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里外,塘沽城中。

酒楼四层天字“甲号”客房之内,别长老手持茶盏,自啄自饮,而客房门外,水烟剑宗与乌泽剑宗五名六境长老仍然跪拜在地,满脸惶恐。

“废物!”别长老冷哼一句,饮光盏中清茶,正要再骂几句,突然眉头一皱,仰头观望东南,目光仿佛穿透头顶房屋,看到了数千丈高空绽放的一道明亮水光。

这位身为八境的准宗师,出身水剑宗的执事长老,面色只是微微一变,而后双足微微一顿,客房之内水光映照,身形已然冲破屋顶,落在城外十里。而后身形再动,身后一缕水光忽明忽暗,往那道传讯水光所在方位疾掠而去。

此时此刻,怒江江面巨浪涌动不休,罗天生三人身形模糊,把贝加海团团围住,拳影剑光穿织如网,把这位七境中期大剑修死死围住。只是急切间无法攻破他身周那三层剑丸水流屏障,只震的下方江水轰鸣,不知有多少鱼虾遭殃,俱自翻了白眼,鼓起白肚皮,沿怒江江水往下流漂去。

“你们要破我剑丸水牢,至少需要半个时辰。”贝加海身在水牢之内,有恃无恐,满脸冷笑:“而别长老身为八境,要赶到此处,瞬息可至!”

罗天生固然自信,却也知道,水剑宗八境长老,绝非当日净唐国中那名勉强入了八境的郭老太监可比,如今久攻贝加海不下,心知不可耽搁,口中一声低喝:“青青,令狐兄,我们先行离开,再做打算!”

令狐少延身为火剑宗主亲传二弟子,也知那位名叫“别横江”的八境长老实力如何恐怖,纵然性格洒脱豪放,此刻也不敢与他敌对,连连点头:“赶紧走,越快越好!”

奚青青身形微动,已然出现在罗天生身侧,脚下青光闪烁,也如履云宝靴一般,足以虚空飞行;而罗天生手臂一伸,再次握住令狐少延手臂,脚下宝靴黑光急闪,立刻便要飞离此地。

只是为时已晚。

一道绝强神念,引动百里天地之威,仿佛一座连绵百里的巍峨山岳,往三人身躯重重轰去。

“来的好快!”罗天生心头一震,深知八境之威,体表土黄光芒陡然升腾百余丈,把奚青青猛地扯如怀中。口中又是一声长啸:“鬼王,来!”

怒江水面,那只怀抱木舟的阴司鬼王口中“哇哇”大叫,脚踏滚滚江水跳上半空,死死抱住令狐少延身躯,竟是要以这七境阴鬼之身,替他承受这八境修士的一记神念镇压。

罗天生应对已然不慢,然而那百里天地之威来的更快,体表土黄色光芒陡然剧震,身躯已然无法在空中停留,被这一记神念天威震落江面,勉强站于水面,脚掌周围江水如沸,翻翻滚滚往四周蔓延。

而阴司鬼王更加狼狈,体表阴气消散大半,和令狐少延一同跌落江中,足足三息之后才浮出江面,已然元气大伤,身躯时而模糊,时而清晰,居然被这道神念镇压打的近乎崩溃。

倒是令狐少延有鬼王保护,浑身衣衫固然湿透,却并未伤及根本,此时身躯表面真气翻涌,火光升腾,早已把衣衫烤干,冲到罗天生身旁,满脸歉意:“不好意思,拖累两位。只怪我一时兴起,若是杀光乌泽剑宗与水烟剑宗那些弟子,绝不会有现在的麻烦。”

罗天生怀抱奚青青,说一声“无妨”,又把目光缓缓抬起,往江面百里之外看去。

别横江,这位八境中期准宗师,此刻脚踏江水而来,双手背负身后,身上深青道袍笼罩一层薄薄水光,脸色无比倨傲,脚下只是行走十数步,已然走到罗天生三人身前十丈,脚下一道水柱升起三丈,居高临下看他三人,袍袖轻轻一抚:“跪下!”

八境出手,百里天地有共鸣!

仅仅拂袖之力,便如百里天地降临,而罗天生仍以穷叟麻衣与履云宝靴合力抵挡,身躯陷落水下十余丈,周围江水都被布衣黄光与宝靴黑光撑开,滴水不沾身;而那七境鬼王谨遵罗天生之命,再次扑到令狐少延身上,为他硬生生抵挡这拂袖之威,一身阴气消耗殆尽,身形已然一片模糊,仿佛即将消弭于无形。

“有意思。”别横江俯视三人,面带冷笑:“难怪能逼的贝加海向我求援,原来身上有这些宝物,还收服了鬼王这种东西。”

此时江面三人拳意剑意尚未消散,别横江神念扫过,早已知悉一切,再次冷冷哼道:“天赋再高,资质再强,或许未来可期。但如今不过区区六境,就敢招惹我水剑宗,老夫又岂会放任你们成长?”

说完,这位身为八境的剑修准宗师,右手臂缓缓抬起,掌心一道剑气接天连地,百里天地之威被他引动,俱在这一剑之内,往他三人迎面劈落,正是斩草除根,显然要把这三名天资非凡的年轻修士全部斩杀,永绝后患!

“八境修士威能太强,我不一定能挡住!”罗天生动作飞快,早已把腰间葫芦嘴儿揭开,放出棕石竹针,玄阴宝座,欺风轻羽两柄长剑,又有欢欣泉水和火焰符箓,布下五行小世界阵法,又叫两只千毒万绝小蚕变的约有手掌大小,飞在三人头顶;甚至把那具收在葫芦之内尚未吸收的半截雷神躯干放了出来,全部用于抵挡别横江这一道恐怖剑气。

而且,这背棺青年调转身形,后背铜棺朝上,双臂紧紧抱住奚青青身躯,郑重道:“便是挡不住,我也绝不教你半点损伤。”

奚青青行走天下,身上也有保命至宝,此刻感受这背棺青年情意,心中只觉无比满足,柔声道:“区区八境,并非宗师,我动用一道底牌,杀他不难。”

“不必动用。”罗天生双臂稍稍放松,回头往别横江手中那一道尚未完成的剑气看了一眼:“我也想试试,看看如今实力,比这位八境剑修差到哪里!”

奚青青如他所愿,果然没用动用底牌,而令狐少延也不惊慌,被那即将消散的鬼王紧紧抱住,奋力挣开鬼王双臂,伸手遥遥指着别横江,口中放声大叫:“老东西,我师兄与我一路同行,距离此地不远,你敢下杀手,看我师兄如何跟你算账!”

“便是方中平赶到又如何,那时你们已是三具尸体,难道他还会为了三个死人与老夫拼命?”别横江面带冷笑,手中那一道天地剑气已然凝聚成功,往他三人头顶轻轻一划。

呼的一声,只见剑气所至,怒江江面难当其威,早已被风压排开,露出百丈多深的泥泞江底;而五行小世界阵法首当其冲,几乎瞬间被破,五大阵器往下方飞快坠落;而那两只通体淡金的千毒万绝小蚕身躯无比坚韧,承受剑威仍然没有半点伤势,只是挡不住这一剑之力,被压的不断下坠,已然落在罗天生头顶三丈。

罗天生身上布衣黄光大放,撑起一片土色屏障,在这剑威之下震**不休;令狐少延仍在破口大骂,只是声音被剑气搅碎,早已无法听清。

“宝衣只是身外物,在我八境剑气面前,又能撑住多久?”别横江满脸不屑,手臂一起一落。

他手臂一动之下,天地剑威再强三分,压的罗天生进入江底泥污,只是有布衣黄光阻隔,并未把污泥沾在身上;只因未入七境,尚未“固臧”,此刻体内脏腑震动,气血难平,几乎便要受伤。

令狐少延满口唾沫横飞,大骂不止;别横江还要再度出手,而奚青青已然把手掌伸入腰间口袋,立即便要动用那一道保命底牌;而就在此时,只听百里之外,一道颇为沉稳的男子声音遥遥传来:“别长老,如此大动干戈,震动百里,莫不是我那不成器的师弟冲撞了你?”

这道声音还未落下,声音主人已然踏着怒江水流飞驰而至,通体笼罩一团冲天气焰,手中也有一道无形剑气,在这滚滚江面引起火光无限,把别横江剑气之威轻易打散,而后飘然落在令狐少延身侧,对别横江微微拱手,淡淡笑道:“师弟年纪不大,若是与别长老有些冲突,不妨与我说说,由我做个公断。”

罗天生压力一松,猛地深呼一口气,握着奚青青手掌飞出江底,这才看清;令狐少延这位师兄,火剑宗主的亲传大弟子,年纪似乎不足三十,相貌颇为儒雅,穿一身淡白长袍,腰间斜挂本命剑,果然一表人才。

而他先前那一道火焰剑意,同样引动百里天地之威,却显然比别横江那一道天地剑威强了许多,可见其剑道修为,定然远在别横江之上。

“方中平。”别横江眉头一皱,自知地位虽高,却并不是这位火剑宗大弟子的对手,只是不甘就此退走,低喝一声道:“令狐少延可以让你带走,但这一男一女两名修士,今日必须给老夫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