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家良知道那钱轻易动不得,这农场里老实人不少,手脚不干净的人也不少。
他不敢把钱藏在身上,就在自个儿睡觉的土墙根上悄悄挖了个小洞,把钱藏在了那里头。
那小洞让他用砖头给堵住了,平时没人去注意那发霉的墙角,孙家良每天晚上都要等屋子里的人睡着了,去看看才放心。
有小洞里的五十块钱,给了做饭的大妈些许好处,孙家良每顿能多一勺猪油炒咸菜,一个窝头,加一天一个鸡蛋,他日子好过不少。
跟孙家良一块下放的相好可就倒霉了。
原本青葱水嫩的大姑娘,从文工团人人羡慕的天之骄女沦落到农场天天挖石头。
这个落差不可谓不大。
尤其相好手里没有钱,眼见着孙家良吃好饭,大热天中午能在树荫下休息了一小伙儿之后,自己只能背着一筐筐沉的要命的石头在路上走,好几次她都差点儿摔倒。
边上的女监察员看见了就当没看见,大家伙儿都觉得这个相好虽然可恶,却也可怜,是以对她的事儿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当啥也没看见。
女监察员都能对她仁慈,孙家良这个王八蛋居然对她见死不救!
相好心里就生了恨,打定主意要报复孙家良。
一天下午停工的哨声响了,劳改犯们三三两两在一块儿往回走。
孙家良一个人落在最后头,他没有随着人流回宿舍,而是坐在树荫下,往嘴里灌了一大壶凉白开,末了,等着人都走光了,从兜里扣出一小块冰糖来,塞进了嘴里。
这冰糖是孙母来农场的时候买给他的,总共才小半斤冰糖。
孙家良长了个心眼儿,每天往兜里塞上一小块,完工的时候故意走的慢一些,等到没人的时候就往嘴里塞上一块,补充一下体力。
吃了冰糖之后,孙家良又喝完了水壶里剩下的水,背着背篓回去,农场的晚饭是杂菜窝窝头,因为晚上不干活,晚饭连咸菜疙瘩都没有了,其他劳改犯多少都有些抱怨。
孙家良心里得意,他还留了一包鸡蛋糕在手上,最近农场刚来了个年轻姑娘,长相楚楚动人,惹人怜爱,听说是资本家的女儿。
孙家良又一头陷进去,想拿拿包鸡蛋糕晚上偷偷夜会佳人。
夜深了,茅草屋里的劳改犯们都睡深了,磨牙的,说梦话的,漆黑的夜色中,孙家良悄无声息摸下了土炕,挪走了摆在地上掉了漆的脸盆。
掏出小洞里的砖头,想起即将也会佳人,孙家良兴奋的都要颤抖了。
很快的,孙家良就到达了约定好密会的小树林,他左顾右盼等了一会儿,发现了不对劲,静谧的林子忽然响起乌鸦叫,黑漆漆的树林张着大口,诡异的叫人心里发毛。
孙家良心里打鼓,加快了步伐想逃,身后突然窜出一个黑影,吓的孙家良一声哀嚎,从山坡上滚下去。
得,这一滚不要紧,他**砸到石头上,人是救回来了。
那什么不行了!
孙家良直接摆烂了,家里孙母跟孙家玉闹翻天,他哼也不哼一声。
都成太监了还管个屁!快活一天是一天。
孙父不晓得儿子心里怎么想的,他出门在副食品店买了几根肉骨头回来,想煲汤给儿媳妇补补钙。
孙母肉疼不已,“哎哟哟”叫起来。
“家里什么条件,还买肉骨头,这不得花钱?”
孙父道,“吃什么补什么,红娜伤了腿吃了好去上班。”
孙母也不是以前高高在上的模样了,她跟孙父亲退休之后,家里花钱就指着林红娜了。
林红娜在屋里,摔伤的右腿疼的动不了。
两个儿子依偎在母亲身边,一个帮着倒水,一个帮忙按摩。
林红娜也难得红了眼,没想到驾到豺狼虎豹的孙家,争强好胜这么多年,到头来,还是公公和两个儿子关心她。
孙家玉顿时嘴一撇,翻了个白眼。
“爸,你咋这么偏心眼。”
孙父训斥道,“什么偏心眼,你在家一天什么都不干,给你找的售票员的活明天就开始上班,这个再干不长,就给我滚出去!”
孙父看见这个大女儿就气不打一出来,胸膛起伏不定,指着孙家玉的鼻尖骂道。
“整天嫌弃这个,嫌弃那个,人家都是自食其力讨生活,比你好多了,你才是这个家的蛀虫!”
孙家玉让孙父骂的脸上挂不住,一扭头跑了。
“老头子胡说八道些什么呢?这是自己闺女,不怕外人看笑话。”
“看什么笑话,她现在知道要脸?伸手往家要钱怎么有脸?”
“........”
*
年关在即,又到了乡下生产队一年一度交猪吃肉的日子。
今年外头形势不好,张大舅他们生产队养的猪却是不错。
生产队的七八头猪,从小猪仔开始,没一顿是饿下的,吃了睡睡了吃,养的油光水滑。
张翠兰在国营养猪场养了半辈子的猪,回乡下看路过的老娘,也凑过去跟嫂子们,得一起摸摸猪才心甘情愿离开。
张家两个舅舅过年分了二十来斤猪肉。
张翠兰沾光,掏钱买了五斤回来。
老顾家晚上吃猪肉炖粉条,吃的一家子满嘴流油。
林瑶吃了一小碗就吃不下了。
张翠兰自个给她剥了个咸鸭蛋,絮絮叨叨不住嘴:“这可不行,瑶瑶你得多吃点儿,不吃好了咋有营养,来,再吃半个鸭蛋,哎呀,你不用想安子这小子,他是没手还是没嘴,在外头寻俩安,鹅了自个儿就知道吃饭,来吃鸭蛋!”
张翠兰给林瑶塞了半个鸭蛋。
于是,当天晚上林瑶这一顿午饭又吃了半个鸭蛋,喝了一碗南瓜粥,给撑的在院子里溜溜达达走了好几圈儿。
吃了午饭,圆圆和兜兜也不去屋里睡觉,俩小家伙儿老馋奶奶说的那猪肉饼了,再说妈妈还说要给他们做栗子甜糕呢。
今天又有猪肉饼又有栗子甜糕,俩小快活的跟过年似的,为了这两口好吃的,兄妹俩跟小尾巴似的,跟在林瑶身边转圈圈。
老顾家厨房就巴掌大地方,张翠兰抱着油罐子进屋,瞅见俩小娃儿,嫌弃道,“干啥呢,俩矮冬瓜还在这蹦跶,去一边儿玩去!”
说完,就把俩小给轰出去了。
圆圆兜兜兄妹俩:“.......”
矮冬瓜就矮冬瓜,奶你也不高啊。
没亲眼看着妈妈做好吃得栗子糕,两个小家伙表示遗憾。
前头外头雪下的不下,俩孩子又想去院子里堆雪人。
林瑶欣然允许。
“行,记得注意安全。”
圆圆和兜兜在院子里乱窜,惹的胡同里的小孩儿都出来看稀罕。
圆圆快活在雪堆里打了个滚儿,撅着小屁股爬起来,发现几个小伙伴都用惊奇的目光看着她。@无限好文,尽在
“你们看啥啊?”
“圆圆,你身上弄的这么脏,你妈妈居然没骂你?”
“对啊,你这衣裳不是今早上才换上的?”
“是啊?”
“这么快就弄脏了,居然没有挨骂?”
几个小伙伴都觉得很惊奇,要知道他们每次把身上弄脏,回家都是要挨一顿臭骂的。
“这有啥啊,我妈妈从来不骂我的。”
“那你可真幸福。”
小伙伴们都羡慕了,没想到又听见顾兜兜道,“因为我家的衣裳都是自己洗的,除了不好洗得棉袄,圆圆自个儿的衣裳弄脏了就自己洗,我妈为啥骂我?”
自己的衣裳自己洗,弄脏了就不用挨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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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同里的小伙伴们彷佛打开了新世纪的大门。
这几天,隔壁吴盼娣给大黑二黑吓了之后,再也没爬在墙头往顾家院子里看。
不过,林瑶偶尔在胡同里遇见吴盼娣,吴盼娣再也没有往日的温柔笑意,看人的目光总是带着些幽光,就跟冬天的饿狼一样,让人心生警惕。
林瑶回家一说,张翠兰老两口也有所察觉,说马仁义家的这个媳妇儿有点邪,得跟邻居们说说,叮嘱自家的孩子们离她远一些。
同一时间,下乡训练的民兵团出了一件大事。
这年头县里的民兵团训练,跟正规军队差不多,都是把部队拉到野外进行训练,要负重奔走几十公里,要翻山越岭在野外宿营,同时进行各种训练比武。
附近山里的村民,一天到头听到的不是枪声就是隆隆炮声,知道是几万民兵大演练呢,轻易不会往训练场这边来。
是以,几万民兵都由各自的连长排长带领,听侯指示。
公安局的小伙子们组成一个加强排,扛着□□紧跟着大部队,一连一个多小时的急行军,丝毫没察觉出累。
部队到了制定的训练地点,众人都忙活开来,扎帐篷的扎帐篷,擦枪的擦枪,个个磨拳擦掌,想在之后的大比武中夺得头筹。
当天晚上,顾时安举着手电筒,和徐向前一前一后巡视完营地,以防比武还没开始就有小股敌人“偷袭。”
兄弟俩刚巡视完,大头哥尿急去解决人生大事。
顾时安肚子里拿着手电筒回帐篷,走过一片低矮的灌木丛,周围万籁俱寂,只有脚步划过野草的声音。
就在这一片静谧中,意外却发生了。
一道身手矫捷的影子从密林中冲出,对着看似毫无防备的顾时安亮出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