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琴弦感冒了,这真是天下奇闻。

阿离回家后,打了几个喷嚏,觉得有点头疼,嗓子也不舒服。他用自己粗浅的生活常识为自己诊断,可能是受了风寒。

“娓娓,我受了风寒了。”他有气无力地说。

谢韵娓不以为然地笑了笑:“搞笑,你根本不是人类,也会感冒?”

“我真的很难受。”

她摸了摸他的额头,果然有点烫。精灵还会发烧?有点搞笑。

她正在为帆哥哥的误会而郁闷,所以阿离的病情并没有引起她的重视,翻遍了家里,只找到一袋板蓝根冲剂,冲了给他喝下,自己就回屋生闷气去了。

到了晚上,她饿了,出来煮了两碗面,叫阿离来吃。不过,这个吃货破天荒第一次表示没有胃口,正缠绵病榻生无可恋。

谢韵娓不禁生了恻隐之心,又给他煮了碗热姜汤灌下。人在病中就特别脆弱,阿离感激涕零:“谢谢你,娓娓!你真好。”

她望着这个小可怜,从遥远的古代,流落到人生地不熟的现代,无亲无故,着实可怜。而自己却因为他带来的麻烦,整天埋怨指责,他从无一句反驳,在这个世上,她现在是他唯一的依靠。想到这里,她打起精神,穿衣开门,到小区门口的医药超市给他买了一盒感冒药。

服下感冒药,阿离昏昏沉沉睡去了。一夜无话。

第二天是周一,谢韵娓又要上学去。临出门前她特意看了阿离,他已经醒了,脸色红润,神清气爽,看起来已无大碍。

她嘱咐他再吃一次感冒药巩固疗效,然后才放心离开。

谢韵娓走后,阿离又吃了一粒药,睡了一会儿,觉得有点饿了。

病去如抽丝。阿离和人类体质一样一样的,病好后觉得嘴里没味,特别想吃咸香荤腥的东西。他打开冰箱,发现里面全是一些蔬菜水果,牛奶面包,还有一些泡面和速冻饺子。可是,他想吃肉。

周一早上课多,下午没什么重要课,谢韵娓不放心阿离,就翘课回家了。路上经过菜市场,她还特意买了肉和菜,打算给病号做顿好吃的补补。

一进家门,就看到厨房里热气氤氲,一只煮锅咕嘟咕嘟,蓝色的火苗舔舐着锅底,阿离正在案板上切菜。谢韵娓颇感欣慰,看来阿离已经掌握一些最基本的生存技能,她以后不必操心他的吃饭问题了。

她走过去,自顾掀开锅子,顿时傻了眼——这,这什么玩意儿?

阿离羞涩地笑笑:“我想吃扣肉,不知道怎么做,煮熟总没错吧!”他注意到谢韵娓愕然的表情,忽然不安起来。

空****的房子响起一连串尖锐可怖的叫骂声,谢韵娓发飙了。

“你想吃扣肉你告诉我啊?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呢?你不会做不会百度一下菜谱吗?至少查一查扣肉是什么玩意儿啊?你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这是肉吗?这是肉吗?”

她气得小脸通红,用筷子夹起锅里的“扣肉”,心疼得要死——那是她最贵的一件品牌文胸,不知造了什么孽,就这么被煮了,开水消毒五分钟还好,这是煮了多久啊,都变形了。呜呜,谢韵娓欲哭无泪。

阿离一脸委屈:“上次,贝妮和你聊天,不是说这个叫扣肉吗?”

她一愣,想起上一次贝妮来洗澡,讲的那个扣肉和钙奶的梗,脸顿时火烧火燎起来。她扶额,咬了咬唇,说:“此扣肉,非彼扣肉。”

阿离还是一脸疑惑:“那这到底是什么?扣肉又是什么?”

她沉了口气,克制了火气,说:“你感冒了,不宜吃油腻的东西,我给你做点清淡的。你,现在,到书房书橱第四排,找一本叫《中国历代服饰考》的书,第十章,中国内衣史,马上看,必须看。”

书房里确实有那么一本书,那是考古学家唐丽的藏书。阿离果然在书橱里找到,虽然饿肚子看书很不爽,但是,他翻开第十章,还是很快被吸引了。

看到文胸被煮,她实在不想给他做饭的,可谁让她恰好买了一堆新鲜的食材呢!对于一个资深厨娘来说,面对一份完美新鲜的食材,就忍不住会产生创作的冲动。

她做了三菜一粥,清蒸鲈鱼,蚝油生菜,清炒山药西兰花,还有一锅热腾腾的水果粥。

阿离读完第十章,来到餐桌前,食物刚刚上桌。谢韵娓蒸鱼有秘诀,鱼白不扔,和鱼同蒸,蒸出的鱼特别鲜嫩,嫩黄的姜丝和葱白被热油一激,散发浓郁香气;蚝油生菜碧莹莹呈半透明,这道菜讲究的是火候,炒老了或炒嫩了都不行,差之一毫,口味谬之千里;西兰花和山药开水焯过,热油断生,出锅后盛放在白色瓷盘,绿和白清新养眼,是春意枝头覆初雪;水果粥做法最简单,但品相最美貌,她放了火龙果,草莓,葡萄,橙子,红绿相间,清香扑鼻,令人看一眼就食欲大开。

谢韵娓心里还有火气,招呼道:“嗟!来食!”

看着这一桌色香味俱全的佳肴,阿离更羞愧了。他说:“娓娓,对不起,内衣,我会赔你的。”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谢韵娓反问:“你赔,你拿什么赔。你上无片瓦遮身,下无立锥之地,拿什么赔?”

“我打工赚钱赔你。”他说。

谢韵娓气极反笑:“算了算了,不和你斤斤计较了,赶紧吃饭吧!”

对于吃货来说,最难的就是选择,面对四道美食,他纠结了几秒钟,将筷子先伸向山药西兰花,这两种菜本都寡淡,但吃在嘴里满口鲜,山药鲜脆润滑,西兰花清爽咸鲜;蚝油生菜也好吃,虽然没有复杂的制作方法,佐料也简单,可毫无涩味,本身清甜的口味足以挑逗味蕾,水果粥这种饭桌上的颜值担当,本该是餐后甜点,调理肠胃的,他竟然呼啦啦一口气喝了两碗。

“吃吃这道清蒸鲈鱼,我的拿手绝活。”她满眼期待。

他已经半饱了,但盛情难却,又拿起了筷子。只见青白的鱼身浸润在浅褐色的酱汁里,毫无腥膻之味,鱼肉如剥皮蒜瓣一般,块块分明,他夹了一块,送入口中,细细咀嚼。豉汁的咸鲜和鱼肉的清甜幼嫩完美融合,他开始筷头大动,吃得急了,险些要把舌头咬下来。

她好心提醒:“慢点吃,小心有刺。”

“咳咳!”他一顿,眼睛忽然睁大,嘴巴微张,剧烈地咳嗽起来,心里暗呼,怎么不早说,果然有一根刺卡在了喉咙里,吐不出,咽不下,咳咳!——这就叫如鲠在喉?他想起前几日在《说文解字》中看到的一个词来。果然是实践出真知。

咳咳!

谢韵娓一惊,忙倒来一杯陈醋:“快喝快喝!”

阿离忙接过碗一饮而尽,沉气屏息,过了一会儿,喉咙的刺痛感果然消失了。他感激地看她一眼:“多谢!”

她又救他一命,欠了大人情,又吃人嘴软,无以为报,饭毕,他只好主动收拾碗筷准备洗碗,被她拒绝了:“你现在是病号,回屋躺着吧!”

风寒入侵不是闹着玩的,一提醒,他又感觉有些头昏脑涨喉咙痛,只好病怏怏地回房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