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物生而有灵。
羧羚母兽哺育幼崽,约有盏茶时分,见这四人转身要走,似乎明白他们不忍加害,目光闪烁几下,忽然仰头叫道:“咩,咩。”
四人停住脚步,转头一看,只见幼崽吃饱,肚子高高鼓起,在干燥毒草上惬意的打了几个滚儿,无比满足,翻身倒头大睡;而峻岭母兽缓缓起身,去了洞穴深处,不过十息时间,又转身走了回来,口中叼着一条绿枝,上面有一串白果,晶莹剔透,香气清新怡人。
“这羧羚知道我们不杀它,报恩来了。”班鲁看着羧羚口中白果,并不认识是什么东西,伸手接了过来,递到罗天生等人身前,呵呵笑道:“你们谁认识,能不能吃?”
罗天生看了一眼,点点头道:“这叫千精万毒果,名字听着厉害,其实没有毒性,能滋养脏腑,也有御毒之效。吃了之后,再遇上寻常的毒物就不用怕了。”
果子共有十六枚,也不知道是不是羧羚母兽提前算好,刚好一人四枚,各自服用。
四人吃完打坐调息,药力散开,胸腹间凉丝丝一片,如同酷暑之时浸泡在寒泉之中,浑身打了几个冷颤,口中吐出一片白汽,而后站起身来,只觉得目力似乎也比之前好了一些,体内经脉无比舒泰。
“我觉得吧,咱们还得商量一下。”班鲁走到羧羚母兽身边,低头看了看幼崽儿,又回过头来,一脸严肃,道:“咱们不忍心害了它们,别人可不一定,要是被那些参加测验之人找到,这一大一小肯定无法幸免。”
杜无冬点点头道:“我也有这个顾虑,只是想不出办法,咱们早晚是要离开的,不可能一直护在这里。”
罗天生也觉得有些麻烦。
羧羚以毒草为食,就算收服了也不好饲养,而那些参与测验之人,比如小四公子,又比如灵树观的用剑少女,他们手段不凡,心性又难以捉摸,万一找到羧羚之后动手加害,以这头羧羚母兽的实力,根本没可能挡住。
蛮山岳伸手挠头,白长了个大个子,半点儿主意都想不出来。
“还是得我来想办法。”班鲁眼珠子骨碌一转,嘿嘿一笑,伸手指了指罗天生:“你不是要去对面山壁破壁入境吗?摆个隐匿阵法,把附近全部遮蔽起来。等他们来了,东找西找找不到,找一会儿也就散了,这对羧羚母子不就保住了?”
罗天生估摸一番,暗暗皱眉。
破壁入境最怕打扰,隐匿阵法本来是用于遮蔽身形;对面山壁距离羧羚所在的山洞有三百多丈,要用阵法全部隐匿起来,十三枚点星石又有些不够,必须用其他器物代替。
如果是破境之后,真气足够,十三枚点星石布阵绰绰有余,现在换成其他器物,效果就没有那么好,说不定会被别人看出端倪。
“罗天生,想什么呢?”班鲁连连催促:“赶紧布阵,别耽搁了。”
罗天生看了看羧羚母子,思索片刻,转身招呼三人走出山洞,认真道:“我要布个大阵,身上只有十三枚点星石,差的太多。你们有什么好东西,都拿出来,最好是天材地宝,金精石什么的一概不行。”
班鲁和蛮山岳面面相觑,都拿不出可用之物,只有杜无冬交出手中木杖,道:“小罗,这是我师父送的‘生息杖’,取自大夏皇朝的万里桫林,得之不易,其内灵气十足,能不能用?”
罗天生接过生息杖,走遍四面八方,以生息杖为阵眼,十三枚点星石封了上下方圆,又找了些零散碎石头,总共有三百六十五块,各按周天方位,布置了方圆三百六十五丈的隐匿阵法,最后走到班鲁三人身旁,有些不确定道:“再有一根生息杖,这阵法就算精通阵法的六境巅峰法修来了也破不开,只用这些碎石头,我不敢保证别人能不能看穿。”
“看不穿,看不穿!”班鲁信心满满:“罗天生,你小子没让我们失望过,这次也不例外。”
蛮山岳和杜无冬都无二话,罗天生只是摇头,边摇边走,走到山洞对面的山壁下方,找了一处平坦地面,盘膝坐下,喊一声道:“你们替我护法,万一有人破了阵法,能挡就挡,挡不住就……”
不等罗天生说完,蛮山岳三人早已跟了过来,反身围成犄角之势,只道:“放心放心,你入你的境,别的不用管了。”
“唉,好吧。”罗天生叹一口气,收敛心神,运转体内真气,开始破壁入境。
自从十万年前,苍穹之上众神战而陨落,古人观看众神血战,又有神尸落地,尸身之上气息驳杂。久而久之,古人观而入道,创出三般修炼法门,一为剑修,二为法修,三位武夫。
时至今日,世间又有百家杂修,追根溯源,仍然离不开这三类法门,其中诸门百道,公认武夫最强。
罗天生诸法皆修,入境走的正是武夫之道。
一境武夫,称为“蕴气”,未入境时,真气稀薄散乱,遍布全身,经不起持久战斗,往往数息而止,施展几个威力比较大的招式就会消耗一空;入境之后,真气汇于丹田,凝而不散,呼吸之间运转如意,战斗之时随心所欲,支撑几个时辰都不觉得疲累。
罗天生端坐于地脉汇聚之地,丹田内有假丹之力,真气已然充盈无比,唯独蕴气之时,背后铜棺气机牵引,使得体内真气难凝,无法在丹田留住。
“地脉之力牵引,假丹相助,自身真气充盈,这三样加起来都入不了境,看来,古神舍利必须用了。”罗天生一次尝试失败,想了一想,掀开腰间葫芦嘴儿,取出了古神舍利。
早在太岁祭未开之时,魔狼便事先交代,要这背棺少年去牛头谷中,把这件古神舍利找来;握在手中有鹅蛋大小,是块赤红色的晶体,隐约可见其中有光芒流转,瑰丽玄奇。
古神舍利在手,罗天生再运真气,心里顿时一喜,只觉得舍利灵力流转全身,最终在后背凝聚,如同一堵铜墙铁壁,背后铜棺微微一颤,和体内的气机瞬间切断。
同一时间,丹田中心仿佛出现了一道强劲拉扯之力,把全身各处的零散真气全部吸引汇纳,形成一道急速旋转的磅礴气旋。
而且就在这气旋出现之后,丹田之内,那颗金线果药力凝聚的假丹立刻起了变化,散发出绵长灵力,进入气旋之中;随后气旋再变,甩出一道道真气丝线,沿着经脉外壁流走在四肢百骸,无论筋骨皮膜,血肉经络,都被这丝丝真气包裹,如同置身温泉,体表呼呼冒汗。
“这,这是养体!”罗天生双眼紧闭,心中惊喜难言。
养体,是武夫迈入二境的称呼,以丹田气旋之力,滋养肉身,气血之力更加强盛。常人由一境入二境,往往数年而不可得,而这背棺少年厚积薄发,诸般机缘之下,先行蕴气,再度养体,瞬间连破两境!
只是两境虽破,古神舍利在后背凝聚的阻断灵力逐渐消散,而背后铜棺似乎自有意识,从这将散而未散的特殊力量之内,硬生生抽出一道猩红晶光,往铜棺之内飞快灌注。
仅有三息时间,罗天生掌心一轻,摊开一看,只见古神舍利早已碎成粉末,其中灵力尽数消散,都被背后铜棺吸收干净;铜棺气机,体内气机,再度彼此相融,宛如一体。
“铜棺就是铜棺,古神舍利都拦不住它,又和我连在一起了。”罗天生心中感慨,而后不再多想,翻身站起,喊一声道:“班鲁,蛮子,老杜,我成功了。”
三人一直在旁守护,此时转过头来,感受罗天生气息强弱,齐齐瞪眼:“你一屁股坐在地上,连破二境?!”
“嗯,机缘巧合。”罗天生嘿嘿笑道:“主要还是咱们在铁线树林抢到的金线果,入境的时候帮了好大的忙,现在开始养体,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破三境。”
班鲁呼天抢地,一脸悲愤:“罗天生啊罗天生,你知道我从一境入二境用了多久吗?足足五年!我家虽然是杂修,入境走的是剑修的路子,一境三年,二境五年,你就用了半柱香,我,我,我打死你都不解恨啊!”
“呵呵,呵呵。”蛮山岳傻笑一会儿,伸手摸了摸罗天生的头发:“小罗,认识你这个朋友,真不错,原来是个修道天才,呵呵,呵呵……”
杜无冬眼中也有喜色,仔细感应罗天生气息,称赞一声,又细心提醒道:“小罗,你破壁入境,走的是武夫之道,拳脚功夫不能落下,武器兵刃和布阵之法都能使用,但一定要注意,要有所专精,否则博而不专,反而落了下乘。”
“嗯。”罗天生点点头,和三人说笑一会儿;又等了大约三炷香,想一想道:“时间过去这么久了,隐匿阵法一直没有被破,来猎杀的羧羚的人应该走了。”
一边说着,一边挥手解除阵法,收回十三枚点星石,又把生息杖还给杜无冬。
然而,仅仅是阵法解除之后的两息之后,一道清脆好听的女孩儿声音从周围的浓雾中远远传了过来:“哎呀,黑哥哥,白哥哥,你们快看,这儿有个大山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