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朦朦自是解不开九连环,虽然她解不开,但不代表别人不行。想了想,她进了宫,去了晨曦宫。

娄鸾鸾对九连环爱不释手,接连保证:“解开后,我一定马上派人送还给你。”

得到娄鸾鸾的保证,茶朦朦心满意足。那晚她本拿回了玉佩,赵易那厮又趁机偷了回去,还说只要她解开九连环便将玉佩还给她,可他又没说她不能寻求别人帮忙。呵呵,赵易啊赵易,你千算万算,可还是漏算了一步。

茶朦朦已经迫不及待想看到他那张震惊到不甘的俊脸了。

想想就颇为激动。

“朦朦,你自顾自笑什么呢?”娄鸾鸾一抬头,瞥见茶朦朦诡异的笑容,害怕地往后挪了挪。

“咳……”茶朦朦收了笑,掩饰道,“没什么,没什么。”

送走茶朦朦后,娄鸾鸾专心致志地研究九连环。她喜欢玩这些有趣的物件,小时候也解过不少,可这九连环十分奇特。

宝儿见她一晚上都在摆弄这叮叮当当的物件,饭都没吃,于是劝道:“娘娘,这有甚好玩的,先用膳,您看您这几天都瘦了。”

娄鸾鸾放下九连环,捏了捏腰间的赘肉,觉得宝儿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越来越厉害了。

“我吃饭,你去将李友病叫进来。”她道。

宝儿立马听话地去找李友病了。

不久后,李友病出现,他一眼看到案几上的九连环,眼睛都亮了几分:“这九连环当真奇特。”

“你不是见多识广,看看能解吗?”娄鸾鸾问道。

李友病喏了一声,接过九连环摆弄了一番,接着苦着一张脸道:“娘娘,这九连环比其他的九连环特别一些,能否让奴才研究一晚上,明日再给你。”

娄鸾鸾摆摆手:“拿去,拿去。”

翌日,李友病挂着两个黑眼圈向娄鸾鸾请罪:“娘娘,奴才实在解不开。”

“唉!”娄鸾鸾叹息一声,“连你也解不开。”

瞥见李友病欲言又止的模样,娄鸾鸾道:“有话就说。”

“娘娘,事先说好,您千万别生气。”李友病谄媚一笑。

闻言,娄鸾鸾挑了挑眉:“你先说。”生气是不会生气,最多惩罚而已,罚他吃几顿清粥和咸菜还是可以的,这李友病别又是油嘴滑舌骗了别宫的宫女。

“奴才昨天真是废寝忘食地解九连环,可解了半天还是解不开,辜负了您的期待……”不管说什么,拍马屁就对了。

“说重点。”娄鸾鸾捏了捏眉心。

“奴才解不开九连环,可是有个人却解开了。”

娄鸾鸾一喜:“谁解的?怎么解的?”

“回娘娘,是皇上。”李友病实话实说。

娄鸾鸾呆若木鸡,回过神后,她不确定地问了一句:“你是说,皇上解了这九连环?”

李友病“扑通”一声跪下:“不仅如此,我还和皇上说,无论谁解了这九连环,娘娘都会有大赏赐。”

娄鸾鸾斜眼看他:“李友病,你知道假传我的话,会是什么后果吗?”

“娘娘,”李友病抬头,一脸心虚,“算账的事情能不能往后缓缓?”

“为什么?”娄鸾鸾怒极反笑,“难道皇上马上就过来讨赏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前脚李友病刚说完,后脚景霄便来了。生怕娄鸾鸾的余怒波及自己,李友病跪安后脚底抹油立即遁走。

李友病一跑,殿内就只剩他们二人。

景霄从宽袖中掏出解开的九连环,好整以暇地看着娄鸾鸾:“你什么时候开始玩这些了?”

娄鸾鸾当然不会实话实说:“呵呵,打发日子而已,让您见笑了。”

景霄修长的手指摆弄着九连环,娄鸾鸾的视线不禁被他的手指吸引。他有一双秀美如玉的手,手指白皙,骨节分明,这双手在摆弄九连环的时候,分外养眼,实在是不可多见。

此刻,这双手的主人将九连环递给她:“你再拆一遍。”

娄鸾鸾艰难地接过。

见她摆弄半天不得其解,景霄轻笑一声:“怎么,不会吗?”他脸上的揶揄再明显不过,“如果不会,我可以教你。”

娄鸾鸾抬头,静静地看着他。他脸上那份得意再明显不过,左眼写着“你求我呀”,右眼写着“你求我,我都不一定会教你”,她默默地想,自食其力才是王道。

于是,娄鸾鸾微微一笑:“不用了,我自己来。”

景霄点点头,坐在一旁静静观望。

娄鸾鸾仔细琢磨手中的九连环,脑海中仔细回忆一遍景霄重组九连环的顺序。俗话说得好,万变不离其宗,拆解和重组,往往只是调个顺序罢了。

景霄静静地看着她。

娄鸾鸾垂眸之际,长睫垂下,细眉微蹙,薄润的唇瓣微抿着。

十五岁那年,他被从天而降的她压伤了腿,但也是从那一刻开始,她强势住进了他的心底。这么多年过去,她变了许多,唯一不变的是她眼底的那份韧劲儿。

“我解开了。”娄鸾鸾抬头,猛地撞上景霄一眨不眨的目光。四目相对,景霄默默地移开视线,娄鸾鸾装作若无其事地低下头,继续有一搭没一搭地摆弄九连环。

这气氛忒尴尬。

“我看看。”景霄起身,拿过她手里的九连环,嘴角微翘,故意道,“不尽如人意。”

果然,方才还尴尬不已的娄鸾鸾,蓦地抬头,一副敢怒而不敢言的样子。

“不过虽然解得慢,你倒也解开了。”景霄打一巴掌给一颗糖吃,“这么看来,你并不笨。”

娄鸾鸾磨着后槽牙,景霄这副明显炫耀的样子,摆明了是来“挑衅”她的,她接是不接?不接委屈,接了,万一他一个不高兴,治她一个以下犯上的罪,再把她打入天牢一日游怎么办?

娄鸾鸾欲哭无泪,在皇帝眼皮子底下讨生活真艰难。

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既然他想炫耀,那便让他得意个够。她就负责溜须拍马吧,马屁越多,她的脑袋就越安全。

于是乎,娄鸾鸾笑容灿烂:“我也是托了您的福,若不是您演示一遍给我看,我也解不出来。所以说,您才是最厉害的,我对您的敬仰犹如滔滔江水,绵延不绝。”

景霄靠近她一步:“你这些话是出自真心的吗?”

娄鸾鸾后退一步:“肺腑之言。”

“适才你说,无论是谁解开这九连环,你都重重有赏?”他又问道。

“是、是的。”娄鸾鸾一脸心虚。她的重重有赏只针对宫女太监,不包括高高在上的九五至尊,他要真向她讨赏,她怕是把晨曦宫搬空了,也未必入得了他的眼。

景霄转身坐在软榻上,随手拿起一本书:“我饿了。”

“我马上叫宝儿去小厨房做吃的,您稍等。”顿了顿,她又补充道,“宝儿厨艺高超,做的饭食不比御膳房差,保证您吃过一回,便念念不忘了。”

“哦,是吗?”景霄懒洋洋道,“没想到你宫中还有这等人才。”

娄鸾鸾谦虚地低下头。

“可是我今日只想吃点清淡的。”说着,他的目光落在娄鸾鸾身上,“不如你给我煮碗面吧。”

娄鸾鸾僵了片刻,不确定道:“我?”

景霄挑眉:“怎么,你连给我煮碗面都不愿意?”

“愿意,愿意。”娄鸾鸾忙应下,生怕触了他的逆鳞,“只是您吃惯了珍馐美食,我这手艺可能入不了您的眼……”

“做得难吃我也不治你的罪。”景霄含笑道。

瞥见他眼底的那份揶揄,娄鸾鸾百思不得其解,近日她都安安分分待在自己宫中,也没惹怒他,可他一副“找碴”的模样是为什么?

但圣命难违,她也只好亲自洗手做羹汤。

煮面不难,烧水、放面,搅一搅,再放一些调料便可,她回忆了一番宝儿的做法,成功地煮出了一碗面。

可惜,这也只是表面成功罢了。

娄鸾鸾叹息一声,她好像放多了盐,景霄吃了一口就被咸得直喝茶。她当然不会承认自己是故意的,不过她手一抖,不小心罢了。

景霄也不是真想吃面,只是想“报复报复”她罢了,可没想到,“报复”不成,他自己倒是先着了道。

生怕自己被这碗面咸死,景霄不慌不忙地从宽袖中掏出香囊,淡淡道:“自从你送了这香囊给我,我睡得的确比往日好了许多。”

娄鸾鸾赶紧拍马屁:“您睡得好才是万民之福。”

“可是……”景霄话锋一转,黑眸缀着点点笑意,“前几日我在御花园散心之时,看到几个宫女手中拿着和我一模一样的香囊,我还以为这香囊是独一无二的,原来你不仅仅是操心我一人的睡眠。”

这话说得不轻不重,听得娄鸾鸾却心惊胆战,冷汗淋漓,急忙给自己找借口:“其实我可以解释的。”

景霄淡笑着看着她。

娄鸾鸾咽了咽口水,开始一本正经地说瞎话:“香囊事小,心意才是真,如今云兴国盛行与民同乐,您和他们用同一种香囊,不是恰恰说明了您并不是高高在上,而是和他们在一起,思他们所思,想他们所想。”

景霄倏然起身,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娄鸾鸾,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伶牙俐齿。”

这可不是什么好话,娄鸾鸾吓得冷汗淋漓,生怕他下一秒开口命令:来人,把晨妃给我打入天牢。

“与民同乐,为民着想,深入民间的确没错。”景霄俯身,与她平视,“可是,这是你送我的第一份礼物,再如何也要与他人有区别,你说是吗?”说着,他抓着她的手,将香囊塞进她手中,莞尔一笑,“希望我下次来的时候,它已经变得不一样了。”

言罢,景霄直起腰,转身离开。走了一半,他回头皱眉道:“下次煮面的时候,少放点盐。”

确认景霄离开后,娄鸾鸾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再看了眼手中的香囊,顿觉它是烫手山芋。事实证明,好奇的确害死猫,她因为好奇茶朦朦和赵易的故事,结果差点搭上自己。

宝儿从外面进来,异常兴奋:“娘娘,皇上又来找您了。”

“嗯。”娄鸾鸾有气无力道,“找我算账来了。”

“算账,算什么账?”宝儿不解,低头看到她手里握着的香囊,颇为好奇,“这不是您送给皇上的吗,怎么又回到您手上了?”

娄鸾鸾回忆从前,只觉诡异,第一次,她将景霄踹下湖,他也只是小惩大诫,关了她一日而已。而且最重要的是,他还对她有求必应,按理说,作为一个“锱铢必较”的皇上,怎么会以德报怨帮她呢?

而且,香囊事件他也没处罚自己,还帮她解了九连环,虽然在这个过程中他狠狠地鄙视了她一番。

“宝儿你说,他究竟想做什么?”娄鸾鸾问道。

“您说皇上吗?”宝儿问。

“嗯,为什么我屡屡欺君,他都不罚我?”而且,他似乎总是似有若无地接近她,想博得她的关注,难道……

宝儿撇撇嘴,叹息一声:“娘娘,您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皇上喜欢您,对您有意思,就您还在猜来猜去,您知道这叫什么吗?”

宝儿绞尽脑汁,最后道:“对,这叫‘占着茅坑不拉屎’。”

娄鸾鸾嘴角微抽:“皇上喜欢我?”喜欢到把她当猴耍?

宝儿斜眼瞥她:“娘娘,您莫要明知故问了,整个后宫中,皇上对谁这么上心过?对了,娘娘您饿了吗,宝儿给您做吃的去。”

娄鸾鸾仰天长叹,为何宝儿总能将话题绕到吃食上面去?

翌日,娄鸾鸾差人将九连环送还给茶朦朦。茶朦朦一收到九连环,立马去找赵易要回玉佩。

此时,赵易正在院中练剑,叶片纷飞中,他一袭白衣翩然如雪。

看到茶朦朦,赵易收起长剑,足尖一点,稳稳落在她面前:“你怎么来了?”

“我是来拿玉佩的,还给我。”她将九连环扔了过去。

赵易稳稳接过,扫了一眼,淡淡道:“这是你自己解开的?”

“你问那么多做什么,反正我解开了,你得把玉佩还给我。”茶朦朦满脸不耐烦。

“急什么。”赵易悠悠然走到一旁的亭子中,给自己倒了杯茶,慢悠悠地喝着,“玉佩不在我身上。”

“赵易!”茶朦朦磨牙,“你别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我的耐心。”

赵易笑道:“我就挑衅了,你又能如何……”话音未落,“啪”的一声,他手中的杯盏被长鞭打碎,茶水溅了他一身,可他视若无睹,并不为她的行为所激怒。

“你就那么想要回玉佩吗?”赵易掸了掸衣摆,“那只是身外之物而已。”

“身外之物你还偷回去。”茶朦朦咬牙切齿,“它本来就不属于你,你该物归原主了。”

“不属于我?”赵易轻笑一声,“那它又属于谁呢?”那灼灼目光盯着她。

茶朦朦最怕直视他的眸子,那双黑眸漆黑如墨,多看一眼,她便不知不觉被其蛊惑。

茶朦朦移开视线:“谁都好,反正不属于你。”

“是吗?”赵易喃喃道,语气辨不明情愫,他沉默片刻,从衣袖中掏出玉佩,远远抛给她,“还给你吧。”

茶朦朦接过玉佩,瞪了他一眼,转身就走。看着她远去的背影,赵易苦笑着摇摇头。

不久后,长风走了过来,战战兢兢道:“公、公子,茶郡主走了?”

赵易睨了他一眼:“我也不指望你来救我。”

长风干笑一声:“呵呵,公子您功夫出神入化,也不需要小的来救。只是我不明白的是,您为什么一直要和茶郡主作对?”明明和她作对没有任何好处啊。

“你看错了,我对她唯恐避之不及。”赵易淡淡道。

是这样吗?他家公子明明是一副上赶着被骂被揍的欠收拾模样,而且,每回被茶郡主骂了之后,他反而还高兴,真是奇怪得很。

“公子,我们还是离茶郡主远点吧,毕竟……”长风欲言又止。

赵易无奈一笑:“我也想离她远点。”可是,他所想的和所做的,往往背道而驰。

“长风。”赵易收回飘飞的思绪,对长风和蔼一笑,“你午后可有事?”

“没、没有。”长风回答。

“那就好。”赵易将一旁的九连环递给长风,拍拍他的肩膀,“慢慢解,解不开别吃饭。”

长风欲哭无泪,他就知道公子不会放过自己。

近日,茶朦朦经常出入晨曦宫。娄鸾鸾和茶朦朦一见如故,成了一对无话不谈的好姐妹。两人闲时聊聊天,茶朦朦与娄鸾鸾说宫外的奇闻逸事,她便教茶朦朦如何了解别人的心思想法。

茶朦朦对这事十分好奇:“你真的能从一个人的肢体动作看出他的心思吗?”

娄鸾鸾点了点头。

茶朦朦不相信,指了指站在一旁的宝儿:“那你说,宝儿现在在想什么?”

娄鸾鸾看了宝儿一眼,正欲说话,茶朦朦伸手制止她:“等等,你们可是主仆,你说什么宝儿肯定附和,这样不公平。要不这样,你俩都把答案写在纸上,对一对看是不是一样?”

闻言,娄鸾鸾一笑:“可以。”

倒是宝儿一脸扭捏:“郡主,我不会写字。”虽然宝儿做得一手好菜,但她大字不识一个。

茶朦朦看着娄鸾鸾。

娄鸾鸾叹气:“不是我不教她,是宝儿志不在此。”

“那这样吧,宝儿你把心里所想的画出来。”茶朦朦退而求其次。

宝儿点点头。

最终主仆二人将写好的字条折叠,都交给茶朦朦,她一一阅过,不禁瞪大眼睛:“还真对了。”

“要不,我们再出去看看。”茶朦朦玩上瘾了,“毕竟你和宝儿朝夕相处,心有灵犀,你肯定知道她心中所想,要不换个人?”

娄鸾鸾嘴角抽搐:“换个人,换谁?”

万万没想到,她们二人在蓬莱湖边碰上了景霄和赵易。

看到她们二人,景霄和赵易眼底都闪过一道光,与他们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茶朦朦顿时拉长了脸,而娄鸾鸾欲哭无泪,顿觉自己今日出门忘了看皇历,怎么又碰上景霄了?

想起上次的事情,娄鸾鸾心虚地往茶朦朦身后挪了几步,她的小动作被景霄尽收眼底。

“参见皇上。”茶朦朦与娄鸾鸾一同请安。

“起来吧。”景霄负手而立,淡笑地看着娄鸾鸾。娄鸾鸾表面低眉顺眼,心底却在默默腹诽:笑什么笑。

那端,赵易也似笑非笑地看着茶朦朦,茶朦朦瞪了他一眼,他微愣,无奈地摇摇头。

四人相对而立,娄鸾鸾为明哲保身,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茶朦朦讨厌赵易,只想尽快逃离现场,但是,景霄发话了:“你们怎么在这儿?”

茶朦朦正欲说话,娄鸾鸾拉了拉她。此举被景霄看到,他轻咳一声,娄鸾鸾立马缩回手,眼观鼻鼻观心地盯着前方波光粼粼的湖水。

茶朦朦向来直肠子,也不懂景霄与娄鸾鸾之间的“明争暗斗”,说道:“晨妃说自己有读心术,所以我想见识见识。”

“读心术?”景霄一挑眉,嘴角噙着一抹揶揄的笑意,“那我倒要见识见识。”

娄鸾鸾恨不得捂住茶朦朦的嘴,这丫头实在太会“出卖”人了。但事已至此,她只能硬着头皮说道:“茶郡主说笑了,什么读心术,只是糊弄人的小伎俩罢了,上不得台面。”

结果,赵易开口了:“听闻晨妃娘娘治好了宫中嫔妃的迷症,帮助了许多人,臣也十分好奇。”

娄鸾鸾欲哭无泪,难道他不知道好奇害死猫吗?

果然,苍天不会饶过谁。景霄指了指赵易,问道:“那你说说他在想什么?”

娄鸾鸾迟疑地看着赵易,赵易眼底含着温和的笑意。

娄鸾鸾咽了咽口水,不是她不说,实在是不好说。其实从她第一次看到赵易和茶朦朦,便猜出几分赵易的心思了。一个男人的目光从未离开过一个女子,且处处让着她,总是似有若无地看着她,眼底缀满温柔,是个傻瓜都能看得出来他喜欢她。

只是,以茶朦朦对赵易的排斥程度,如果她直言不讳,估计会闹得不可收拾,也让赵易下不了台。

思及此,娄鸾鸾决定装傻:“赵将军年少有为,驰骋沙场多年,鸾鸾实在不敢乱猜,怕误会了赵将军,请皇上和赵将军见谅。”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旁人不好反驳。赵易笑了笑,对景霄道:“既然如此,我们就别为难晨妃娘娘了。皇上,我们不是还有事?”

景霄点点头:“走吧。”

“恭送皇上。”娄鸾鸾和茶朦朦异口同声道。

景霄意味深长地看了娄鸾鸾一眼,随后离开。娄鸾鸾被他那一眼看得颇为心虚,总觉得他的眼神在说:“娄鸾鸾,你给我等着,这事儿咱们没完。”

唉,今天真不宜出门啊不宜出门。

她叹完气,一抬头,见茶朦朦出神地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她轻咳一声:“朦朦?”

“嗯。”茶朦朦收回目光,“鸾鸾,你刚才怎么不回答皇上的问题?”

娄鸾鸾静了静,不答反问:“朦朦,你是不是很讨厌赵将军?”

茶朦朦微愣,旋即斩钉截铁道:“当然讨厌,我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撕开他那张假笑的脸。”

娄鸾鸾想到赵易那双含情的眸子,暗暗叹息,这该不会是一场“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戏码吧。

因晨曦宫主仆的盛情款待,茶朦朦用过晚膳才离开。她离开皇宫后,一路来到朱雀街。夜晚的朱雀街热闹非常,处处张灯结彩。

她在一处卖胭脂水粉的摊贩上停驻,正挑着,有人拉了拉她的裙摆。茶朦朦低头,见是一个孩子,于是挤出一抹笑:“怎么了?”

孩子没被她僵硬的笑容吓到,而是可怜兮兮道:“姐姐,我迷路了,找不到阿娘了。”

“你和你阿娘在哪儿走散的?”她蹲下,尽量语气温柔地问。

“我带你去。”小男孩主动牵起她的手。

茶朦朦犹豫了下,还是迈步向前,越往前走,人烟越发稀少。突然,小男孩挣脱她的手,一溜烟跑远,眨眼间便不见人影。

上当了。

这个念头闪过茶朦朦的脑海,等她反应过来,一群人已经将她团团围住。透过围拢的人群,她看到一个身材修长、面容妖冶的男子,手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打着扇子,优哉游哉地自黑暗中走出。

看到来人,茶朦朦愣了下,旋即冷笑:“我还以为是谁,原来是你。”

景痕眉梢一挑,眼底**过一抹邪气,几步走到她面前,笑道:“怎么,见到我你难道不惊喜吗?”

茶朦朦警惕地看着他:“你想做什么?”

闻言,景痕缓缓凑近她,瞥见她厌恶的表情,倏然停住,轻轻一笑:“你就那么讨厌我吗?”

“不是讨厌你。”茶朦朦笑容不减,却是句句扎心,“我是看到你就想吐。”

眼前这人可不是什么善茬,仗着自己是皇族后裔,行走在风花雪月中,玩弄无知女孩,腻了之后便丢弃一旁。她不久前为一良家妇女打抱不平,结果被他盯上了。

被茶朦朦这么厌恶,景痕不怒反笑:“讨厌便讨厌吧,至少你心中记挂着我。”

茶朦朦怒极反笑:“景痕,你要不要脸,在我心里,你连做人都不配。我奉劝你一句,最好少做遭天谴的事情,免得日后连老天爷都护不住你,别以为你仗着皇族的身份就可以为所欲为。当今皇上可不是昏君,若我一状告到他那儿,我看你如何自处。”

“你不会的。”景痕笑得分外自信,淡淡道,“如果你成为我的妻子,你觉得皇上会管我们的家事吗?”

茶朦朦愣了下,旋即大怒,想也未想地抽出手中的鞭子,扬手朝他挥去。景痕都不用动,他身旁的护卫早已将刀架在她的脖子上。

“你到底想做什么?”茶朦朦怒目而视。

景痕低低一笑,用扇子轻轻抬起她的下巴,轻声道:“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我就对你感兴趣了,做我的妻子,我会给你一切。”

茶朦朦气得磨牙,恨不得一口咬在他的胳膊上。下一刻,一颗石子打来,径直打在景痕的手臂上,扇子掉落,他皱眉,转身望去。一个身形颀长的男子站在不远处的屋顶上,夜色下,一身白衣翩然如仙。

白衣男子开口,声音又懒又沉:“即便是想博得姑娘的芳心,也不能用强迫这一招吧,宣王,你说是吧?”

不知为何,见到赵易,茶朦朦终于松了口气。虽然知道景痕这家伙不会真对她做什么,但赵易的到来无形中给她吃了定心丸。她挺直腰杆,面色恢复平静,心里也多了几分底气。

“还不快放开我。”她冷声道。

景痕瞥了一眼地上的扇子,哼笑:“赵将军这是要管闲事吗?”

“嗯,正好路过。”赵易懒洋洋地笑,眼底却没半分笑意,“主要是宣王做得过了些,在下不管不行。”

“恐怕你管不住。”景痕弯腰捡起地上的扇子,轻轻拍了拍,压低声音道。

皇城底下打架,的确不是好事,而且一方是少年将军,皇上倚重的臣子;一方是皇族后裔,是和景霄血脉相连的堂弟,无论谁赢谁输,谁都讨不到好处。

赵易并不想惹麻烦,所以他选择速战速决。在打晕景痕的手下后,他猛地凑近景痕身边,点住景痕的穴道。论武功,宣王绝对不是他的对手,如果他真的想下狠手,景痕早已没命了。

许是景痕也知道这点,皮笑肉不笑道:“赵将军不怕我一状告到皇上那儿去?”

闻言,赵易满不在乎地一笑:“那就告吧。”说完,他径自牵住茶朦朦的手,语气温柔许多,“我们走吧。”

“等一下。”茶朦朦挣开他的手。

赵易不解,下一秒便看到她蹲在地上,用手在地上抹了一把,接着手掌拍在景痕的脸上,将他一张英俊的面庞抹成大花脸。

景痕动弹不得,无法反抗。而赵易双手环胸,施施然站在一旁,由着她做这些事,眼底还含着淡淡的宠溺。

见此,景痕微愣,旋即了然一笑。

茶朦朦做好一切后,拿手帕擦了擦手,一字一句道:“希望你好自为之。你要记住,人在做,天在看,真的报应来了,谁也救不了你。哦,忘记告诉你了,被你玩弄丢弃的那个女子,差点跳河自尽了,是我救了她。不过她现在已经认清你人渣的本性了,过得很好,你放心。”

景痕眸光微闪:“我给了她这辈子都用不完的金银珠宝。”

“你以为她想要的是这些,她喜欢的是你这个人,为你付出了真心。可你呢,玩弄她的感情,腻了之后将她弃之如敝屣。你喜新厌旧,朝三暮四,还想让我做你的妻子,你做梦去吧。”

她接着说:“今晚的事情我不会告诉皇上,也请你缄默,否则闹开了,对谁都不好。”

说完,她转身,对赵易道:“我们走吧。”

赵易“嗯”了一声,转身离去。两人走了一段距离,一颗小石子远远飞来,打中景痕。伴随着一声闷哼,他身上的穴道解开了。他看着二人离去的方向,漂亮的眸子微微眯起。

“你为什么要救我?”两人并肩走在路上,茶朦朦别扭地问。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喽。”赵易说道,“这宣王可是出了名的花心。”

闻言,茶朦朦瞥了他一眼。

“你这是什么眼神?”赵易不满。

茶朦朦停下脚步,转身正视他:“你有什么资格说他,我也见过你出入、出入……”

“出入哪儿?”赵易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什么时候看到了我,难道你一直在关注我?”

“你想多了。”茶朦朦哼了一声,“我只是不小心看到的而已,你和宣王都是一丘之貉,谁也别说谁,只是我还没发现被你祸害的女子罢了。”

说完,她见赵易径直挡在自己面前,一敛笑意,整个人散发着沉郁的气息,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你干吗?”

赵易抬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眼底没有半分笑意:“茶朦朦,在你心底,我是和宣王一样的人吗?始乱终弃、放肆嚣张、无所顾忌?”

茶朦朦本想回答“你难道不是吗”,但触上他前所未有的凝重的眸光,一时之间哑口无言。

四目相对,谁也没有说话。

沉默中,赵易率先移开视线,轻叹一声:“罢了。”

罢了?什么意思?

茶朦朦正想开口,瞥见他转身离开的身影,心头莫名一揪,好像有人用刀尖在她心底慢慢划过。

赵易转身,见她愣在原地,心中的失落一扫而空。他摇摇头,几步走到她面前,淡笑道:“你站在路中间发什么呆,挡住别人了。”

茶朦朦如梦初醒,反应过来后,发现自己的手被他牢牢牵着。

到了茶府门口,赵易主动松开手,朝她抬了抬下巴:“你进去吧。”

“嗯。”第一次这么心平气和地和他说话,她反而有些不习惯,“虽然你今天帮了我,但我不会感激你的。我也不是忘恩负义之人,会还你这人情,只要是在我力所能及范围之内的事情,我都会答应帮你。”

“这可是你说的。”赵易笑。

月色朦胧,淡淡的光芒落在他身上,他清浅一笑,眉眼若画。茶朦朦的心蓦然一抽,快速低下头,敷衍地“嗯”了一声,慌忙与他擦身而过:“我回去了。”

赵易看着茶朦朦消失的背影,自嘲地摇摇头,转身离去。

是夜,娄鸾鸾正准备歇下,忽闻急促的脚步声,接着宝儿略胖的身躯疾风一般闯入。她眼睛眯成一条缝,喜气洋洋道:“娘娘,皇上来了。”

正在脱鞋袜的娄鸾鸾一个趔趄,差点扑倒在地,接着赶快手忙脚乱地穿好鞋袜。宝儿见她急得毫无章法,忙蹲下帮她。

主仆二人匆匆收拾好,景霄恰好踏步而入。宝儿忙起身,娄鸾鸾行完礼后,只是发丝凌乱,面颊因紧张略略泛红。

“我这么晚来,打扰你了吗?”景霄明知故问。

瞥见他眼底的笑意,娄鸾鸾深吸口气,强颜欢笑:“不会,不会。”

“不会就好。”景霄坐在一旁。

见他自然而然地坐在自己身边,娄鸾鸾讶异片刻,正想挪动,转念一想,觉得此举恐怕会触动他的逆鳞,没准他又想方设法地为难她。

于是,娄鸾鸾压了压心底的慌乱不安,镇定坐好,以不变应万变。

宝儿早已识趣地退下。

两人相对无言,只差泪千行了。

在娄鸾鸾如坐针毡时,景霄终于大发慈悲地开口:“今日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娄鸾鸾故意装傻:“您指的是什么?”

景霄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她被那双黑眸盯得颇为不自在,只好老老实实道:“当时臣妾不好开口。”

“哦,为什么?”景霄来了兴趣,“或者说,你发现了什么?”

她抬头看他,见他目光坦**了然,心里明白了几分:“您知道赵将军的心思吗?”

景霄随意地转了转扳指:“我和他从小一起长大,十分了解他,他喜欢茶朦朦的事情,我一早便看出来了。”

他看着娄鸾鸾,问:“茶郡主常来找你,她对赵易是什么想法?”

娄鸾鸾心里默默道:您这是帮您的好兄弟探口风来了吧。

她实话实说:“茶郡主似乎挺讨厌赵将军。”

“讨厌?”景霄不置可否,“那你讨厌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