,还提什么和离的,她迫不及待想看热闹,顺便把使出去的银子收回来。
可是怎么看好像两人并不像吵架的样子。
她不由得又看萧元河一眼,以前非华服不穿的人现在居然一身短打,衣服料子也一般,也不知道是哪个小厮的衣裳,这是怎么回事?
“来干什么的?”萧元河坐到主位,淡淡瞥了萧诗绘一眼。
萧诗绘从小就怕他,还以为他今天不在,可以来看卫六的笑话,结果笑话没看到,却遇到了这个混世魔王。
“没……没什么,堂兄。”萧诗绘结结巴巴回答。
萧元河皱眉,他最不耐烦应付这样的女子,“有话快说,没话赶紧回去,听说祖母染病,你怎么不侍疾?”
萧诗绘:“……”
谁说染病?她怎么不知道?
“既然没事,就赶紧回去,别来打扰王妃。”
“有……有事。”萧诗绘咬牙,好不容易进来一趟,她才不会这么快走,扫了一眼卫闲,赶紧压下恐惧,在心里重复几遍说词才开口,“重阳佳节,顾国公府送了礼来,你们都不在,祖母做主回了礼,礼单在这。”
说着她亲自递上礼单。
“来要钱的?”萧元河接过礼单,看了一遍,慢悠悠递给卫娴,对萧诗绘说,“祖母常说一笔写不出两个萧字,住日里也是因此任你从我账上支取,现在呢,祖母替我回了这份礼,我也是感激的,为了祝愿祖母长寿康健,我昨夜抄了经卷,夏福,你去将经卷拿来。”
“是,主子。”夏福憋着笑,第一次见殿下不给钱给经书呢,显然是跟王妃学的。
卫娴也觉得这套路熟悉,不过,什么时候他能耐得下心抄经?她压下心里的疑问望过去,他则朝她眨了眨眼。
萧诗绘看着两人眉来眼去,合起伙来坑她,气得暗咬银牙。这两人真是天生一对,就会夫唱妇随!
“堂兄,祖母不礼佛。”萧诗绘暗磨后糟牙。
萧元河恍然大悟:“这样更好呀,如今我父王刚返回西北,还在路上就打了一仗,祖母现在更需要为父王祈福对不对?人家都说母子连心,而现在聚我们三代人之力,定能保父王平安无事,凯旋归来。”
孝字法用得越来越顺,萧诗绘被堵得哑口无言,只能憋屈着,捧着两卷经书回去。
“卫六,抄经配合着孝字一用一个准!这么绝妙的主意你是怎么想到的?你看刚才萧二都无话可说了呢,你不知道,以前她可牙尖嘴利了,我都说不过她,被她诈去不少银子。”萧元河转眼就对着自己的王妃大夸特夸。
卫娴白了他一眼:“那是你不学无术。”
“那以后你教我。”萧元河蹲到她面前,眼睛亮晶晶的,像只求表扬的大狗。
“不教,我干嘛教你,把你教会了来气我。”
“好吧,我知道了,你现在还有一丝丝没消气,”萧元河伸出两只手指比了比那丝气的粗细,“不过,我一定会让你满意的。”
卫娴冷哼。
@无限好文,尽在
*
密林山间,宅院幽静。
张绯玉被关在这里已经有好一阵子了,除了每天送饭来的萧保宁,他看不到一个人影,看着前面送饭的少年,再一次问。
“你什么时候放我走?”
翠云行宫难道没人发现他不见了吗?张绯玉忧心重重,面色却是如常,半点看不出来。
“张大公子别急,殿下说等陛下回宫前就放你走。”
“我这么久不出现,你家殿下就不怕张家发难,鱼死网破?”
“殿下说,张国公对大公子十分看重,不会死心的,你现在躲着比出现在人前好。只要陛下安全回宫,你就能回去。”
回答跟前几天一模一样,张绯玉第一次产生挫败感。他不在京城的这几年,萧元河已经成长到他看不出深浅的地步。
四年前,他还是一个无知鲁莽的小少年,只会用拳头让人屈服,不服的打到服气,哪像现在还会用计谋。
希望祖父不要轻看他,要不然迟早裁个大跟斗。
他突然身体一僵,想到一个可能性,要是那样的话,张家就危险了,他要怎么才能从这里逃出去?
萧保宁自从被派来看住张绯玉,就一直在暗中观察他,发现他跟其他张家人都不同,温文有礼,手不释卷,看着就像一个无害的书生。
但是,那天晚上他为什么会连夜急匆匆返回京城?被他抓来之后不吵不闹让人看不出他的深浅,难怪殿下对他这么忌惮,找了这么一个十分隐密的地方关住他。
“城里没发生什么事吧?”张绯玉拐弯抹角地打探消息。
萧保宁想了想,好像这个也不需要瞒他,于是挑了些大家都知道的说:“没什么事,这也多归了张大公子听话,要不然可能现在京城就乱起来了。”
“那就好。”张绯玉点了点头,“我想吃桂花糕,明日你送些来。”
“还想吃什么?”萧保宁接到的任务是好好看着张绯玉,但是不能让他瘦了伤了,以免影响公主大婚。他还有点担心张绯玉绝食反抗,见他饮食正常,倒是松了口气,不过是桂花糕。
“还有红豆糕。”张绯玉又加上一种糕点。
萧保宁提高警惕:“大公子一天吃太多糕点不好吧?”
“那就红豆糕吧。”张绯玉脾气非常好,并不多为难他。
山中小院的院墙高筑,张绯玉没有武功,小院周围有迷阵,萧保宁将他关在屋里就出去,也不怕他跑了。
他日常安静看书,一日三餐,只有糕点是指定的,不过,也就一天一种,今天想要两种倒是让萧保宁有些意外,并不急于下山,而是暗中偷偷观察,前半夜没什么事,到了后半夜,山下多了些火把。
萧保宁悄悄摸过去,幸亏这里有隐崖高人布下的迷阵,那些人没能发现小院的存在。
到底是哪里泄露行踪?
山脚下,张绯玉的随从观棋十分肯定自家公子就在这山上,张家的侍卫们提起精神,跟他找了一路,把整座山翻遍也没找到人。
萧保宁真的担心张家有阵法高手,赶紧跑回王府跟萧元河禀报。
“殿下,张大公子是怎么传递消息的?”他到现在还有点摸不着头脑。
萧元河刚准备去兵部报道,他病了十多天没去,一想到堆积如山的公文就头疼,磨磨蹭蹭换完官服。又嫌官服不够华丽威风,正在纠结。
“所以说,让你不要跟他说话。”
“可是我们的对话就是吃食啊。您也说不能让他饿着影响公主大婚。”
谨玉公主在年底大婚,没多久了。
“从明天开始,你自己给他做饭。”既然不知道他怎么传递消息,那就干脆两人都别出来了。
萧保宁大吃一惊,被关着那多闷啊。
“闷也得关着,要是他跑了,你就提头来见。”萧元河把官帽戴好,转头看见门边有个人探头探脑,立刻挺胸,试图找出点官威。
卫娴本想看看他穿官服的模样,不过,他的官职不高,连早朝都不用去,官服当然华丽不到哪去。
他经过她身边,咳了咳,清了嗓子之后,才若无其事道:“你已经贵为王妃,就不要再要求本王上进了。”
卫娴听出他的言外之意,不就是说不能当威风的三公夫人了嘛,他这辈子都当不上太傅太师太尉之一。
“王爷根据喜好选官服,挺好的。”卫娴神色淡淡地望着他,“只不过,这官阶可是人人都能使唤。”
黑色官服,不入九品,他连九品小官都不是,当然人人都能使唤。
“那你喜欢什么颜色?”萧元河凑过来,两人亲亲密密地凑一块儿。
卫娴抬了抬自己的手腕。她今天穿着一件绯色罗裙,披着赤色镶白狐毛的披肩。
“行吧,本王好好办差,回头给你挣个尚书夫人的诰命礼服穿。”
诰命夫人的礼服,色同官职。卫娴喜欢绯色,那起码也得侍郎往上,既然都到侍郎了,那为何不更进一步。
清晨霜重,庭院里的花儿上染上霜,刚裁种的海棠挂的果子红中带白,风景独美,卫娴就喜欢清晨观棠海棠果,心情能好一整天。
两人站在树下,仰头望去,萧元河伸手给她摘了个果子。
卫娴突然觉得,他还是别当尚书了,太忙了,当逍遥王爷正好。
@无限好文,尽在
转眼几天过去,十月初四,天气很好,夜里下了雨,庭院里的花草树木都清神了。
@无限好文,尽在
系在树上的红绢点缀出春暖花开的景像。
移植过来的海棠居然长出了嫩叶,淡黄的小叶片沐浴在晨光中分外惹人怜爱。
卫娴站在廊下望了一会儿,弯唇笑了,成亲快两个月,第一次生辰,场景跟家里一样,每年生辰,都会在庭院里扎红绢花点缀,把她住的院子打扮一新。
原来有人为了给她过生辰花了这么多心思。
“王妃,长寿面好了,您先吃点,待会儿还有宴席。”尽圆用托盘端着热气腾腾香喷喷的面条从回廊匆匆走来,进了花厅。
她满脸喜气:“夫人和公子们都会来呢,王爷昨日就亲自送帖子去了,说要给您办寿宴。”
卫娴心里高兴,嘴上嘀咕:“年纪轻轻办什么寿宴。”
“您是王妃,当然要办起来了,下了好多帖子呢。”京城勋贵都请了呢,这会儿人都要来了,大家都到前头忙碌去。
卫娴坐在餐桌后,低头望着桌上的长寿面,鸡蛋煎得很漂亮,圆形的,卧在面上,还撒着细葱花,汤味浓郁,面条盘旋在盘中,一圈一圈,像大树的年轮似的,这面看着就是花了心思。
“王妃,这碗面只有一根哦,王爷亲自做的,一大早就起来准备了呢,高汤是夜里就开始熬了,可香了。”尽圆掩唇,压低声音,“王爷一夜未睡呢。你瞧瞧,这面卷成十九圈呢。”
这样宠着王妃的王爷才是好王爷。
“他倒是会花心思在吃喝玩乐上。”卫娴先把煎蛋吃了,然后再慢悠悠吃面。
鸡蛋很香,煎得刚好,两面金黄,既不会有腥气,也不显老,蛋黄绵糯,配上面汤吃,唇齿留香。面条也很筋道弹牙,很长一根。
吃完刚好八分饱。
“他人呢?”今日不是休沐日,按理设宴也要晚上,怎么现在白天就有人来。
迟圆笑着回答:“王爷说要先去点个卯就回府,赵夫人要等赵大人一起。”
这时候,小丫鬟领着顾氏和她的两位嫂嫂进了正院。顾氏是第一次来王府,留心打量着,看到庭院里那颗一模一样的海棠,欣慰点头。
福王是会疼人的,连喜欢的树都能为阿娴寻来,她当初还不太看得上这门亲事。
“娘。”卫娴飞奔下石阶。
两位嫂嫂朝她行礼,“见过王妃。”
“嫂嫂,都是自家人,无需多礼。”卫娴引他们进东偏殿的花厅饮茶。
两位卫府少夫人想逛王府,留她们单独说体己话,卫娴让小丫鬟领她们去。
“好一阵子没见你,听说你先是在宫里陪你姐姐,后来忙王府中馈,娘想来看你,又怕打扰了你们,看着瘦了。要不,娘去给你做碗寿面?”
“娘,我吃过寿面了。”卫娴挨着她坐,脸贴在她膝盖上,“刚吃完,不饿。”
“厨房里做的,哪有娘做的好,你等着。”顾氏喜欢替儿女们做长寿面,可惜好几年不能给卫嫦做,现在憋着劲要给卫娴做。
卫娴笑起来,她娘还是宠着她的,一大早匆匆赶来,就想为她做一碗寿面。
“娘,今天的寿面是王爷做的,我已吃了,您做的就等会儿吃吧。”
“他一个王爷替你做寿面?”顾氏吃了一惊,这可是闻所未闻。
“嗯嗯,娘,你放心吧,王爷对我很好的。”卫娴看她不可置信的模样,觉得很有意思,“等你寿辰的时候让他也给你做一碗。”
谁让他岳父岳母叫得那么甜。
“这可使不得!”这不是让她折寿吗?
卫娴撒娇:“他可是你的好女婿,一碗寿面有什么使不得的。”
此时刚进兵部值院的萧元河打了个喷嚏,兵部的小吏吓了一跳,就怕这位祖宗冻着。
“王爷,下官这就去准备炭盆。”
“行了,这才十月就上炭盆,本王还没那么不堪。”萧元河理了理官服,大步走向自己的值房。
兵部在皇宫北边,占地很大,靠近御马监,有个很小的跑马场,他小时候还偷溜去那里骑马。
因为还有几天皇帝就从行宫归来,马场还得提前做好准备,他把活都安排下去,又被尚书叫去看战报,本想只点卯就溜,结果多待了一个时辰。
回去时真是策马飞奔,归心似箭。
路上还遇到赵笙笛的马车,刑部侍郎大人掀开车帘,笑着看他,视线在他官服上打转。
他勒停马儿,站在车外,“看什么看?”
马车还横在路中间挡住去路。
“见过王爷。”迟兰嫣将自家夫君推开,红着脸见礼,“大人只是在整治闹街纵马,王爷慢行。”
“夫人,你这么明明白白说出来就没意思了。”赵竹笛吩咐车夫摆好马车,重新启程,“王爷归心似箭,就怕你的好姐妹等急了。”
“那你还拦着。”迟兰嫣捶了他一下,嗔怒,“早上让你先送我过去,你偏不送,还要我等着你。”
“我哪里知道今天王爷还上值呢。”
萧元河被他说得面红耳赤,强行解释:“今日怎么不能上值了?我这是看战报耽搁了。要是贻误战机,赵大人怎么说?”
“对对对,战机最重要,如今西北什么情况?”赵笙笛狐狸眼弯起来。
“我不上你的当,等我回府再与你谈。”萧元河策马远去,只给他留下一道急匆匆的背影。
“夫人,你看,急着回去见家眷的就是那个样子。”身着绯红官袍的侍郎大人不正经的倚着车厢壁上,笑吟吟地望着自己的夫人。
迟兰嫣啐道:“这有什么可比的,你又没有过这模样。”
赵笙笛将她揽入怀中,与她温柔对视,“因为我夫人会来接我呀。”
福王要想有福王妃来接下值,还有得等呢!
福王府门外停着一长排的马车,都是带着贺礼赴宴的。福王妃的寿宴,这可是第一次,即便福王不着调些,可福王妃身后可是卫国公府,这一对夫妻也是京城中人人关注的一对。
有真心祝寿的,有看热闹的,还有打探消息的,一大早王府门前就络绎不绝,各家女眷来得极多。
女眷多的地方,总会闲话家常。
“你们听说了吗?福王为了王妃,还一掷千金四处挑选合眼缘的海棠。”
“可不是,刚从我庄子上挖走,我家夫君还舍不得,说种了好多年。”
“银子收了不少吧?福王可是有名的败家子。花银子不含糊。”
“卫家六姑娘是个貌美的,哪家公子不喜欢美人?”
“顾夫人,你家二公子怎么还没定下亲事?”
“嗐,你们说说,京城里两大才华出众的公子就是张大公子和顾二公子了,越是优秀越是没定下亲事,有这样的人在,其他公子可怎么找心仪的姑娘?”
“张大公子定下啦,这就剩下顾二公子了。”
“要不是我家女儿才十岁,我也斗胆上前探口风去。”
“顾二公子怕是要等官职上去吧?他作的文章连陛下的夸赞,对他比他爹还看重。”
“他自然是个好的。”
“……”
萧元河刚进门,就听到一阵嗡嗡声,还全是夸顾珩的,扫在他身上的视线暧昧不明,对他的官服似乎不太待见。
长发妇人就只会看官服颜色!
卫六怎么突然跟她们亲近起来了?
这次来的年轻公子并不多,因为都去翠云行宫陪皇帝狩猎了,他的朋友一个没来,倒是来了很多国子监书生,他们在他的园子里吟诗作画,把生辰宴过成赛诗会。
萧以鉴眼看他的脸黑下来,赶紧跑过来,“殿下,这些都是王妃的客人。正好今日国子监放假。”
他不敢说,这些公子们为了博王妃一笑,还准备了剑舞。这些人都是王妃兄长的同僚。
能进国子监的,个个长得是一表人才,仪表不凡,只怕剑舞真的能让王妃看花了眼。尽圆说王妃可喜欢打听公子们的趣事了,也喜欢看他们踢马球,还有吟诗作对。
冷清了一段时间的福王府又热闹起来,园子里人来人往,几位长公主也带着自家的儿女前来,只有淳安长公主是单独前来,大家久不见淳安长公主,纷纷上前见礼,相谈甚欢。
淳安长公主三十有二,但是模样一点不显老,保养得当,就是寡居穿着素色衣裳也难掩娇颜,比她女儿秣阳郡主还美几分。
她出现在高台边,引得台上正准备舞剑的公子们纷纷侧头。顾珩也在其中,不小心手中剑就被卫三公子卫铭挑飞。
“愣什么呢?”卫铭没好气的捡起好友的长剑,“今天说好替六妹妹舞剑祝寿,你可别掉链子。”
“没,没什么。”顾珩赶紧接过剑,挽了一个不算好看的剑花。
卫铭窃笑着怼了怼他,“看到心仪的女孩了?”
他这好表哥也老大不小了,还没定亲,急死舅舅舅母了。今日他好说歹说才拽得他来,就是为了让他多看看年轻漂亮的姑娘。
二表兄都快成书呆子了。
“我让六妹妹替你留意着,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真的不用了。”顾珩连忙摆手,俊脸都红了。
“你可是过了年就二十二了,还不着急?想出家不成?”卫铭凑到他耳边,“害我都不敢跟你说浑话。”
表哥一直像个和尚似的清冷寡淡,从不跟他们讨论哪家姑娘漂亮。
卫铭拍了拍他的肩膀,“奇怪哦,有人请我娘做媒替你去相看洛家姑娘。瞧见没有,那边她来了。”
此时,萧元河正避开卫娴躲在自己的院子里审问夏福。
“你打探出来了吗?顾二为什么不成亲?”
夏福圆脸带笑:“主子,要不是我花了那么多银子,还真打探不出来,顾二公子有位心上人,他为她才不成亲。”
萧元河猛地站起来,顾二的心上人是谁还用说吗?
想到宫门外,两人言笑晏晏,相谈甚欢,越看顾珩越不顺眼。
萧元河匆匆换上最华丽的武服,跑出去找卫娴。
“主子,你上哪去?大人们都来了,您不去陪着吗?”洛太傅都来了,不去就太失礼了。
“让他们先等着,本王随后就到。”萧元河一路飞奔,他现在要找到卫娴,然后给她舞剑祝寿。
卫娴刚送顾氏去武威王府给老王妃请安回来,还没换下外出的衣裳,就被萧元河拉着手腕往外跑。
“你干什么呀?”卫娴跑得气喘吁吁,被他拉到福王府最高的藏书阁前。
“为你祝寿。”
说完,萧元河飞身跃上楼阁高顶,矫若游龙,长剑铮鸣,衣袂翻飞,犹如仙人临凡。
卫娴以前也看过舞剑,但是没有哪一次如此时般让她震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