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梨安静一瞬, 最终还是忍不住说了句:“我看起来像傻子?”

“……”

陈迄周迎上她直视的眼神,认真摇头,“也没有。”

阮梨见陈迄周装傻充愣着, 没戳穿他, 不再探究事情的真相。

主要是没时间探究那么多了。

她衣服上明显沾着酒味,要在上班前回宿舍换洗的话就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相较于手忙脚乱的阮梨, 陈迄周倒显得尤为淡定很多, 他先去卫生间洗漱一番, 然后便坐下来开始吃早餐。

看到阮梨拿过桌上的早餐急匆匆就要走时, 陈迄周还抬眼问道:

“要我送你么?”

闻言, 阮梨手上的动作一顿,抬眼望去, “你今天不要训练吗?”

“今天周六。”

陈迄周淡声提醒着,“昨晚出来的时候请假了,晚点去找她。”

阮梨知道陈迄周口中的这个她指的是佟楒话,她静静地看着皱眉的陈迄周, 抿了抿唇,没说话。

以前陈迄周在谭瑾曜手底下工作时, 受过夫妻两许多照拂。

人生中,陈迄周为数不多向别人吐露心声的一次就是在谭队面前,也是那次, 谭瑾曜知晓了他家中的一些事情。

从那之后,原本春节一个人留在部队的陈迄周被谭瑾曜邀请去他和佟楒话家里吃年夜饭,这一吃就是好几年。

陈迄周并不是一个冷血动物, 他有血有肉有感情。

在谭瑾曜牺牲后, 他经常有空就会跑出来看望佟楒话, 他其实一直都知道佟楒话没有表面上看着那么开心。

可也没有想到她会走到这一步……

佟楒话于陈迄周而言, 早就是他的家人、他的姐姐了,所以无论如何,陈迄周都不会放任她产生这种消极的想法。

阮梨看着安静思考的陈迄周,临走前还是安慰了一句:“别太担心,话姐会想清楚的。”

陈迄周轻轻嗯了一声,他正要起身就被阮梨拦下来。

“我自己回去好了,这里离宿舍不远,你吃完早餐快去找话姐吧。”

“好。”陈迄周没拒绝。

阮梨等到陈迄周的回答,转身开门走了出去。

她身上黏糊糊的,但回到宿舍时已经没太多时间留给她洗澡了,阮梨简单地冲了一下,便匆忙赶到医院。

照例查完房后,阮梨收到了佟楒话发来的消息。

大概消息是她没事,叫阮梨想个办法把休假的陈迄周弄走。

阮梨笑笑,却没打算插手管他们俩的事情。

下班后,阮梨刚走出住院部大楼,就在门口看到了陈迄周和佟楒话。

两人一前一后的站着,佟楒话眼底隐约有些不耐烦和无奈。

走得近了些,他们的谈话内容也落入阮梨的耳中,佟楒话先问:

“你休假到什么时候?”

“明天。”陈迄周答。

“还要明天?”佟楒话说,“明天你应该有安排吧?带着梨梨去约会,别在我眼前瞎晃。”

陈迄周默了默,“我记得你家里是不是有个鸳鸯锅?等会去超市买点菜,晚上去你家搞火锅吃。”

“?”

佟楒话看着油盐不进的陈迄周,疑惑抬眼,“我在跟你说明天的事儿,你谈什么火锅?想吃火锅和梨梨约会去,你什么癖好,非要带个电灯泡。”

阮梨看见陈迄周张了张嘴,像是要怼回去,可撩起眼皮注意到自己走过来了,便闭上嘴,什么也没说了。

佟楒话顺着他的视线望过来,立马笑起来。

“下班啦?陈迄周说晚上到我家搞火锅吃,梨梨你想吃什么?”

这话一出,旁边的陈迄周垂眼瞥向佟楒话。

阮梨看着陈迄周眸中的哀怨,抿唇笑了笑,故意答道,“就吃火锅吧。”

“那行,我们现在一起去买菜。”

佟楒话看了眼时间,朝陈迄周扬扬下巴,指挥起来,“你快去把车开过来。”

陈迄周不情愿地看了佟楒话一眼,随后转身往地下停车场所在的位置走去。

等陈迄周一走,佟楒话长长地叹了口气,对着阮梨吐槽起来,“陈迄周还是不能太闲,我好不容易休个假,他倒好,跟个跟屁虫似的,我去哪儿都要跟着。”

“他担心你。”

阮梨没拐弯抹角,无奈地耸耸肩,“奈何嘴太笨。”

佟楒话微微一愣,被直言不讳的阮梨给逗笑了,她竖起一个大拇指。

“也就只有梨梨你治得了这小子了。”

阮梨抬眼,看着陈迄周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不置可否。她还没来得及细想昨天的事情,就被佟楒话挽住手腕,带着往前走。

半个小时后,三人来到附近的超市。

不过时间太晚,新鲜的菜没剩下多少了,他们各自买了自己想吃的,就开车回到佟楒话家搞火锅。

阮梨原本挤进厨房想帮忙。可她很少亲自下厨,除了洗菜,刀法笨拙又生疏,最后是陈迄周实在看不下去了,扶着阮梨的肩膀把她推了出去。

隔着玻璃门,阮梨眼巴巴地站在门口望着,视线从打下手的佟楒话身上最终看向了陈迄周。

她以前就知道陈迄周很独立自主,会下厨。

但分手前阮梨从来没吃过陈迄周做的饭,她看着陈迄周挽起一节袖口,露出精瘦有力的手臂肌肉,突然萌生一种想学做饭的想法。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阮梨就觉得离谱。

她讨厌油烟味,更加不喜欢双手沾上油渍的感觉,所以一直排斥下厨。从小到大因为父母也很少下厨,家里对阮梨的厨艺也没什么要求。

阮梨眨了眨眼,目光舍不得从陈迄周脸上挪开,她身子放松下来,倚靠在墙边站着。

其实这样平凡普通的生活也很美好。

所以她以前为什么会觉得,自己跟陈迄周会没有未来?分明陈迄周这个人就是靠谱的代言词。

阮梨想起以前,思绪逐渐飘远。

这天晚上,三人吃过火锅后,由佟楒话提出散步消食。

她们围着小区明亮的小道,步伐缓慢,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经过健身设备附近时,佟楒话谈起了一些以前的事。阮梨安静地听着,偶尔听到身旁的陈迄周出声怼上几句,气得佟楒话连白了他好几眼。

当阮梨听到他们说起,以前去附近下级县那片茂密美丽的胡杨树林景区游玩时,她眼睛一亮,不禁出声提议道:“我们去吗?”

佟楒话面露诧异,“现在吗?”

“嗯。”阮梨重重点头。

“现在去太晚了,景区应该已经关门了,只能围着外头的路转悠一圈。而且最佳观赏时间是在十月中旬。到那个时候顺着视线往前看去,是一片金灿灿的胡杨树,现在都是绿的,没那感觉。”

一旁的陈迄周正要赞同,两人却看到阮梨笑容明灿,摇头道,“不会啊,绿色好,多有生命力。”

她顿了顿,说,“我们十月可以再去一次嘛,现在刚好月亮出来了,我们就追着月亮的身影去。”

这话说出来太过浪漫,佟楒话无法拒绝,最终听从了阮梨的建议。

佟楒话以为自己今天晚上注定要当个一千瓦的大电灯泡,结果阮梨没选择和陈迄周坐前排,她陪着自己来到后排。

而他们就在陈迄周的冷笑声中,出发前往胡杨树林。

抵达胡杨树林时,躲藏在云后面的月亮也完全展露出来。

一眼望去,道路两旁的胡杨树几乎隐没于黑暗中,他们看不清它的身姿,更无从昧着良心说这是一番美景。

身旁的阮梨将她那边的车窗降了下来。夜晚的风瞬间灌入车内,吹拂在佟楒话的脸上,她感到从所未有的惬意,情绪在此刻得到了释放,身子完全放松下来。

佟楒话想起阮梨追着月亮走的话,勾唇笑起来,不过好像也别有一番滋味?

“这风好舒服。”阮梨收回伸出去的手,她欣喜地看向前排,“陈迄周,你能把车窗全部降下来吗?”

陈迄周没回话,却是伸手按下车门上的按键,把窗户全降下来。

耳畔有风声,呼哧呼哧的。

佟楒话看见阮梨提高音量又不满意地喊了句:“你开快点。”

前排的陈迄周抽空瞄了一眼后视镜,这次没应她的要求。

“阮小姐,这里是阿尔勒什,不是秋名山。”

阮梨愣了愣,被陈迄周这番话逗得捧腹大笑起来。佟楒话的视线看向笑点极低的阮梨,无奈地扯了扯唇。

他们开的是车是佟楒话的,车上有天窗,不安分的阮梨问过佟楒话后,起身打开天窗站了出去。

她站着张开双臂,与风撞了个满怀。

今晚的阮梨格外兴奋开心,陈迄周和佟楒话也被她的笑声感染了。

在风里,两人听见阮梨突然大喊了一句,声音模模糊糊的,听不大清,好像是——

“陈迄周,我好爱你!”

正在认真开车的陈迄周闻声,表情一愣,接收到佟楒话调侃的眼神,他悄悄红了耳根,嘴上却淡定地说道,“你跟风说不如跟我说。”

阮梨自然听到了陈迄周的话,她从天窗上爬下来,一本正经道,“这你就不懂了吧,我以前听专家说,只要够诚心,风会把爱意和思念带到对方身边去。”

陈迄周哼笑一声,不以为然,“哪个专家?江湖骗子吧。”

“本专家。”阮梨自信地拍拍胸脯。

她懒得和陈迄周这个直男计较,转而拉住佟楒话的手说,“话姐,你要不要试试,真的很灵的!”

陈迄周看着像个江湖骗子似的阮梨,抿唇笑了笑。

阮梨见陈迄周取笑自己,瞪了他一眼警告道,“笑什么?你难道没接收到我的爱?”

“没。”

陈迄周轻咳一声,不敢反驳,“灵,灵得不得了。”

“……”

佟楒话看着无语的阮梨,眼底的笑意愈浓。

耳边是阮梨和陈迄周互怼的声音,她侧目望向窗外,想着阮梨的话,悄悄在心里补充了一句:

谭瑾曜,我好想你。

想见你、想抱你,真的很想很想……

手腕上的伤口已经结痂,佟楒话轻轻垂眼遮住眼底的悲伤,你听到了吗。

晚上回去的时候,阮梨隐约感受到地面震动了一下。

她一开始看着身边的陈迄周和佟楒话毫无反应,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便没在意这件事。她还在想,要趁今晚月色好和陈迄周谈谈心。

结果陈迄周接到部队打来的电话,被临时叫了回去。

她依依不舍地和陈迄周道完别,目送着他开车离开佟楒话的小区后,转身和佟楒话告别回到了宿舍。

阮梨刚脱下鞋,走到客厅就看见翁雅妮冲了出来。

翁雅妮握着手机,边穿衣服边拧着眉,“阮阮,你晚上有看群里的消息吗?”

“没有。”阮梨摇头,不由得好奇地问:“怎么了?”

翁雅妮欲言又止,“你还是自己看吧。”

“好。”

听到这话,阮梨快速掏出手机点进微信里医院的大群看起消息。

群里正热闹着,在讨论今晚鹤山县6.5级地震的事情。

阮梨想起陈迄周走得匆忙的事情,心跳一顿,突然有种预感。

果然,当她找到陈迄周的手机拨打过去时,已经显示无人接听了。阮梨抬头和翁雅妮对视一眼,只见翁雅妮摇了摇头。

“胡旭也没接我的电话。”

闻言,阮梨抿着唇沉默下来,她翻看着群里有关地震的消息,心情有些复杂。

6 2、地震·救援

此次地震中心在鹤山县的乌夏甫镇, 距离阿尔勒什市区 99999965公里,坐落在山脉下,县城内平均海拔将近有两千米。

大概推算了一下陈迄周被召集回部队的时间, 阮梨猜测他们应该是作为先遣队被派过去的。

6.5级算强震, 她们医院估计马上就会组织应急救援小分队前往一线救灾。

大群里,不断有不同科室的主任出来发言。

阮梨看着她们发出来的那句随时待命, 抿了抿唇, 她拍了拍翁雅妮的肩, 见她忧心忡忡, 出声安抚道, “别多想了,今晚早点睡, 明天说不定有用得上我们的地方。”

“嗯。”翁雅妮没反驳,她应了声好便转身回了卧室。

如果前方灾情严重,医院要派遣医护人员去支援的话,她们急诊肯定是第一梯队, 其次还包括骨科以及神外科的专家们。

翁雅妮回到卧室刚躺下不到二十分钟,果然如阮梨所说的, 急诊科护士群开始召集志愿者,组成应急小分队参与鹤山县的救援。

她想到前线的胡旭,直接报名了。

很快没几分钟, 小分队的组长确定好人员,把她们拉入了一个新的群,在群里发了句:

【请本次报名参加鹤山县救援的人员携带3天的生存保障物资, 于 2:50前在医院集合完毕, 另外请保持通讯畅通。】

翁雅妮看到这句话, 腾地从**坐了起来, 在护士群其他人发送着“注意安全”的消息时,她已经携带好物资从宿舍出来了。

卧室里。

阮梨压根没睡着,她听到那声关门响后把手伸出被窝,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给翁雅妮发了条消息。

【一定要注意安全。】

等了许久,翁雅妮似乎坐上了连夜出发赶往鹤山县的车,才有空回复消息。

【好的。】

翁雅妮回复的这条消息后面还加了个抱抱的表情包,阮梨的视线在她的表情包上顿了顿,果断放下手机强迫自己睡觉。

第二天一早,阮梨来到医院还没查房就被叫去院办开会。

根据昨晚第一支小分队带来的消息,鹤山县的伤亡人数不少,在上级领导同意商定后,医院决定派遣第二支应急救援小分队,于今日十点半出发前往。

这支小分队主要由灾区救援需要的几个外科科室医生组成,包括阮梨所在的神经外科。

佟楒话有过不少救灾经历,她主动申请带队前往一线救援。

小分队名单出来后,阮梨也在其中。

她没多磨蹭,交接完工作就回了趟宿舍,前程争分夺秒。

坐救护车上高速后,阮梨和其他人抓紧时间休息了会,差不多三个小时的样子,一行人抵达鹤山县。

昔日热闹的县城房屋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满目疮痍。

车子越开越抖,晃得阮梨有些想呕吐,她深吸一口气望向窗外,心情越发沉重。

阮梨从小居住的申城是沿海城市,她人生二十几年倒是经历过台风,从未亲眼目睹过地震,更没机会来现场。

她以前在电视里听过许多地震的新闻,光是看到灾后的图片还有那伤亡人数就叫人心一惊。

这会到了现场,比在电视前更令人压抑。

顺着视线放眼望去,没有几栋房屋是完整的。

有不少人躺在路边等待救治,男的女的、老的少的,有钱的贫穷的,这一刻在自然灾害面前显得格外平等。

人的生命是如此渺小。

身旁的佟楒话见阮梨表情严肃地沉思着,以为她被吓到了,于是拍了拍阮梨的手以示安慰。

阮梨抬头,回了个眼神表示自己没事。

佟楒话这才放心下来,转头和旁边的几人交代起来。

抵达医疗大本营时,阮梨刚下车便看到了身穿橙黄色消防服的消防员们正在搬运伤者。

他们把伤者搬进临时分诊区里,由急诊的医生护士们进行初步评估病情,按照病情轻重将伤员分为红、黄、蓝三级。

经过分诊区处理后,再按分级将伤者送往抢救室和污染救护区。

阮梨隐约在分诊区的队伍里看到了翁雅妮的身影,但还没来得及多看几眼,就被佟楒话带领着前往抢救室。

佟楒话和相关人员进行对接后,马上便带着阮梨上了第一台手术。

伤者是急性硬膜下血肿,因出血量较大形成脑疝,需要做紧急开颅手术。

阮梨穿戴好口罩和帽子,使用灭菌剂刷手后快速换上无菌手术衣进入了手术室。

在鹤山县做手术要比平时难上几倍,除了要警防余震给手术带来的各种影响,还有高反。

这边海拔要比阿尔勒什高,再加上不停歇的工作时间,同行的有一两个医生出现了轻微的高原反应。

神外科手术容不得有半点差错,佟楒话见他们起了高反,干脆让他们去休息,带着阮梨和另外一个医生开始马不停蹄地接下一台手术。

一直忙到晚上九点多,阮梨才有时间吃上今天的第一顿饭。

但她刚吃没两口,就又有伤者送过来,阮梨没犹豫直接放下筷子,再次刷手穿上手术衣走进手术室。

天黑下来,救援的进度也慢了下来。

阮梨和佟楒话做完最后一台手术出来时,已经是凌晨两点十分了。她看了眼疲惫不堪的佟楒话,主动拿过两人之前吃了几口的盒饭,打算出去找找有没有能热饭的。

出去找了一圈,也没找到。

阮梨正欲转身回去,无意间瞥到了翁雅妮。

翁雅妮面前站着刘钧鹏,两人正聊着天,刘钧鹏的嘴一张一合的,不知道他说了些什么,翁雅妮的眼瞬间红了。

阮梨挺了挺酸疼的腰,最终还是走了过去。

离得近些,他们的聊天声也落入阮梨的耳中。

她看见翁雅妮沉默两秒,然后问:“那他们大概几天能回来呢?”

“最多五天。”

刘钧鹏神情严肃,他皱着眉说,“他们身上带的物资只够这么些天,所以没消息前我们只能等待。”

这话一出,阮梨就看到翁雅妮的眼眶更红了。

两人察觉到有人靠近,齐齐抬头看向阮梨。

阮梨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流转,心中已经了然,于是什么也没问,只是朝刘钧鹏打过招呼后对着翁雅妮说了句:

“今天辛苦吗?”

“阮阮。”

翁雅妮见是阮梨,眼泪一下从眼睛里掉了出来,她摇头道,“还好,我做的都是比较简单的分诊,登记身份信息和佩戴分拣标志什么的,不怎么累。你呢?你今天来的吗?”

“嗯。”阮梨点头,“中午看见你了,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就进手术室了。”

闻言,翁雅妮的视线落在阮梨手中的两盒盒饭上,她张嘴还想说些什么,身后却有医生在喊她的名字。

翁雅妮回头应了一声,然后朝阮梨和刘钧鹏说道,“我先走了。”

阮梨:“好。”

“辛苦。”刘钧鹏站直身子,对着翁雅妮敬了个礼。

两人看着刚才还在哭的翁雅妮眼泪瞬间一止,她仓促地用手背擦干眼泪,果断跑进了临时帐篷里。

刘钧鹏目送着翁雅妮的背影消失在帐篷门口,才转身看向阮梨。

他盯着平静的阮梨看了许久,还是决定和她交代一下陈迄周的情况。

“昨天晚上我们连夜抵达鹤山进行救援,上头接到消息说,乌夏甫镇那边临近山脉底下的乡村里有几个被困人员。进乡的道路已经被阻断,车子进不去,所以陈迄周带着胡旭几人,在今天早上九点多作为先遣队去探情况了。”

说着,刘钧鹏抬眼看了看阮梨,他看见阮梨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才接着道:

“一直到下午我们都还保持着联系,不过下午几次余震后……”

刘钧鹏没把话说完,可情况已经十分明了了。

乌夏甫镇的海拔比鹤山县内还要高,接近山脉底下的更是,车进不去,就代表着陈迄周他们只能徒步。

被困人员在信号丢失前打过电话求救,他们只有基本的方位,没有具体位置。

在如此艰难的条件下,徒步进去只为挽救也许已经去世的被困人员。

先不说能不能活下来救出来,进去的人都可能会有危险。

可阮梨很清楚,只要有一丝可能,陈迄周他们作为武警、作为人民的子弟兵就不可能放弃。

“我知道了。”

阮梨依旧很冷静,她注意到刘钧鹏眼底的疲惫,没多和他交谈,郑重地颔首说了句,“辛苦,注意安全。”便拿着盒饭走了回去。

她跟着佟主任吃掉凉了的饭菜,休息不到一个小时,又上了手术台。

后来整整一个晚上到第二天早上起床,阮梨都没从刘钧鹏那儿得到陈迄周的任何消息。

阮梨昨天很晚才睡,起来时佟楒话又带着另外一个医生进了手术室,她匆忙吃过早餐,往手术室走时看到了由人群拥簇着走过来的两个男人。

他们是国家医疗组派过来的专家组,最中间的男人年纪稍长些,显然是组长。

阮梨看着那张熟悉的脸,不自然地抿抿唇角。

严温译的目光在阮梨身上短暂停留一秒,他似乎是知道她在这儿,面上丝毫没觉得惊讶。

这时,手术室有医生走了出来,是佟楒话和另外两个医生。

严温译转头和佟楒话打招呼去了。

阮梨的视线看向严主任身后的男人,相比之下男人要年轻许多。

他身材颀长,身上穿着薄薄的黑白夹克外套,衬得那张精致帅气的脸蛋更年轻了,看起来像刚毕业的大学生。

两师兄妹正忙着互相寒暄,阮梨抬眼便看到人群里的年轻男人朝她微挑了一下眉头。

阮梨白了他一眼,装作没看见。

有手术在身,佟楒话和严温译简单地聊两句就直奔工作内容。两人对接完,严温译叫连轴转的佟楒话去休息了,然后二话不说指挥道:

“江靳州。”

“我在。”

被点到名的江靳州连忙往前走了一步,见此严温译才接着说了句,“准备和我进手术室。”

没等江靳州应声好,严温译转了个身朝阮梨招了招手,“还有你。”

阮梨愣了愣,就看见严主任一声不吭地走了。

她正欲跟上去,肩膀就被人一揽,随即头顶响起一个十分欠揍的声音,“哎呀呀,真可怜啊阮小梨,你这黑眼圈一看昨天晚上就没睡觉。难怪这么久不见,你越来越瘦得像只猴了。”

阮梨掀眼睨着江靳州,在他的爪子抬起来要捏自己脸蛋时,冷漠地拍掉了。

“你也不赖。”阮梨对着江靳州扬起一个虚假的笑容,她打量一番他的穿着,回怼道,“还是跟以前一样喜欢装嫩,你清醒点,蚂蚁还有两年……不是,你还要两年就要奔三啦!”

“……”

江靳州轻啧一声,不高兴地眯了眯眼。

阮梨还真是成比例长大,脸长得跟小时候一样就算了,性格都如出一辙。

牙尖嘴利的,瞧瞧她这怼人的劲儿,谁会喜欢?

“你骂我,你完了,这辈子找不到对象。”

阮梨边往手术室里走,边听到了江靳州幼稚的话,她翻了个白眼,手上戴口罩的动作没停。

“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谈一次被甩一次?我早就有对象了。”

身后,江靳州眼底的笑意收敛几分,他安静一秒,忍不住抬头问道,“谁?”

“陈迄周啊。”

“你们不是分手了?”江靳州皱眉。

“是啊。”阮梨说,“又看对眼了不行?”

闻言,江靳州手上的动作一顿,他弯了弯眼,漫不经心地问:“什么时候的事儿?怎么也没看见你发朋友圈官宣。”

“上个月。”

说着,阮梨转头看向江靳州,面露嫌弃,“你幼稚不幼稚,多大的人了还玩官宣那套。”

“这怎么能叫幼稚。”江靳州反驳,“这叫安全感,不会吧不会吧,陈迄周也没官宣你啊?那你可要小心了,小心他把你当备胎,玩玩就甩了你。”

“滚。”

阮梨看着表情得意的江靳州,气就不打一处来,她就知道这狗嘴里说不出一句好话。

“急眼了,被我猜中了。”江靳州这样总结。

阮梨斜睨着和自己从小一块长大的江靳州,咬牙切齿的,“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那怎么行,帅哥的嘴就是用来说话的,尤其是我这种大帅逼。”

江靳州还在继续自恋着,阮梨却有些听不下去了。

她穿戴好口罩和帽子,不再理会身旁的江靳州,径直往手术室走去。江靳州见状,匆忙地诶一声,说了句:“你等等我啊。”

阮梨加快了脚步。

她刷手后进入手术室没多久,江靳州也跟着进来了,他收敛起平时嘻嘻哈哈的模样,切换成了工作模式。

手术做得紧急,没有给他们商量的机会,严温译抬头看了两人一眼,指挥着:

“江靳州一助,阮梨二助,准备开颅。”

“是。”

两人一齐应下。

作者有话说:

陈迄周危。

6 999999、保护·上药

进手术室前, 严温译和佟楒话仔细确认过伤者的情况。

病人是颅内血肿,出血量超过30ml,佟楒话之前根据神经影像学已经判断了血肿的大致位置, 并且设计好合理的手术切口。

严温译将头皮切开, 他用电动开颅钻打孔后,朝一旁器械护士伸手:

“铣刀。”

器械护士连忙把专用铣刀装置拍在严温译手上。

严温译接过后进行颅骨切开, 取下骨瓣进行硬脑膜切开, 随后脑组织便在众人面前显露出来。

切开离血肿最近的皮层, 严温译确定血肿的位置后果断伸手道, “吸引器。”

他动作太过利索迅速, 旁边的器械护士没和严温译磨合过,递上的动作稍微慢了些, 果然下一秒,阮梨便看见严温译不高兴地皱眉,抬眼望了过来。

器械护士心惊胆战地递上吸引器,大气不敢出。

除了江靳州, 其余第一次和严温译做手术的人都被他这番严厉的态度吓到了,阮梨想起以前在主任手底下挨过的骂, 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显微镜下,严温译开始吸除血肿。

见江靳州合格熟练地替自己开阔视野,严温译皱着的眉头慢慢松下来, 眼底的不高兴一扫而空。

江靳州跟着严温译做过不少手术。

几乎不用严温译多说,只要轻啧一声江靳州就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也是因为这个缘故, 后半程的手术进行得十分顺利。

甚至还在严温译估量的时间内提前完成了, 血肿清除完毕, 严温译把剩下的缝合工作交给了江靳州和阮梨, 自己则率先走出了手术室。

严温译一走,屋内的医生护士们瞬间放松下来。

江靳州的视线掠过阮梨眼下的乌青,见她如释重负,摇头轻笑了一声。

阮梨自然听到了江靳州的这声笑,她瞥一眼,懒得搭理他,拿过持针器准备开始缝合。

缝合的整个过程,江靳州就跟这台手术的主刀医生似的,光站阮梨旁边看着。

阮梨也没跟他计较,权当锻炼的机会,认认真真缝合。

缝合结束,江靳州看着阮梨堪称完美的缝合技术,想挑刺都找不出一点毛病,最后只能硬巴巴地说了句:

“没我缝得好看。”

阮梨嗤笑一声,赶在这货自恋前抬脚离开了手术室。

江靳州见状,连忙跟上去。

他腿长,没两步就追上了阮梨,围在她身旁问道,“我听阮叔叔说,你来西北的这几个月一直没回家过?”

“嗯。”阮梨坦然承认。

“我说怎么过年那会走亲戚没见着你呢。”江靳州笑了笑,“跟家里闹别扭啊?”

阮梨看了江靳州一眼,没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江靳州却已经透过阮梨的眼神懂了,他了然地点点头,又问,“真决定不当医生了,去搞摄影?”

阮梨抿着唇沉默下来。

关于这个问题,她还真没想好。

跟着佟楒话的这段时间,是阮梨学医以来最快乐的日子,或许是本质上耳边没有了爸妈的念叨,自由带给她的快乐。

毕竟远在几千里外,他们就算真的想管阮梨也管不着。

阮梨想了想,她张嘴正欲回答,迎面却撞上了刘钧鹏和佟楒话。

对面的两人见她和江靳州并肩走过来,先是一愣,紧跟着刘钧鹏单刀直入道,“有陈迄周他们的消息了。”

闻言,阮梨倏然抬眸,她表情仍旧平静,只是眼底是藏不住的喜悦。

刘钧鹏扬起一个笑容,接着道,“今天凌晨四点多,他们顺利找到了被困人员,然后十点多时和我们派遣的第二小队成功会合了,现在带着伤员在赶回来的路上。”

“太好了。”

阮梨松了口气,她不由得往前迈了一步,看着刘钧鹏问,“我,能听听他的声音么?”

“行。”刘钧鹏点头,“我带你去指挥中心。”

“嗯,谢谢刘队。”

“小事情。”

说着,两人的身影便逐渐走远,留下佟楒话和江靳州站在原地。

江靳州的视线从阮梨急切的步伐上收回来,他眼底的笑意慢慢敛去,旁边的佟楒话看向眼前年轻帅气的男人,主动伸出手自我介绍起来。

“之前急着工作,还没来得及和你认识认识,我叫佟楒话,是严主任的师妹。”

“佟主任好。”

江靳州回神,握住佟楒话递过来的手,颔首道,“江靳州。”

佟楒话弯眼笑笑,“江医生和梨梨认识?”

“认识,我们父母是好友,从小一块长大。”

“原来如此。”佟楒话了然地点点头,她注意到江靳州的视线时不时望向阮梨离开的方向,心底隐约有了猜测。

江靳州喜欢阮梨,这下陈迄周有麻烦了。

两人不熟,加上江靳州的心思也不在这儿,聊了不到两句他就找借口离开了。

佟楒话看着江靳州离开的背影,拿出手机想给陈迄周发条信息,可转念想到什么,又默默把手机收回兜里。

也好,让这闷木头开开窍。

另一边,阮梨和刘钧鹏来到临时指挥室里。

刘钧鹏向郭祥天表明情况后,拿过对讲机按下,开始和那边交流起来。

“A小队,这里是指挥中心,听到请让陈队回答。”

对讲机呲呲两下,随即响起陈迄周冷淡沙哑的嗓音,他以为任务上要交代什么,十分认真地答:“在。”

“你们到哪儿了?”

那头的陈迄周沉默一瞬,听到刘钧鹏松散的语气后,也跟着懒懒地回,“刚和二小队会合,正带着伤员出来。”

“好的,路上注意安全。”刘钧鹏顿了顿,他看向一直盯着对讲机看的阮梨,补充了一句,“我们等你回来。”

对面的陈迄周很快反应过来,他轻嗯一声,语气不自觉地柔和下来。

“知道了,很快就回。”

话说到这里,对讲机再次呲呲两声,彻底归于安静。

阮梨和刘钧鹏道完谢,没多停留便走出了指挥中心。她清楚部队有部队的规矩,对讲机是用来联络交代任务的,所以一开始问刘钧鹏的时候也没抱太大希望。

转身回到手术室外,阮梨喘口气,就被严温译叫了过去。

这次的伤者是颈椎脱位并附带脊髓损伤,手术难度高风险也高。

严温译请来了这次和他一同从申城被派过来的骨科专家,打算会诊共同完成此次手术,于是江靳州和阮梨再次穿上手术衣进了手术室。

两个多小时的手术结束后,阮梨揉了揉脖子,回到了休息室。

她刚一坐下来,后脚江靳州就走了进来。

阮梨看着像跟屁虫似的跟了自己一上午的江靳州,不由得怼道,“我知道我长得漂亮,但你跟着我的行为像个变态诶。”

阮梨和江靳州认识这么多年,相处模式一直是这样,没觉得这么骂他有什么不对劲。

而对面的江靳州在听到那声变态后,先是上下打量了阮梨一眼,然后轻嗤道,“阮医生,你要不要去照照镜子再看看自己在说什么?谁跟着你?”

“你咯。”

阮梨坐在椅子上往后靠了靠,手忍不住摸了摸发酸的颈椎,随口答道。

“我跟着你干什么?你一没钱二没色的。”

“……”

“不过,”江靳州顿了顿,他扬唇俯下身来,“小爷我见多识广,还真没见过像你一样瘦得像只猴似的女人。瞧瞧这脸蛋,陈迄周没让你吃饭啊?”

阮梨迎上江靳州的眼神,听着他欠揍的话,拳头硬了。

他俩总共见面才聊了几句话,江靳州这一口一个骂她是猴,还小爷,别逼她打得他大爷都不认识。

想着,阮梨冷笑一声,正要骂回去,地面却突然开始震动起来。

休息室是用临时帐篷搭建的,里面摆了几张床和椅子,此刻跟着剧烈晃动起来。

江靳州眉头一皱,表情瞬间严肃起来。

他瞥到阮梨身后的摇摇欲坠的柜子,目光一凛,想走过去把阮梨拉过来。可地面晃动得有些严重,江靳州站不稳身子,等他再次抬眼望去时,柜子已经要倒下了。

几乎是下意识的,江靳州用肩膀抗住了砸下来的柜子。

耳边传来一声闷哼声,眼前的画面模糊不清,被分割成了好几块。

阮梨费劲地集中视线去看江靳州,目光落在他肩头的柜子上,阮梨心头一紧,连忙上前帮忙扶住砸下来的铁柜,随后没多久,晃动便结束了。

阮梨扶稳柜子,她皱眉,伸手就想查看江靳州的伤势。

“你没事吧?”

江靳州见阮梨要扒自己的衣服,他不自然地抿了抿唇角,拦住了她,“我警告你,我长得是很帅,但你别动手动脚的。”

“?”

阮梨实在受不了这货无时无刻不在自恋的性格,她拍了拍江靳州受伤的后肩膀,无情道,“不看滚。”

“嘶。”

江靳州感受着肩膀传递过来的疼痛,倒吸一口凉气,“你就不能温柔点?亏我刚才舍身救你,可倒好,救了一白眼狼儿。”

阮梨听着江靳州最后一句莫名其妙带上了儿化音,学着他的口吻回道,“走好了您嘞。”

“……”

眼瞅着阮梨当真转身就要走,江靳州故意叫了一声痛,并且浮夸道,“卧槽卧槽,手好像要断了。”

闻言,阮梨脚步一顿。

她翻了个白眼,心里吐槽着江狗不去当演员真是可惜了,转念想到刚才江靳州护住自己的事情,还是转身走了回去。

“衣服拉开,我看看。”

“好嘞阮医生。”江靳州抬手扯过一旁的椅子坐了下来,听话地拉开衣服。

阮梨看着江靳州泛红一片、皮肤下带着血丝的肩胛骨,眉头微皱。

“阮医生,我这个伤严不严重的啊?不需要动手术吧?”江靳州还沉浸在自己的角色里,贫嘴道。

阮梨心里的愧疚被他这番话弄得**然无存,她默默地翻了个白眼,答道:

“不严重,截个肢就行。”

江靳州听着阮梨张口就来的胡话,抽了抽嘴角,“你个庸医。”

阮梨哼笑一声,没反驳江靳州的话,反倒是往门外走去。

“你干什么去?真就看看不治啊?”

“没药怎么治?”阮梨回头给了江靳州一个嫌弃的眼神,“我巴拉啦能量,绿魔仙变身给你治成不成?”

江靳州神色微愣,等反应过来时阮梨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门口了,他轻挑眉头,不禁低头笑了笑。

阮梨动作很快,拿到药后便快速折了回来。

她用医用棉签沾染药水,朝江靳州扬了扬下巴,刚想说让他把衣服拉开点,眼前的江靳州突然起身,把他穿在身上的短袖脱下来。

阮梨虽然和江靳州一块长大,但步入青春期后就始终和他保持着男女有别的距离,这会瞥到他的腹肌,眼神僵住,不自在地别开脑袋。

偏偏江靳州什么感觉也没有,还异常坦然地解释道:

“我衣服牌子货,贵着呢,你笨手笨脚的,肯定会弄脏我的衣服。”

“……”

阮梨沉默一瞬,果断放下手中的药水,涂不了,让这狗自己上药吧。

-

余震来袭时,陈迄周带着伤员已经抵达了医疗大本营附近。

车上清醒的伤员刚从废墟里逃出来,这会面对余震都有些惊恐,在慌乱中,陈迄周喊得嗓子都快哑了,才安抚好他们。

地面停止晃动后,一行人迅速赶往大本营。

伤员被大本营的医护人员搬运走后,陈迄周总算放下心来。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正要去向郭祥天回报,目光却扫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女人穿着白大褂,扎着的头发有些散乱,应该是刚经历余震没来得及整理。

陈迄周的视线牢牢地锁定在阮梨身上,舍不得移开。

盯着看了会,直到阮梨的背影消失在视线内,陈迄周才抬脚往指挥中心走去。他跟郭祥天报告完,便按照原路匆忙折回去找阮梨。

但出门没两步,陈迄周就被刘钧鹏拦了下来。

先开始陈迄周还耐着性子听刘钧鹏说话,后来见他谈的都不是工作内容,讲一堆废话,干脆随口敷衍两句走人了。

“诶,你去哪儿?我话还没说完呢。”

这时的刘钧鹏还没意识到陈迄周一秒钟都等不了要去阮梨,傻愣愣地跟了上去。

陈迄周方向感和记忆力一直出奇的好,很快他便找到了阮梨所在的那间帐篷。他先在外头看了一眼,没看到人才往里屋走去。

刚靠近,说话声就传了出来。

一男一女。

男生说,“你轻点!下手这么狠,我好歹算你半个救命恩人吧?你就这样对待你的救命恩人的?”

“闭嘴吧你,再吵自己涂。”

陈迄周听着阮梨的声音,不由得抬眼望去。

这一看,差点没气死。

陈迄周看着江靳州光着膀子,而阮梨则站在他身侧帮他上药,不高兴地眯起眼睛。

身后跟上来的刘钧鹏见原本心情很好的陈迄周突然冷下脸来,不由得好奇地凑了上去。

“看什么呢让你这么生……”气字卡在喉咙里没出来。

刘钧鹏慢了一步,只来得及看到江靳州穿上衣服,他眨了眨眼,慢吞吞地接了句:“……哦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