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脚麻利地清理了厨房,然后打开了大门去扔垃圾。
扔完垃圾朝回走,忽然听到有个亲切的男声在身后叫她:“娓娓,娓娓!是你吗?”
她一回头,惊诧地张大嘴巴,又揉了揉眼睛,没错,她没眼花,是谢国平,她老爸。
“爸!你,你怎么来了?”她有点慌。
谢国平是个四十多岁的胖子,腰缠万贯的身材和他的身家很匹配,面对女儿,总是笑眯眯的。和唐丽离婚后不久他就再婚了,对方是一个清秀的小学教师,婚后就做了全职主妇,两人生了一个儿子,已经上幼儿园了。所以,面对女儿,他总是愧疚的。
“我来看看你啊!”他说。
“看我?今天是周一,你怎么知道我在家?”来者不善,谢韵娓马上起了疑心。
“我去过你学校了,同学说你回家了呀!”谢国平可是纵横商场的老狐狸,谎话信口就来。
一想到家里还有个男人,她停下脚步挽住了老爸的胳膊,笑得很谄媚:“我还没吃饭,不如你请我出去吃饭吧!门口有一家川菜特别好吃。”
谢国平不吃这一套,继续往前走:“好啊好啊!请你吃大餐。可是都到门口了,你不让爸进屋喝一口水吗?这毕竟也曾经是我的家啊!”
她无言反驳,畏畏缩缩地走在后面,摸摸口袋,想给阿离打个电话通风报信,糟了,手机没带。
完了完了,要被爸爸发现她和一个男子“同居”,她就死定了,爸爸虽然和妈妈离婚了,可还是很关心她的,每月的生活费,也是很丰厚的,她这个乖乖女,不能让爸爸失望,也不能让妈妈蒙羞。想到这里,她一个箭步冲上去,挡在了门口,故作乖巧道:“爸爸,我还是陪你到小区散散步吧!咱爷儿俩好久没散步了。”
谢国平不上套:“大冷的天,散什么步?怎么了?你妈在家?她交了男朋友?不方便?”
“没有没有。”她急得直跺脚,忽然灵机一动,隔着门大声喊:“屋里没有人,就我一个人。”
谢国平讳莫如深地笑笑,就是站在门口不走,她万般无奈,只好打开了家门。
还好,阿离没有出来,她轻轻地松了一口气,阿弥陀佛!千万不要出来。
谢国平望着屋里一切陈设如旧,一时感慨:“还是老样子。”他的目光落在那一桌菜肴上,皱了皱眉,四处环视一圈,狐疑地问:“怎么做这么多菜?你一个人吃?”
“多?多吗?不多吧!一,一个人,也要吃好啊!荤素搭配,营养均衡嘛!”谢韵娓紧张起来,口气里却忍不住带了埋怨:“整天都是我一个人吃饭。”
“瞎说,这怎么两副碗筷?你带同学来家了?男同学还是女同学?娓娓,我告诉你,女孩子,不要**朋友。”谢国平警觉起来,探头在屋里四处寻找起来。
这时,书房里传来一个微弱但悦耳的女声:“娓娓,帮我倒杯水。”
什么情况?阿离的声音怎么听起来像个娇滴滴的女人?
“谁?”谢国平有备而来,上前就打算推门。
谢韵娓忙冲上去挡在门口:“我同学。”
不过已经来不及了,门没锁,轻易就被爸爸推开了,她踉跄地跌进去,心里暗呼死定了死定了,可抬眼一看,令她大吃一惊。
只见**躺了一位约十七八岁的少女,长得杏眼桃腮,唇红齿白,屋里哪里还有阿离的踪影。少女乖巧而礼貌地叫了声:“伯父!你好!”
谢国平有些尴尬:“好好好,你好!”
谢韵娓一怔,难道,阿离会七十二变?这是他变的?想到这里,她自如起来,轻声嗔怪爸爸:“你看你这样闯进来多不好,我朋友这几天生病了,需要好好休息,宿舍太吵闹,就来家里住两天,快出去快出去!”
谢国平一听对方是女儿的好朋友,更加热情起来,坐下来,笑眯眯地开始查户口式谈话:“你是娓娓的好朋友啊?叫什么名字啊?”
“徵音。”少女答。
“阿离。”谢韵娓答。
两人几乎异口同声。谢韵娓头大了,她似乎听到了一个陌生的人名?什么音?徵音?心里暗暗叫苦,阿离啊阿离,你变了性别蒙我爸就行了,改什么名字啊?又没提前统一口径,可怎么圆谎啊?
果然,爸爸也听到了两个不同的名字,他狐疑地看了看女儿,又看了看美少女,恍然大悟:“哦,徵音,这是学名对吧!小名叫阿离,对不对?我们韵娓也有小名,叫小肥肉,哈哈哈,小时候长得胖乎乎,小肥肉这名字还是我起的,是不是很可爱?”
谢韵娓一脸讪色,心里暗呼,老爸啊!这么蠢的小名,就不要拿出来说了吧!要知道眼前这主儿可是个闻吃掉节操的吃货,为吃扣肉把文胸煮了,肥肉,会让他产生食欲的啊!
果然,**的少女娇俏地笑起来:“小肥肉,好可爱的名字啊!听起来好好吃啊!”大概是笑岔了气,又抱恙在身,少女忽然面色潮红,剧烈地咳嗽起来,如林妹妹一般娇喘连连,惹人心疼。谢韵娓忙趁机把爸爸赶了出去:“走了走了!阿离在生病,别打扰她了。”
把爸爸安抚好,她忙倒了杯水给阿离端进去,夸赞道:“阿离,算你机灵,没露馅儿。”
“馅儿?什么馅儿?”少女刚躺下,又直起了身体,一脸期待。
她扶额,转身就偷笑,还变幻成少女,改名叫徵音,就这吃货的本色,嘿嘿!烧成灰也认得你。
谢国平在外面略坐了坐,接了个电话,又急着要走了。女儿出来了,他一脸内疚,但电话那头似乎很急,不得不走。
“娓娓,爸爸有空再来看你,公司有点事。”谢国平搓着手,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谢韵娓倒不急了,一屁股坐进沙发,懒洋洋地盘起了腿,睨了爸爸一眼,揶揄道:“商人重利轻别离啊!快走吧!分分钟几千万的生意别耽误了。”
这么一说,谢国平也不好意思马上走了,他心一横,又坐了下来,语重心长:“娓娓,你别怨爸爸,爸爸其实是关心你的。有些事是注定无法逆转的,我们只能接受现实,但是,你我血浓于水,这件事是没办法改变的,爸爸爱你,和从前一样。你第一天上幼儿园,我担心你被小朋友欺负,一天给老师打了好几个电话,后来,我和你妈离了婚,怕你们吃苦,每个月无论多难,都先把生活费给你留出来。其实那时公司很难,哪有分分钟几千万?是分分钟被追债,过年躲在一个小旅馆里,无家可归,看着旅馆里的小电视,别人家吃着团圆饭,我多想和你们一起,吃一碗热腾腾的饺子。”
谢韵娓默默地看着他,有点鼻酸,低下了头。
“说这些,并不是标榜我是好父亲,我只是想让你知道,爸爸是用自己的方式爱你。现在,看着你一天天长大,过马路再也不用紧紧牵着我的手了,寒暑假的时候,会自己和同学结伴去旅游,有了自己的朋友,有了心事,有一天,也会恋爱,爱上一个男孩……”
听到这里,她微微红了脸,娇嗔地叫了一声:“爸,说什么呢?”
皱纹已深深地嵌在这个男人的脸上,这一刻,他的脸仿佛闪着光,他依然自顾说着:“爸爸希望你爱上的男孩,正直善良,也同样爱你。”谢国平说得像诗一样,连自己都感动了,说着说着,话锋一转,接了地气:“如果知根知底,那就更好了。我觉得帆帆就不错。”
听到帆帆的名字,她眼睛一亮,抬起了头,恬不知耻:“是吧!我也觉得帆哥哥不错。”
“真的吗?”谢国平顿了顿,说:“可是我听说,你最近谈了个男朋友,都住一起了?有没有这回事?”
“噢——?听说?听谁说?”谢韵娓恍然大悟,狠狠地瞪了爸爸一眼:“哼啊!原来你今天是来查岗的?老奸巨猾。查到什么了?哪有男友?哪有?”她这会儿理直气壮,挺直了腰杆。
“没有最好了,爸爸也就是给你提个醒。多和帆帆约会约会,富三代,金龟婿,抓住了,一辈子的幸福也就抓住了,爸爸也就放心了。”
听到爸爸这番“金龟婿”论调,她有点反感起来,斜睨了他一眼:“什么富三代,金龟婿,我没想那么多,我只是喜欢帆哥哥,就是喜欢。”说到喜欢,她吐了吐舌头,脸颊飞上两团红晕,羞恼又娇嗔地把爸爸往外推:“好了好了,快去签你分分钟几千万的生意吧!”
送爸爸到门口,她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来,认真地问道:“爸爸,有件事一直想问你,咱们家的古琴,你是怎么得来的?”
提起古琴,谢国平洋洋得意:“那可是让我捡了个漏。爸爸不就好附庸风雅嘛!当年去成都出差,在古玩市场闲逛,从一败家子手里花大价钱买的。我请专家鉴定过,这个古琴,起码有一千年历史了,绝对价值连城了,这就当爸爸给你的嫁妆,你可好好保存啊!说起这个我还来气,我到现在还怀疑你妈妈的专业水准,她不是著名的考古专家吗?连这都鉴定不了,说我被人骗了,买的是假货,那次还和我大吵了一架。”
这一回,谢韵娓站爸爸一边,她信服地点点头,说:“爸,我相信你,我一定会好好保管收藏的。”
谢国平很欣慰,留下一笔丰厚的生活费,又语重心长地叮嘱了一番,才放心地离开了。
她回到房里。
阿离还在睡。
房间里悄无声息,她不放心,悄悄地推门进去,看到**的少女已睡着了。长长的睫毛如黑色的蝶翼一般覆在眼睑上,脸色绯红,宛如桃花,窗外一束光漏进来,投在她脸上,她的眉头皱了皱,翻了个身。谢韵娓哑然失笑,附耳悄悄唤他说:“阿离,好了,别装了,我爸已经走了,你可以变回来了。”
**的人睡得很沉,看样子不是装的。她只好起身为他拉合了窗帘,又悄悄退出了房间。
抬头看看时钟,时间已不早了,厨娘们又该考虑晚饭了。等会儿阿离醒来,会想吃点什么呢?他刚才问“什么馅儿”,这是想吃饺子吗?刚听爸爸痛诉辛酸史,说到年三十想吃一碗饺子,一时也勾起她的馋虫;或者做梅菜扣肉?今天正好买了一块完美五花肉,不行,阿离还在生病,不宜吃油腻。
谢韵娓望着满满当当的冰箱,一时犯了难。
这时,有人敲门。
她狐疑起身,从猫眼往外看了看——咦!是阿离,什么时候出去了?
她正要开门,客房的门忽然打开了,美少女打着哈欠走出来,自来熟地叫谢韵娓:“娓娓,有什么吃的吗?我饿了。”
门外站着一个阿离,那眼前的美少女,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