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虞安和的印象里,虞安歌这个妹妹一向坚强勇敢,便是练功时再苦再累,虞安和都没见过她的眼泪。

如今她痛哭不止,着实把虞安和吓了一跳,顿时手忙脚乱起来。

“怎么了?谁给你委屈受了?跟哥说说,哥哥给你出气。”

虞安歌只是哭,前世那些痛苦的记忆她又该如何告诉旁人?

她从望春城赶去盛京给哥哥收尸,又带着哥哥的尸首,忍痛回到望春城,没人知道她的心境经受了怎样的痛苦折磨。

父亲看到哥哥尸首一夜鬓白,威风赫赫的大将军,身体佝偻成一个老人。

她和父亲亲手埋葬了哥哥的尸体,而哥哥死亡的真相,也随之掩埋。

虞安和道:“好妹妹,你莫要哭了,可是女扮男装太累?哥哥跟你换回来好不好?”

虞安和擦拭着妹妹的眼泪,可眼泪越擦越多,多得他惶恐紧张,从小到大,妹妹何曾哭成这样过?

虞安歌将前世今生的痛苦一股脑宣泄出来,才自己抹了眼泪,紧紧抱着有温度的哥哥。

虞安和道:“到底怎么了?跟哥哥说说,你以前什么事都跟哥哥说的,怎么现在受了委屈,反而不开口了?”

两世未见,虞安歌一时没有控制住情绪,哭了许久,虞安歌才算是缓过来了些:“我没事。”

虞安和看着虞安歌通红的眼睛,点了一下她的额头:“说谎。”

虞安歌不肯说的东西,任谁都撬不开她的嘴,虞安和知道这一点,没有过多追问,只是把糖葫芦往她手里塞了塞。

“我过来的时候,刚好碰到一个老伯收摊,剩下最后一根糖葫芦,我就给买了。”

虞安歌看着那串糖葫芦,个个饱满,不可能是被挑剩下的,就知哥哥的话不真,只怕是趁着街上还热闹的时候买来,一直给她留到现在的。

哥哥没有追问她,她也就没有戳穿哥哥,跟他一起站在檐下,一口一个吃着。

虞安和一脸苦恼道:“你之前写信说要冒充我进京,我还当你只是玩玩,就答应了你,谁知道你玩得这么大。”

虞安和虽然各处跑,但也有留意妹妹的动静,四处打听之下,已经知道了二房三房的下场,以及虞安歌半年之内就被封骑都尉,甚至现在还当上了巡盐御史。

虞安歌嘴里有山楂,没有回答。

虞安和继续道:“你把自己弄得这么高调,是不是盛京权贵皆注意到你了?”

虞安歌老实点点头。

虞安和想了半天道:“我们尽快换回来吧,你女扮男装太危险了。”

虞安歌咽下嘴里的山楂,闷闷道:“换不回来了。”

虞安和道:“能换回来!就趁着你在江南这段时间,盛京那些人大半年见不到你,肯定会忘了你长什么样,到时候再见到我,只会觉得你长高了。”

虞安歌却是道:“哥哥,真的换不回来了。”

虞安和收敛了脸上的笑意:“为什么换不回来呀?我们以前不是经常互换衣服穿吗?连爹爹都认不清我们。”

虞安歌看着哥哥的眼睛,倒映着她的面容:“哥哥,你真觉得,爹爹是认不出我们吗?”

虞安和沉默下来。

爹爹自然认得出来他们兄妹,哪怕二人互换衣服,学着对方说话,凭借爹爹从军数十年的敏锐,怎么可能认不出来?

不过是为了哄他们兄妹开心,假装不认得罢了。

虞安和道:“我知道是我没用,你才会顶着危险冒充我入京的。”

圣上为什么招虞安和入京,其实他们都心知肚明,什么为虞老夫人侍疾,都是借口。

真正的原因是神威军的存在,让圣上猜忌爹爹,所以才会用虞安和当人质,远远钳制爹爹。

虞安和也知道自己没什么本事,他不像爹爹那般英勇,也不像妹妹这样果决。

妹妹是担心他的安危,才冒充他的,跟从前兄妹间的玩乐可半点儿不同,如今走错一步,可是要命的。

虞安和之前就担心妹妹一入京,他们就换不回来了,现在得到了准确的答案,他还是心一沉,很是低落道:“爹爹说得没错,我就是个棒槌。”

虞安歌连忙道:“哥哥才不是棒槌,哥哥是天底下最好的哥哥。”

虞安和看着天空中零星飘下来的雪花:“你不必安慰我,我自己几斤几两自己清楚,只是咱们以后可怎么办呢?我无论是归隐山林还是躲在望春城都好说,你呢?你终日以男子身份示人,难道以后不嫁人了吗?”

虞安歌脑海中闪过一抹白色的身影,很快又被她赶出去:“不嫁人了。”

重活一世,她不是为了嫁人。

虞安歌的目标很明确,就是要阻止前世的悲剧再发生,杀了岑嘉树和宋锦儿复仇,阻止大皇子登基,救万民于水火。

但看着眼前的哥哥,虞安歌心里燃起愧疚:“以防万一,哥哥以后,不能出现在人前了。”

虞安和眼底透着几分迷茫:“若不能出现在人前,又该何去何从?”

说到这个,虞安歌问道:“哥哥你这大半年里,都去了哪里?为什么在大街上玩杂耍?”

虞安和道:“我就是天南地北到处走,看见了许多风景,也遇见了一些事儿,有一次遇见山匪劫道,钱都被抢去了,好险留下一条命。我没钱了就去虞家的镖局要点儿钱。至于杂耍...我是觉得有意思,所以每个月给他们一两银子,跟着他们学杂耍。”

虞安歌脑子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等等,所以你在那个杂耍班子玩杂耍,辛辛苦苦替他们赚钱,然后你还要给他们交钱?”

虞安和很认真地点了点头,眼底干净澄澈:“是啊!”

虞安歌:...

虞安和一脸疑惑道:“有什么不对吗?他们教我怎么杂耍,管我一天吃两顿饭,每三天就能吃到一次肉,还给我表演杂耍的舞台,我给他们交点儿学费,不是应该的吗?”

虞安歌沉默良久,而后道:“我收回刚刚的话,哥你的确是个棒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