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光线中, 元初似乎看到闻夕迟的嘴角扬了扬,但又像是错觉。

外面跟雷暴天气似的轰隆隆响个不停,元初一时半会也睡不着, 屋子里的烛火已经烧完,新的蜡烛元初不知道放在哪里, 也不想打扰小白, 便借着从窗外透进来的朦胧月光走到外间的椅子上坐下。

元初单手撑着脑袋, 坐在桌边打着瞌睡。

因为刚起床的缘故, 她身上只穿着一间单薄的白色寝衣,领口因为她不规矩的睡姿而微微松散,袖子滑落到手肘处, 露出一大片白皙细腻的肌肤, 在黑暗中散发着如玉石般莹润的光泽。

朦胧的月色笼罩在她身上,仿佛给她披了一层薄纱, 增添了几分虚无缥缈的气质,仿佛下一秒, 她便要在这月色下乘风而去。

龙族在黑夜里亦能视物,闻夕迟的视线落在元初身上,微顿,随后又红着耳尖移开视线, 拾起挂在屏风上的外衣,披在元初肩上, 一本正经道:“外面凉, 多穿些。”

人鱼的身体喜凉厌热,元初低头看了眼身上的外衫, 欲言又止。

“怎么了?”闻夕迟问得温柔而无辜。

“没有, ”元初摇头, 拢了拢外衣,客气道:“谢谢。”

可能龙族不懂人鱼的习性,况且人家也是一片好心。

元初在外间坐了一会,困意彻底消散,她揉了揉眼睛,又回头看了眼闻夕迟。

闻夕迟就站在她身后不远处,他的脚站在被远光照亮的地板上,但五官却隐在月光照不到的黑暗处,光线昏暗,元初只能看到他模糊的侧脸,深邃的轮廓隐在阴影中,晦暗不明。

他们的距离似乎过于近了,元初甚至能闻到闻夕迟身上清冽的雪松香,混杂着淡淡的血腥味,形成一种有些危险的气息。

但元初并没有察觉到一星半点的危险,只是觉得今夜的闻夕迟似乎比前几日成熟稳重了许多——

一千岁的成年龙和一百岁的未成年龙比起来,肯定是要成熟稳重许多的。

元初在闻夕迟面前是全然放松的状态,她对闻夕迟有种天然的信任,虽然闻夕迟在原着中是杀人不眨眼的大反派,更是在她的眼前将玄宸的手脚废掉,但元初并不害怕闻夕迟。

看到闻夕迟,元初就想起了那几天躺在她膝盖上给撸给抱给亲亲的小黑龙,谁会害怕一条会撒娇卖萌喊姐姐的小黑龙呢?

元初的眼神落在闻夕迟身上,带着一丝惋惜:可惜小黑龙痊愈了,她总不好逮着一个外表是成年男子模样的闻夕迟又摸又抱,那就不是玩耍了,而是在耍流氓。

闻夕迟敏锐地发觉元初落在他身上的视线有些古怪,带着一种一言难尽的复杂,他上下审视自己:衣服穿得很规律,脸上也没有沾什么东西,为什么元初要用那样的眼神看着他?

难不成她是有什么话要对他说?莫不是要和他表明心迹?

这月黑风高,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纯情的大黑龙不可避免地想歪了些,他的眼神中充斥着隐晦的期待,看了眼元初。

但不知道是不是光线太黑,元初并没有接受到他的眼神,她又看了闻夕迟好几眼,这才满脸可惜地收回视线。

“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和我说?”闻夕迟见她许久未开口,才红着耳尖问她。

元初的脸上浮现出满满的心虚,摆了摆手,“没有没有,你看错了。”

闻夕迟根本不信,他锐利的眼神落在她身上,似乎能看穿她的内心。

元初越发地心虚,毕竟她之前还想对着闻夕迟耍流氓,这要是换作在现代,是要被抓紧去的。

她清了清嗓子,转移话题:“我只是想问问你,玄宸现在怎么样了?”

“你刚才那样看着我,只是想问我玄宸怎么样了?”闻夕迟期待的表情一僵,眼神落在元初身上,带着几分不可置信,一向漫不经心的尾音高昂了几个度。

可惜沉浸在心虚情绪中的元初毫无所觉,只是觉得今夜的温度有些低了,有股凉风嗖嗖地往后脖处冒,她将外衣拢了拢,心虚地点了点头,“嗯。”

闻夕迟咬了咬后槽牙,周围似乎更冷了些,他深吸口气,越过元初,大刀阔斧地坐在元初身旁的另一个椅子上,拿起桌上的茶杯倒了几杯凉水灌下肚,嗓音极力维持着平静,但茶杯上的裂痕还是泄露了他的心思,他冷呵道:“怎么?担心我失手将你夫君打死了?”

元初:?

元初露出反胃的表情,皱起眉:“你能不能别说那两个字?”

酸溜溜的情绪遍布整个胸膛,闻夕迟控制不住情绪,杯子上的裂痕又多了几道,有水从缝隙里露出来,打湿了他的指尖,闻夕迟将杯中的水一口饮尽,咬着牙道:“你说的是哪两个字?打死吗?担心我诅咒他死?”

元初想也没想,纠正他:“夫君。”

“咳咳咳咳!”闻夕迟猝不及防听到这两个字从元初的口中冒出来,下意识深吸口气,然后被茶水呛到,咳了个惊天动地。

他咳得漂亮的眼睛蒙上了一层水雾,脸颊染上一抹绯红,那张完美的脸蛋更添几分勾人的艳色,但因为光线昏暗,元初的眼神不好,此等美色并无人欣赏。

“你刚才……说什么?”他勉强平复下如海浪般激**起伏的情绪,声线紧绷地问元初。

元初也有几分尴尬,“我刚才是说,我已经打算与玄宸和离了,你别用那个称呼叫他。”

闻夕迟露出些许失望的表情,不过听到元初已经计划和玄宸和离,他抑制不住地,翘了翘嘴角,点头道:“这个称呼,他确实不配。”

闻夕迟盯着元初,眸光中似乎泄出了许多情绪,但最终又沉没在深沉的眸色下。

“初初,你打算什么时候与他和离?”闻夕迟抬起手整理元初额前的碎发,嗓音带着别样的温柔,似在元初的耳边呢喃蛊惑:“不如我去把玄宸杀了,这样你就不必与他浪费时间和离,他死了之后,你随我回魔界如何?”

元初被这副声线蛊惑得眼神有些迷离,像是犯了困,嗓音带着浓浓的困意:“我为什么要随你回魔界?”

闻夕迟的指尖从元初的头发缓缓下滑,划过她光洁的额头、挺翘的鼻子、小巧嫣红的嘴唇,目光带着温柔的欣赏,他倾身在元初耳边,笑道:“自然是随我回魔界,当我的魔主夫人。”

“魔主夫人?”元初似乎在思考魔主夫人是什么,片刻后摇了摇头,她的眼皮有些沉重,半睁半闭,语调含糊道:“不要……魔主夫人……太累了……”

她说着,身体一歪,落进闻夕迟的怀中睡着了。

闻夕迟将元初拦腰抱起,放在**给她盖上被子,随后叹了口气:海族小公主的身体还是太过娇弱了,就连魔族的魅心术都撑不过三息。

闻夕迟看着元初的睡颜,若有所思:若元初能撑过四息,说不定能蛊惑海族小公主答应做他的魔主夫人。

*

元初从**睁开眼,屋外天色已经大亮,她从**坐起来,总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像是经历了一场宿醉。

她按着太阳穴,环视一圈屋内,昨夜闻夕迟似乎来过一趟,问了她什么问题,但元初对昨夜发生了什么事只剩一点模糊的印象。

难道是在做梦?

元初拿起外衣披上,似乎有什么东西从袖口掉落,发出清脆的声响,元初低头一看,发现是一片黑色的鳞片。

元初拿起鳞片,对着光端详了一会。

这片鳞片的大小和样式几乎与之前那片鳞片一模一样,哑光的黑色色泽,触感冰凉,摸起来和她身下的寒玉床无异,唯一的区别是这块鳞片上的金色似乎更明显一些。

包裹着鳞片边缘的金色更深了些。

看来昨夜闻夕迟确实来过了,但她也许是太困了,所以对昨夜的事没有印象。

元初盯着鳞片,面露沉思:闻夕迟是不是有点皮肤问题啊?怎么掉鳞片这么严重?每次来她这里都会掉鳞片。

元初摇摇头,她将这片鳞片收起,和之前那片鳞片放在一起:下次见了闻夕迟,要送他一些防脱的药粉才行,这鳞片再这么掉下去,就变成一条光秃秃的龙,不好看了。

外面的动静已经没有了,不知是因为已经结束,还是因为现场离这里远了。

一辆以鸾鸟拉车、身后跟着数十个全副武装护卫的车驾大张旗鼓地往三十三重天的入口处走来。

三十三重天的入口处一片狼藉,空气中传来烧焦的气息,鸾车上的人掀开车帘,似乎有些奇怪:“昨夜发生了什么?三十三重天的入口为何变成了这样?”

“参见元荀仙君,”守卫朝元荀行了个礼,笑得有些僵硬,“昨夜有几个仙君喝醉了,在这里闹事,不过闹事者已经被压入天牢了。”

他瞥了眼元荀身后数十个威风凛凛的护卫,总觉得他来者不善,他咽了下口水,有些警惕问道:“仙君昨日不是刚来过一次三十三重天?今日再上三十三重天,所为何事?”

元荀的眼神从守卫的身上扫过,透过一片狼藉的入口,看向巍峨壮丽的三十三重天。

他从车内递出一张拜贴,让手下递给守卫,他居高临下看着守卫,表情端正肃穆,不苟言笑:“请给天帝传话,海族元荀求见天帝,为的是——海族公主元初与天族太子玄宸和离一事。”

守卫瞪大了眼睛盯着拜贴,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天呐!太子妃要与太子和离?!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