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到阮府时,已是子时。

阮府静悄悄的。

灵若扶着阮眠眠的手臂,待她下车,往府里望了一眼,小声嘀咕。

“明明一家人一起进的宫,夫人老爷回来也不说等等小姐,您这还没出嫁呢,他们就对你这般不闻不问的。”

她是希望小姐和世子多在一起相处巩固感情,但阮家人仿佛没这个女儿的态度让人很不是滋味。

“他怕婚期前再生变数,恨不得我天天住在晋王府呢。”阮眠眠笑意透着冷,“灵若,去,把阮建川从院里薅起来,说我有天大的事找他,一刻都拖不得。”

灵若守在宫门口,不知道宫中发生的事,微怔后立马小跑去办。

阮建川是文官,在宫中帮不上什么忙,怕惹祸上身,借故早早回府休息了。

阮府中陆续燃起灯盏。

不多时,阮建川来到正厅。

这时候被叫起来,即便是晋王世子妃,他脸色实在算不上好看。

“这么晚了,眠眠说有要事,可是宫中出了要紧的事,世子要你带话给我?”

阮眠眠接过灵若端来的茶:“不是。”

阮建川脸色更难看了。

“不过也很要紧,关乎我世子妃之位,想问父亲要个说法。”

一听这话,阮建川瞬间来了精神,却有种不好的预感,他凝重地看着阮眠眠,问:“发生了什么事?”

“你二女儿跟赵元阳串通一气,计划给我下药,在御花园燃放烟火时毁我清白。”阮眠眠声音平淡,浑身的气场却足,让人无法不重视她的话。

阮建川紧拧眉毛,细细打量一番,确定她不像有事的样子,才问:“此事你如何得知?”

她如今完好无损,说明早识破阮诗芸的计划。

这个计划听得他心惊肉跳怒火横生,想起被王氏一手带大的阮诗芸,面色蓦地阴沉。

“陛下倒地不起后,大家都去了养心殿,赵元阳趁人走光了把我拦下。”

“我一个弱女子没有还手之力,好在跟着世子这段日子学了些拳脚功夫,勉强逃过一劫,这个计划是在我逼问下,赵元阳亲口告诉我,父亲不信,将阮诗芸叫来一问便知。”

阮建川知道王氏一直对把赵元阳嫁给阮眠眠之事颇有执念,也知道她对先夫人的妒忌心思。

听她这么说,顿时信了大半。

使劲一拍桌子,发出巨大响声。

“真是胡闹!”他气息粗重,朝身旁小厮道,“把阮诗芸给我叫过来!”

微顿后,“把她那个娘也一起喊来!”

阮诗芸和王氏在院门口碰面。

阮诗芸不安地小声问:“这么晚了,父亲叫我们过来,应该是那个贱蹄子跟赵家公子的事被宫里发现了吧?”

给阮眠眠下药失败,她临时联系姜棠合作,她们一个引开宋晏容,一个引开阮锦婳,再让赵元阳去找阮眠眠。

陛下忽然吐血倒下虽不在她们计划之内,也省去中间很多麻烦。

众人聚集在前殿,她找不到机会去捉奸,见长公主迟迟归来,她跟长公主身边跟她要好的小姐打探,得知事成。

直到长公主又带了一群人折返御花园,她便知此事用不上她了。

为洗脱嫌疑,她忙拉着王氏劝阮建川回府。

应该……事成了吧?

她逐渐露出笑容。

王氏问前面的小厮:“老爷命你前来的时候,脸色如何?”

“很难看。”小厮默了瞬,想起阮眠眠的话,提醒,“大小姐从宫中回来了。”

阮诗芸心中咯噔一下,脚步跟着顿住,双腿灌铅似的不愿往前走。

孤男寡女趁宫宴私通秽乱宫闱,不该被扣在宫中,阮家去宫中接人么?

“怎么会……”

王氏脸也沉了,拍拍她的手:“怎么回事还说不定。”

二人疯狂想着对策,相伴迈入正厅的瞬间,伴着阮建川的厉声暴喝,茶白色的杯盏迎面飞来。

“给我跪下!”

正厅内,阮建川和阮眠眠并排坐在上首,后者脸上挂着从容轻慢的笑。

阮诗芸没想到迎接她的会是这幅场景,不待细看,杯盏砸在她额上,跌至地面。

“哗啦”一声,瓷器碎裂声响起,瓷片四溅,其中一片锋利的弹起来,划过她精心养护的面颊,鲜血滴落。

“啊——”

阮建川猛然起身,显然事情的发展失去控制。

“父亲。”

少女不紧不慢的声音仿佛提醒。

阮建川飞速权衡利弊。

能不能当皇后另说,脸又不知伤成什么样。而阮眠眠是板上钉钉的未来晋王妃。

他既把她们母女叫来开了这个头,不能轻易结束。

他仿若没看见阮诗芸脸上的血,喝道:“阮诗芸,你可知错?若不是眠眠机灵,整个阮家都毁在你身上了你知不知道!?”

这话说得不假。

阮眠眠清白被毁,无法嫁入晋王府,以宋世子的手段一定会揪出策划此事的阮诗芸,不会轻易放过。

他将一下折损两个女儿!

阮诗芸跪着,捂着脸哭声不止。

王氏看着他冷硬的脸色,抱紧阮诗芸,用哭腔道:“老爷,有什么事不能等给她上完药再说?”

阮建川刚要心软,旁边茶盏不轻不重往桌上一搁,发出清脆声响,止住他刚要出口的话。

阮眠眠道:“母亲是觉得我这个先夫人生的女儿的清白不重要,还是觉得阮家失去一位未来的王妃不重要。”

对于阮建川来说都很重要,王氏不可能从中选择,只止不住地哭。

见卖惨没用,阮诗芸委屈地啜泣起来:“芸儿不知到底做错了什么,我知道姐姐一直不喜欢我,但我不可能用姐姐的清白和阮府的荣誉开玩笑。”

“不知道做错了什么。”阮眠眠低笑,“赵元阳已把奸害我的计划全盘托出,你现在不知道没关系,希望等明日赵元阳来府上与你对峙的时候,你还能如此说。”

阮诗芸连哭声都顿住,抬头看向阮眠眠,分辨她话中的真实性。

阮建川拧眉:“赵元阳明天会来?”

阮眠眠微笑颔首。

“会的,父亲。”

“我为了自保,踢坏了他一颗蛋。”

“哦,也可能是两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