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要重新启用苏达,李仲直的消息传到前朝,自然引发了一些争议。
久在政局之人,都知道苏达和李仲直是谢相之人,曾经谢相辉煌之时,他们跟在谢相身后耀武扬威,谢相倒台后,他们可以说是夹着尾巴做人。
如今谢相手里没有兵权,圣上又急需可用之人,他们便被谢相重新从角落里拉了出来。
可这么下来,谢相在朝中有权势,有兵马,又有圣上的信任,便一手遮天了。
一时间人心浮动,众人更多的是产生一种不安之感。
毕竟辛太傅病重,昭宜大长公主逐渐退出朝堂,谢相一人独大,朝廷成了他的一言堂。
若谢相真的忠心圣上还好,可但凡他有一点儿异心,那对于如今的局势来说,可是致命的打击。
辛太傅知道此事后,拖着病躯,也要让家中子孙入宫劝谏圣上。
可谁知,辛府子孙连宫门都没能进去,就被客客气气“请”了回来。
原是谢相时刻注意着辛府的动向,辛府的人一出去,谢相那边就听到了风声。
辛府往皇宫递的帖子,也被谢相给拦了下来。
辛府子孙知道兹事体大,自然心急如焚,哪怕辛太傅病重,他们也不敢隐瞒。
果然,辛太傅知道他派出去的人,连圣上的面都没能见着,激动得咳嗽不止。
“圣上怎么能将兵权交到谢相手里!那是个什么人!伪善狡诈,表面一套,背后一套,圣上怎可...咳咳咳。”
辛太傅咳完之后,捂嘴的白手帕上带着一些血丝,令府上一众人担忧不已。
辛太傅摆摆手,安抚着他们道:“无事,是口瘀血,吐出来舒服多了。”
话虽这么说,可辛太傅的脸色肉眼可见差了下来。
其实自从他闲赋在家,并没有旁人想象中的轻松。
他时刻在为时局忧心,不论是前朝,还是边关,亦或者是远在洛京的商清晏。
可憋屈就憋屈在,他明明什么都知道,但是什么都做不了。
他想劝谏圣上和商清晏,令其放下从前的恩怨,专心治国,哪怕大殷暂时东西分裂。
只是这对同母兄弟之间,隔着的仇怨太深太重,谁都不肯放下。
商清晏远在洛京,他想见又见不得。
商渐璞却是就在盛京,辛府和皇宫,坐马车也就两刻钟的时间...
他依然见不得。
辛太傅躺在床榻上,长长叹息一声:“这都是命啊!”
他是在感叹自己的命,还是在感叹商渐璞的命,其他人并不知道。
就在此时,门口的仆从忽然着急忙慌跑了过来:“老爷,昭宜大长公主派人来了!”
辛太傅睁开眼,让身边的侍从扶他起身:“快快请进来。”
辛府虽不至于门庭冷落,可是谢相上位之后,着实冷清不少。
逢年过节,大家走的也只是一份面子情。
但昭宜大长公主不同。
从某一方面来看,她和自己同病相怜,都是费尽心思将商渐璞捧上高位,又被排挤出朝廷。
但从另一方面来看,她又远比自己幸运得多,最起码,她从一开始,便是暗中倒向了商清晏,更是认了虞安歌为义女。
倘若有一天,商清晏拿下盛京,昭宜大长公主必会重上巅峰。
而他,就算活着到了那一天,也再无可能入朝了。
很快,昭宜大长公主派的人便过来了,他献上一份东西,并道:“这是昭宜大长公主让小的交给您的供词,还请太傅过目。”
供词?
谁的供词?
供的又是什么?
辛太傅打开信件一看,却见里面赫然装着谢相通敌叛国的证据。
确切来说,是郑侍中通敌叛国的证据。
有岑嘉树之母白姨娘的证词,亦有昭宜大长公主仔细查证出来的东西。
郑侍中是被商渐璞培养出来的心腹,但是在谢相重新登台后,他又与谢相来往亲密。
昭宜大长公主的目的很简单,绝对不能让谢相掌握兵马。
这份证词或许一时半会儿扳不倒谢相,却能让圣上对谢相起疑。
疑心一起,必要调查,那么下发兵权之事,也只能延后处理了。
来人道:“大长公主说了,谢相心怀叵测,若他手里有兵,只会让东边的情况雪上加霜。”
辛太傅和昭宜大长公主都知道,商清晏对统一大殷势在必得,然而谢相手握兵马,不一定会拼死回护东殷,但一定会以此谋私。
若真有开战那一天,谢相绝对不能成为第四方势力,令大殷的情况雪上加霜。
辛太傅郑重将证据收好,对那人道:“我明白。”
那人道:“昭宜大长公主体恤太傅身体未愈,让小的送了药来,只是圣上那边油盐不进,也只有辛太傅能劝一劝,所以得辛苦辛太傅操心了。”
辛太傅颔首,如今连他辛府子弟请求入宫,都被挡了回来,可想而知,昭宜大长公主想要向宫中递话,有多不易。
辛太傅道:“帮我转告昭宜大长公主,我必会将此证物呈到圣上面前。”
那人这才退下。
辛太傅闭目稍微歇了歇,便道:“更衣,我要入宫。”
辛府人看着辛太傅的面容,关切道:“可您的身子...”
辛太傅一边起身,一边道:“我还没到那种地步。”
...
辛太傅亲自到了皇宫门口,就算谢相得到了消息,也不敢命人阻拦,是以他入宫还算顺利。
商渐璞听到辛太傅入宫的消息后,连忙赶了过来:“太傅身子不好,有什么话,让人带给我便是,何必亲自过来一趟?”
辛太傅却冷笑一声:“倒是让人给你带了不少话,可没一句送到你耳里。”
这话说得不无怨气,商渐璞却是意外道:“怎么可能?”
他在大殿环视一周,脸色不大好:“谁敢拦太傅的话?”
辛太傅道:“还能有谁?普天之下,除了你,也只有那一个能拦我的消息了。”
商渐璞自然意识到辛太傅说的是谁:“回头我会狠狠斥责于他。”
辛太傅道:“哦?他是大殷的肱股之臣,圣上要以什么借口叱责他?”
商渐璞知道,辛太傅这是要跟谢相对上了,有些无奈道:“太傅!谢相虽有些霸道,可的确是个能臣。”
辛太傅将怀中的东西掏了出来,摔在商渐璞的桌案上。
这一下,仿佛回到了商渐璞还是皇子时,因为课业完成得不好,而被辛太傅低声呵斥的场景。
辛太傅道:“我给圣上一个叱责他的借口,顺道让圣上看看,谢相是如何当这个能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