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横江留不下罗天生和奚青青。

且不说令狐少延不肯,便是这位八境大师兄“方中平”,此刻同样没有丝毫示弱,原本拱手而笑,此刻早已把双手放下,脸色平淡:“别长老,五行剑宗不分彼此,你对我师弟出手,已然伤了和气。适才这位背棺的朋友竭力护我师弟,如今你要我把他二人交出,置我水剑宗‘道义’二字于何地?”

说着,这位年纪不足三十的八境剑修轻轻抬起右手,再次轻声道:“若别长老不肯罢休,便与方某切磋一番,若能胜得一招半式,方某转身便走,绝不多说。”

罗天生与奚青青对视一眼,各有笑意。

世人皆知,五行剑宗关系极为密切,纵然宗门不同,晚辈弟子面对前辈高人,口中均自称“师侄”。而方中平与令狐少延二人,一个骂他老东西,一个自称方某,显然没有把这位八境执事长老放在眼中。

别横江眼中含怒,却并不与方中平动手,喝一声道:“五行宗门大会召开在即,当时再与你们理论。”说完又招呼远处贝加海,转身踏浪而去。

方中平看他二人渐行渐远,缓缓摇头,这才转身看向罗天生与奚青青,目光落在后者脸上,微微一怔,面上现出一丝讶色;而令狐少延满脸坏笑,伸手戳了戳方中平腰间:“师兄,这位青青姑娘,是不是仙子一般的人物?我刚见到她时,也愣了半晌,只当自己眼花,看到了天上的神女。”

“神女也无如此美貌。”方中平称赞一句,又轻轻拱手:“两位朋友,我师弟性情洒脱,言辞若有得罪,请勿放在心上。”

罗奚二人与令狐少延结识已有半日,知他性子豪爽,言语并无任何不敬之意;面带微笑,依江湖礼数,拱手还礼道:“方兄比我二人大不了许多,居然已是八境修为,去年灵树观英才盛会并未见到两位,真是遗憾。”

方中平谦虚一笑,又转身看向令狐少延:“师弟,五行剑宗大会即将召开,你我在外多日,不可耽搁。愚兄先走一步,返回宗门与师父交差。”

说完,这位年纪不算甚大的青年男修向罗奚二人拱手道别,只是目光忍不住又往奚青青脸上扫过,显然是被她容貌吸引,却并不多说,也不再多看,转身踏江而行,仅是迈出几步,身形已然消失在远方江面。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罗天生眼见方中平已然走远,微笑道:“令狐兄,我们……”

只是不等这背棺青年说完,令狐少延早已伸出手臂,搭在罗天生肩上,眉飞色舞,显然兴致极高:“罗兄弟,倘若你和青青姑娘没有要紧事,不如去我火剑宗坐坐,去我后山喝酒练剑,好不快哉!”

罗天生看向奚青青,却见这绝美女子目光温柔,显然任凭罗天生做主,并无异议。

“我虽无要紧事,只是贸然前去,难免有些不妥。”罗天生思索片刻,再次拒绝;只想寻个僻静地方,先把天雷泽得到的那一段雷电神明躯体吸收再说。

然而令狐少延眼睛一眨,满脸神秘:“罗兄,你斩杀谭蛟那一道剑意,其中也有火焰气息;还有对付贝加海的那一道拳劲,火焰劲力更是极为浓郁。我那后山有岩浆玄潭,对你功法好处不小,不想去看看?”

罗天生心头一动,果然响起,先前令狐少延便曾说过,他那座后山火焰气息极为独特,并不是寻常地火所能相提并论;如今被他勾起兴趣,当下拱手笑道:“既然令狐兄如此厚情,我再拒绝实在有些说不过去,便如令狐兄所言,去后山感悟玄滩火焰,也好增进一些实力。”

令狐少延放声大笑,满心欢喜,当即在前领路;而罗天生手掌飞舞,收回千毒万绝小蚕与五大阵器,又检查鬼王身躯,确定他本源鬼气未损,收进灵星角中,而后与奚青青并肩而行,与令狐少延赶赴火剑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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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图皇朝东南,距怒江约有七千里外。

一片连绵千余里的赤色榕树之间,并排坐落着三座雄峰。中间山峰形如利剑,直插云霄;左侧山峰药香阵阵,灵气浓郁逼人,而右侧山峰焰光冲天,蕴含恐怖火焰气息,与地底深处隐有呼应,地面升腾约有三尺火浪,温度却并不如何炽热,对附近树木几无影响。

形如利剑的山峰顶上,一座雄伟大殿巍峨矗立,通体燃烧深红火苗,正门上方悬挂一块烫金匾额,上书“火行大殿”四个古朴大字;无数弟子都在殿前广场打坐修行,身躯都有焰光笼罩;而大殿前方,一名身材低矮的赤袍老者面带慈色,看着前方那许多弟子,抬手捻动颔下三缕赤红胡须,无声而笑。

“师父。”老者身旁,方中平微微躬身:“弟子与令狐师弟这趟前往水剑宗,连宗主之面都未能见上,被他们驱逐离开,丢了师父颜面。”

这位赤袍老者,正是火剑宗当代宗主“赤髯真人”,对弟子被逐之事早有预料,轻轻摇头,微笑道:“无妨,再有一月,五行剑宗大会召开,为师与他们好好说道说道。如今大衍皇帝雄心壮志,只怕北陆一统,局势大变,他们便是躲到天涯海角也无用,都要受天子皇令管辖。倒不如早些行善,免得天威一至,宗门覆灭,到时悔之晚矣。”

方中平仍然保持躬身姿势,低低皱眉道:“还有一桩事情,令狐师弟曾在怒江沿岸仗义出手,搭救无数渔民;而水剑宗所作所为,与大衍皇帝旨意相去甚远,师父要劝他们向善,只怕千难万难。”

“五行剑宗,毕竟连枝同气,同荣共损。”赤髯真人摆摆手,抚须笑道:“为师希望他们识大体,知进退,再难也要试上一试,至不济浪费一些口水,却绝对不能不说。”

方中平心悦诚服。

这一对师徒再聊几句,只见前方广场许多弟子已然停止修炼,正望着远处正在沿着山道走来的三道身影;小半女弟子倒还好些,而那些年纪颇轻的男弟子,各个目瞪口呆,失神落魄,仿佛心智被迷,一身火焰气息已然紊乱。

“好美的女娃娃。”赤髯真人目光扫过,早已看清,远处山道间那三名年轻修士,一人腰悬酒壶,看似**不羁,正是自己亲传二弟子令狐少延;另一人身背铜棺,虽不认识,却也能感知他所修驳杂,一身气息却极为凝聚,必然师承高人。

而那位容貌绝美,堪称颠倒众生,倾国倾城的年轻女子,一身剑意凝儿不发,在这位火剑宗主真人眼中同样纤毫毕现;于六境气息之内,又隐有一股灵树气息,当下心头恍然,面带笑容迎上前去,点头称赞:“中平先前与我说,少延结交了两位朋友,果然机缘不浅,其中居然就有灵树观当代天下行走,奚青青奚小姑娘。”

方中平就在赤髯真人身侧,此时听他道出奚青青身份,心头微微一动;再往那女子脸上看时,只觉她身份尊贵,与容貌一般无二,在北陆洲一洲绝无仅有,心中难免有所意动。只是此时山道之上,罗奚二人并肩行走,两手相携,显然情深一片;心中唯有一声低叹。

奚青青被赤髯真人点明出身,并不介意,执晚辈礼仪,轻轻躬身,温声道:“前辈勿怪,只因未曾以纱巾遮面,耽误了贵宗许多弟子修行。”

“是他们心智不坚,怨不得你。”赤髯真人捻须而笑:“若是老夫年轻百余岁,说不得也要动心,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老夫也不怪他们。”

说完,这境界极高的火剑宗主袍袖轻轻一甩,一道火光冲上千丈云层,把半边天际瞬间点燃,足足映照数千里方圆,无穷火劲把那些失神弟子瞬间唤醒,又传音道:“今日有贵客到访,不必再于殿前修行,各自返回居所,修养神念!”

无数弟子领命而去,各自低头转身,不敢再看那绝美女子容姿;而方中平上前几步,拱手笑道:“先前在江边初见,并不知青青姑娘身份,多有怠慢,还请勿怪。”

奚青青正要说话,却见令狐少延拉着罗天生手臂,走到赤髯真人身前,嘿嘿笑道:“师父,师兄,我把罗兄弟和青青姑娘请来,是不是大功一件?我们已商量妥当,就去我后山喝酒练剑,什么酒宴迎接,世俗客套,一概不需要。”

“令狐兄弟盛情,我二人很是感激。”罗天生手臂轻轻一震,脱出令狐少延手掌,拱手抱拳:“希望前辈应允,让我二人随令狐兄弟去后山感悟玄潭火焰。”

赤髯真人伸出手指,往令狐少延额头轻轻弹了三次,板着脸道:“去后山无妨,且须好生陪同,若是慢待了两位贵客,为师要你好看。”

令狐少延被师父敲的脑壳生疼,脸上笑容不减反增,又拉起罗天生手臂,大笑招呼道:“师兄,我后山没有酒菜,麻烦你啦!”

“师弟放心。”方中平答应一声,目光随他三人慢慢移动,却见那位惊为天人的绝美女子奚青青,已然走到那背棺青年身侧,与他手掌自然相握,随着令狐少延往后山“玄潭峰”走去。

直至三人身形消失,方中平压低声音:“师父,后山那边干系不小,奚姑娘他们……”

“不要紧。”赤髯真人缓缓摇头,仍是捻须而笑:“少延能与灵树观攀上关系,正是机缘所在,至于后山玄潭,也由得他们闹腾。”

方中平不再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