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后看着浑身是血的儿子, 心痛得无以复加,质问玄宸身边的护卫:“到底是谁伤了我儿!”

护卫齐刷刷地跪下,为首的护卫统领道:“天后恕罪!属下们中了刺客的调虎离山之计, 并未看清刺客是谁。”

“废物!一群废物!”天后拿起手上的茶盏扔到离她最近的护卫统领的脸上,护卫统领甚至不敢用仙气防御, 滚烫的茶水将他的皮肤烫红, 又很快在上面冒出大大小小的水泡。

天后嫌恶地移开眼, “来人, 将这群护主不力的废物压到神罚台,受九九八十一道天雷!”

即使这些护卫大多已有上仙修为,但八十一道天雷也足以要了他们的命!

“天后饶命!”护卫统领慌乱道, “是属下管教不力, 属下甘愿替手下领罚,属下愿替他们受罚, 请天后饶他们一命!”

他已有真仙修为,八十一道天雷不会要了他的命, 但若是八百道天雷,别说真仙,就连金仙都会在天雷之怒下灰飞烟灭。

但他已经活了数万年,早已活够本了, 而他的手下,最年轻的只有一千多岁, 最大的也不到五千, 他们还年轻,还有大把的未来。

他愿意用自己的死来平息天后的怒火, 换取手下们无限可能。

“统领!”

“八十一道天雷, 我们受得住!”

“大不了一起死, 统领我们不需要你代我们受过!”

“住嘴!”统领呵斥道,他将手抵在额前,朝天后磕头道:“请天后饶恕他们一命,臣愿代他们受过!”

泪水溢满眼眶,一滴一滴落在天宸宫冰冷的地上,护卫们身侧的拳头攥得死紧。

然而他们这副兄弟情深的画面不足以让天后动容,反而觉得碍眼极了。

她的儿子躺在**昏迷不醒,这群废物有什么活着的必要?

“本宫的话你们都当耳旁风了吗?还不快点把这些人拉下去处死!”

室内一片寂静,没有人动。

护卫统领不仅是这几个护卫的头,他在天界任职统领数万年,天界之中,受过他教导和恩惠的护卫不知凡几。

“本宫说的话都没人听了吗?再不动手,本宫连你们一块杀!”

终于,有人动了,他们给这些太子的护卫戴上枷锁,将他们押出天宸宫。

仙医处理好玄宸的伤势,天后紧张地追问道:“灵药仙医,我儿情况如何?”

灵药仙医朝天后行礼,道:“太子殿下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暂无性命之忧。”

天后松了口气,却又听仙医小声道:“天后,太子殿下的伤口中残存了一缕魔气,似乎与殿□□内的仙骨中滋生的魔气同出一源,残存在伤口上的魔气将仙骨中魔气催化壮大,若再不进行压制,太子殿下恐有走火入魔的危险。”

这位名唤灵药的仙医是天后的心腹,当年是他提出了置换仙骨的法子保住玄宸一命,深得天后信任,他对玄宸的情况也一清二楚。

“魔气?你是说……”天后一瞬间就想明白了,愤怒地咬牙道,“一定是那个小杂种干的,来人!给我查!就算把整个三十三重天翻过来,也要把那头魔龙给我翻出来!”

“敢伤我儿,我定要让他尝尝千刀万剐的滋味!”

“是!”

望着天后愤怒到极点的面孔,仙医将另一个发现默默瞒下——

他刚才替玄宸检查身体时发现,玄宸在几天前中了清心寡欲散,清心寡欲散是雾娘的成名药,此药无解,说出来也只会让天后更加愤怒,说不定会迁怒到他。

算了,还是让他们自己发现吧。

在天后的一声命令下,整个三十三重天的守卫几乎倾巢而出,他们首先将沉息宫里里外外翻了一遍,又以沉息宫为圆心,向四周辐射,展开地毯式搜索。

不过他们都下意识忽略了天宸宫中,白书兰所在的院子。

所有人都知道白书兰只是一介凡人,他们认为,给白书兰十个胆子,都不敢窝藏刺杀太子的人——

毕竟凡人在天界没有根基,能依靠的只有太子,若太子出了事,她在天界根本活不下去,窝藏刺客对她没有好处。

所有人都理所当然地认为玄宸将白书兰带上天界,白书兰应该对玄宸感恩戴德、死心塌地,而忽略了一件事。

玄宸并不是什么人见人爱的香饽饽,而就算只是凡人,也有自己的思想,玄宸违背白书兰的意愿,强迫她给他当妾,毁了她的人生,白书兰为什么要对他感恩戴德?

在三十三重天,白书兰是最希望玄宸死了的人。

去往神罚台的路上,一片沉寂,只有寒风猎猎声呼啸而过。

他们走得很慢,押着他们的人也不催促,所有人的脸色都十分沉重,心底一片悲凉。

他们从凡人开始修炼,历经数千年方修得正果,飞升成仙。

当年,他们怀揣着成为一界至尊、庇佑千千万万黎庶的理想来到天界,却发现在三十三重天里,森严的等级区别压得他们直不起腰,他们曾经引以为傲的天赋在天界不值一提。

在天界,有人生来尊贵,有人从始至终都在底层挣扎。

他们为了修炼资源、为了糊口、又或者是为了那一点点出人头地的希望,投身天界的护卫营,又经过数千年的挣扎,终于成为数以万计的护卫中最出类拔萃的人之一,成为了天族太子的护卫。

今天之前,他们以为他们在护卫这条路上做到了极致,已经算是出人头地,而在数千年的挣扎中,他们也早已淡忘了当初飞升之时的雄心壮志。

此时再回首,却发现这些年他们看似已经出人头地,实际上却是在权利的漩涡中越陷越深,最终忘记了本心。

而他们得到的一切,包括属于他们自己的生命,最终都成为上位者泄愤的工具,他们到头来为的是什么?

“兄弟们,这天界还有我们效忠的必要吗?”

有人呢喃出声。

但谁也没有呵斥他对天界、对天族、对天帝不敬,气氛更为凝重。

护卫们的出身都是相似的,这些护卫们的今日,说不定就是他们的明日,他们难免有些物伤其类的悲凉。

神罚台就要到了,他们的步伐更为沉重。

“妄幽统领,”突然,押送着他们的护卫顿住脚步,为首之人转头,对护卫统领意有所指道:“近年来,从天界投奔魔界的堕仙越来越多了。”

“二皇子已经带着公主回了魔界,闻懿公主素来仁善,若我们去投奔二皇子,至少不必担心沦为泄愤的工具。”

所有人的脚步顿了下,他们心思各异,几秒后,齐齐看向妄幽。

统领看向不远处天雷滚滚的神罚台,神色微动,他看向刚才说话的那个人:“你说,闻懿公主已经回了魔界?”

“你不是天族之人!你究竟是谁?”

那人抹了把脸,原本看起来十分清秀的脸上魔纹遍布,他笑道:“妄幽统领真是敏锐,我是少主的护卫,名为侍五。”

押送着他们的护卫全都转过身,露出与眼前人一模一样的遍布魔纹的脸,齐声道:“你也可以叫我,千面魔。”

*

远处传来打斗时的轰隆声,再一次吵醒了元初,她睁开朦胧的睡眼,只见室内一片昏暗,天光未亮,床旁似乎立着一人。

“小白?外面怎么又吵起来了?”元初只以为是小白候在一旁,并没有被吓到,她掀开被子正欲下床,脚往床底下伸了伸,却没找到鞋子。

旁边的“小白”蹲了下来,元初迟钝地反应过来:“小白”怎么好像变高了一点?

“小白?”元初咽了下口水,喊了声。

“我让她在外面守着了。”微微沙哑的声音从她身边传来,似乎压抑着什么,有些熟悉,紧接着,元初感受到一只冰凉的、掌心有些粗糙的大手握住她光裸的脚腕,凉得元初的脚往回缩了下,却被他的大掌禁锢住。

“闻夕迟?”因为光线昏暗,元初只能看见他朦胧的侧脸,有些不确定道。

“嗯。”闻夕迟应了声,将元初的脚固定在他的膝上,他端详着元初白嫩的脚丫子片刻,似乎是在检查上面有没有沾到灰尘。

元初生活在现代,并不觉得脚被别人看去有什么关系,南方的夏天满大街都是穿拖鞋的,但不知是环境太过昏暗没有安全感,她突然觉得有些危险。

她耳尖微微发热,蜷了蜷脚趾,想挣脱闻夕迟的控制却挣不开,元初不安道:“闻夕迟……”

闻夕迟从地上捡起鞋袜,仔细地给元初穿上后,才松开对她脚踝的禁锢,道:“地上凉。”

“啊?”元初眨了眨眼,低头看了眼已经穿好鞋袜的脚,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但仔细想了想,又没觉得有哪里不对,她迟疑道:“谢谢。”

她从**站起来,才反应过来,盯着闻夕迟:“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不是走了吗?怎么会在这里?还一点都不客气地闯进她的寝殿里。

夜色中,闻夕迟的目光落在元初稍显警惕的脸上,道:“外面正在捉追查行刺太子的凶手,我且先借公主的地方避避风头。”

“至于外面为何这么吵闹,我也不是很清楚,总不可能是有人造反,对吧?”

他的声音穿过黑暗,落在元初耳中,似乎有些委屈:“公主不会弃清澜于不顾吧?”

元初:……

大反派果然意味着大麻烦。

但认真算起来,她也是行刺太子的“同伙”,玄宸的一只手是她踩断的。

元初按了按眉心,“你留在这里吧。”

作者有话说:

三章之内踹了渣男。

临近过年,事情太多,今天没有加更,过完年有时间再加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