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的夜里响起了最可怕的声音。
江南乾怔怔地看着余雯胸口炸开一朵血花，有几滴溅到了他的脸上。
那一瞬间有点热，但又很快变得冰凉。
风一吹，更是刺骨。
余雯绷紧的身子，努力挣扎着，两个人都没办法控制住的身子，也在那一刻发软、倒下。
助理愣了一会儿，赶紧接住她软倒的身子。
江南乾却像是被定住了一般。
被围住的尔尔听到那一声的时候，浑身都颤了下。
有那么几秒钟，她连头都不敢回，怕看到自己最不想看见的画面。
但她还是回头了。
看到了余雯倒下的那个画面，看到了江南乾因为手抖握不住的木仓。
那一声就是从这个东西那里发出来的。
尔尔动了动唇，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旁边还有人朝她攻击，她腹部生生受了一拳。
宴辞暮担忧地喊了她一声，却也被打中。
尔尔立即回神，发了狠一样把两旁的人都给打倒，朝余雯的方向奔了过去。
与此同时，警笛声在四周响起。
像一抹光亮撕碎了这片黑暗。
所有动手的人都愣住。
江南乾带来的那些人看了看四周，又看向他，询问他现在怎么办，他却仿佛没听见，没有任何反应。
这些人本来就是被他用钱收买来的，见状毫不犹豫便想上车逃跑。
但来不及了，十几辆警车将这一片团团围住。
一个都跑不掉。
尔尔冲到了余雯身边，她脸色惨白，胸口不断地渗血。
扶着她的助理已经被沾到了不少。
她一把将助理推开，小心翼翼地把余雯抱进自己怀中。
她张了好几次嘴，才从喉咙里发出一点微弱地声音：“妈、妈妈……”
“妈妈，你醒醒，醒醒……别吓我，好不好，不要这样……”
“救护车，救护车在哪里，快来救她，救救我妈妈！”
宴辞暮来到她身边，看着余雯浑身是血的模样，手也在发抖。
他伸手环住尔尔的肩膀，声音沙哑地叫了声：“尔尔……”
尔尔哭得像个泪人，眼睛一片模糊，“怎么办，怎么办……”
宴辞暮道：“救护车马上就来了，别害怕，别怕。”
“小、小宝。”
微弱地声音传进耳中，尔尔和宴辞暮连忙看过去。
就连江南乾也仿佛动了下，握着木仓的手无比用力。
余雯费力地睁开眼，呼吸困难。
被打穿的胸口还在流血。
尔尔却不敢动。
她怕动到她的伤口血会流的更多。
“小宝，小宝！”余雯颤抖地抬手，尔尔立刻握住。
“妈妈，您不要说话，别说话，救护车马上就来了，你一定会没事的。”
“不、不要，不要难、难过……我、我对、对不起你、你们，如果……如果下辈、子，我、我还能，做、你们的妈妈、妈妈……我一定、一定更加爱你们，永远、都不离开……”
余雯说着说着，忽然“哇”地一下吐出一大口鲜血。
尔尔努力瞪大眼睛，慌乱地捧住她的脸，鲜血沾了她满手。
“别说话妈妈，我不要想下辈子，你这辈子就是我的妈妈，我不要那些缥缈的事，你不会有事的，我不想听，不想听……”
不想听这些遗言一样的话。
她不会死的。
她不要她死！
她们好不容易亲密如寻常的母女，她们说好了以后要常见面，想吃妈妈做的饭菜就去找她。
她们、她们还要一起过年的。
二十多年来第一次在一起过年，明明是个非常非常开心快乐的日子，充满了期待和希望。
可现在，这一切都要被毁了。
不要。
不能毁掉。
她期待这一天好久好久，她一直觉得这次过年会是她这辈子最难忘的一年。
可她要的是开心的一年。
而不是这样……
“小宝，我的小宝……妈妈、妈妈真的很、遗憾，不能看、看到你，结婚、了，可、可是，你有阿辞照顾，我就、放心，很放心。”
“阿姨，您别这么说，我们要一起照顾尔尔，不，是我和尔尔一起照顾您，给您养老。”
余雯微微笑着，笑着笑着就哭了。
“阿辞，连同我的那一份，照顾好她，我不能在你们的婚礼上，把她交给你，现在，我求你一辈子，爱她，对她好。”
宴辞暮眼眶泛红，声音沙哑：“我会的阿姨，我永远爱她，但是也请您，一定要亲眼见证我们的一生。”
余雯勉强摇了摇头，眼睛越来越无力，合上了好几次。
尔尔害怕得不行，“妈妈，不要闭上眼睛，你坚持住，会没事的……”
余雯再一次努力地睁开眼，却已经没力气再说话，她看着尔尔，看着她女儿的脸，好像要把她的模样牢牢刻在心里。
过了一会儿，她又慢慢把头转向另一边。
江南乾垂着眼，对上了余雯的视线。
他蓦地浑身一颤，手上好像再也没力气握住木仓。
沾满了余雯鲜血的木仓就这样脱手，“咣当”一声砸在地上。
余雯张了张嘴，还想说点什么，却始终发不出声音。
她再也发不出声音了。
江南乾看着她湿润的眼睛缓缓闭上，眼角滑下一滴泪。
然后，再也不会睁开眼看着他。
无论是愧疚，还是失望和痛苦。
江南乾动了动唇，也发不出声音。
尔尔扶着余雯的脸，低低地喊了几声：“妈妈，您别睡，不要睡，现在不是睡觉的时间，您忘了吗，夏夏和师姐他们还在家里等着我们呢，等着我们回去吃年夜饭，他们都想吃您做的菜，沈彻、沈彻搬出去一段时间了，他最想念的就是您的手艺，您过年就要搬出去住了，我也会想念您的手艺，您别睡啊，起来好不好，妈妈，妈妈……”
可是余雯没有反应了。
宴辞暮缓缓抬起的手有些发抖，他想去探一下余雯的脉搏，却被尔尔紧紧扣住。
“不要动！”
尔尔双目猩红，固执地重复着：“不要动，她没事，不要动她。”
宴辞暮搂着她肩膀的手下意识收紧，喉咙发涩，“尔尔……”
“不要动。”
宴辞暮狠狠闭了闭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