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是巍巍高耸的大门,两边的柱子犹如两座丰碑。如果远远地看去,或许它会隐没在风雪之中。可是当你站在那里,内心就好像受到了某种指引,不觉地向它靠近。

邱冠背过身的时候,怅然若失,或许他不会再回来了。

人的一生就是不断地和过去告别,如果这个过去带有痛苦的记忆,他更不愿意再面对。

他正要走的时候,阿蒲拉了拉他的袖口。

他们四目相对,似有千言万语,却说不出口。

到底是邱冠先打破了沉默:“……抱歉。”

他早已虔心向道,他不愿意再续前缘,只愿把自己奉献给苍生。他注定会走向更远的地方,所以不会为谁停住脚步。至于阿蒲,她现在不过是一张白纸,与他已经没有瓜葛。

阿蒲眼里有泪。

她听懂了,她也知道自己不可能开玩笑似的赖在他身边,随他走南闯北。而这一次或许他真的要彻彻底底离开她了。

邱冠向高和、尹琅若打了个招呼,他背着剑向下走去。那两个男人远远地站着,眼底露出揶揄的笑意,似乎在等他了断家务事。

“没想到邱冠和蟒蛇精也有剪不断理还乱的桃花缘,为什么我们就没有这样的好命,被这样美若天仙的人缠着?”尹琅若问高和。

有了羁绊就会产生感情,产生感情,难免就会有情绪。

高和的声音淡淡的:“有时候被爱未必是一件好事,因为他知道辜负别人时自己的心也是痛的。”

“你能别那么文绉绉的吗?我一句也听不懂。”尹琅若哂笑。

邱冠向他们走来,阿蒲忽然从身后抱住了他,那是她最后一次开口对他说话。

她的声音如此悦耳,气息在他的耳边轻轻地拂过。

“我爱你。”

邱冠的心弦微微颤动,从心脏到达四肢百骸,每一寸肌肤,都想要回应阿蒲。可是他的思想控制着他的肢体,让他变得僵硬。

他不是圣人,他有感情。

邱冠闭上眼睛,幻想着自己应该转过身,紧紧地抱住她,给她最热烈的回应:“我也爱你。”

然后他们携手归隐,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

或许他会为了她戒酒,或许他会将自己准备了几世的情话一一说与她听,他们白天夜晚,年复一年,就像连体的婴儿一样,亲密无间地生活。

他会是一个好丈夫、好伴侣吧……

邱冠想得几乎要落泪了,他甚至不敢奢求问她一句:“你愿意再等我一千年吗?”

他只是僵硬着身体,一点一点掰开了阿蒲的手。

他什么话也没有说,甚至没有回头。

他最终坚持着本心,他要融入那烦恼万千的凡尘里,去做一个俗气透顶的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大口喝酒,大口吃肉。时不时回家看看高和经营的茶馆,偶尔与胆大的妖精聊聊天,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他或许能在酒中麻痹自己,告诉她自己喜欢那样的生活。

不是他选择了凡尘,是凡尘需要他。

尹琅若发现阿蒲呆呆地站在原地,正想问邱冠到底说了什么重话,但见邱冠一脸严肃眼眶泛红的模样,硬生生把自己的想法憋了回去。

阿蒲怎么会怪他呢?

她抱他,只不过想告诉他自己的心意罢了。

告诉了,就足够了。

“好了,高和、尹琅若,你们快跟我说说无忧城的情况,我现在一点准备都没有!”邱冠装作无所谓的模样问他们。

“事情有点紧急。”高和的语气不咸不淡,“当初我动了恻隐之心,放走了彦青,现在彦青已经被九幽吃了。他现在和人做着交换情绪的买卖,我实在打不过他,只能来找你。”

顿了顿,高和问邱冠:“他做的买卖倒是稀奇,听说你剥夺了他的感情,所以他要把它们一一找回来。喂,你没事偷人家感情做什么?”

“偷?话真难听!”邱冠忍不住翻个白眼,“此事说来话长,不如我们下了山,吃饱喝足后借几匹快马,一边赶路一边说。”

时间上确实来不及,也不知道现在彦青在无忧城搞了什么幺蛾子,高和想了想,便同意了邱冠的提议。

尹琅若倒没有那么着急听故事,对他来说,吃饱喝足比任何事情都重要。

下了山,他们就近找了一个客栈,叫了两碟小菜,吃完又洗了个澡,然后才雇了三匹快马,往无忧城赶去。

邱冠终于不再卖关子了,将九幽的故事告诉了他们。

就像邱冠对待高和那样,对邱冠来说,让一个人忘却仇恨,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不记得过往。

尤其是那种执念太深的妖精,一旦被仇恨填满了心扉,就会闹出天下大乱的事。

如九幽这样修为有千年的豪猪妖,若是入了魔道,肯定会掀起一场血雨腥风。

“我遇见他的时候,他濒临入魔。我没有办法,只能封印了他的记忆。”邱冠若有所思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