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楚怀,你究竟在哪里?你难道不要阿爹阿娘,也不要我这个妹妹了吗?”娄鸾鸾坐在窗边,目光落在手上的那幅画上。画中的男子英俊潇洒,遗世独立,面无表情地看着远方。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娄楚怀,也就是娄鸾鸾唯一的同胞哥哥。

自那日老态龙钟的赵老将军亲自出去寻赵易和茶朦朦,二人回来后,诉说了前因后果。他们说,是一个白衣翩翩的男子救了他们,而那人来无影去无踪,什么都未曾留下。

好在混入他们中的景痕虽然不学无术,但过目不忘,且画得一手好画。待他画出那人的时候,娄鸾鸾便知这就是自己的哥哥娄楚怀。

在她离他最近的时候,他却又消失无踪了。

“你还在想你的大哥吗?”身后,独属于景霄的声音缓缓响起。

娄鸾鸾转身,放好画,正要请安,他免了,自然而然地坐在她身边,看着案几上的画,安慰道:“他会回来看你的。”

“真的会吗?”她的眸中充满忐忑和不安,“他会没事吗?”

“他会的。”景霄笃定道。

娄鸾鸾苦笑,摇摇头:“您不知道,我这大哥从小就一副倔脾气,小时候明明是我犯了错,他为了不让我受罚,替我背黑锅,被爷爷拿鞭子抽也一声不吭,活像一根木头。”

景霄没有插话,静静地听她诉说。

“后来哥哥不知道得了什么奇症,经常莫名其妙晕倒,浑身冰冷。一次我瞒着大家,偷偷跑去看他,触碰他的时候,我吓了一跳,他浑身冷得像寒冰,还在瑟瑟发抖,嘴唇泛白。”

关于娄太傅的孙子,其实景霄听过一些关于他的事,只知道他是一个聪明的少年,以娄太傅的家风培养,将来他定是一个治国良才。只是天意弄人,他年纪轻轻却得了怪病。

娄鸾鸾垂下眼睫,轻声道:“我阿爹整天叹气,我阿娘整日以泪洗面,我每天守在大哥房间门口,希望他能好起来,能笑着对我说‘鸾鸾,我带你去玩’。

“可是再也没有出现这样的情景了,他一个人躺在房中,忍受着病症的折磨,可我们都束手无策。

“后来,一个仙风道骨的老人来到我们家,声称会治好我大哥的病。阿爹阿娘无计可施之下,唯有将大哥交给他。”

一滴泪落下,景霄心头一紧,却听到她低声道:“知道他现在还好好的,我就放心了。”

感觉肩膀一沉,娄鸾鸾诧异地抬头,景霄抿着唇,一只手轻轻地落在她的肩上,他轻声却坚定道:“我相信他也无时无刻不想你,等找到一个合适的时机,他会回来看你,你们一家终会团聚。”

“嗯。”娄鸾鸾点点头,伸手想去拭泪,一只大手先她一步,轻轻地抚上她的面庞。

娄鸾鸾轻颤了下,却没有躲开。景霄眼底缀满怜惜和心疼,伸手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痕。她一动不动地睁着眼睛,静静地看着近在咫尺的清隽面庞。

她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不排斥景霄的触碰了。

或者说,她从未排斥过,只是她的心境变化了,从最开始的害怕他、敬畏他、躲着他到不自觉想靠近他,与他说话,把他当成一个知心的朋友,而不是皇上。

“晚上早点睡,你别想太多。”景霄顿了顿,起身,哑声道,“我先走了。”

他转身欲离开,娄鸾鸾清冽的声音响起:“皇上……”

“嗯?”他快速回头,眼底藏着几分期待和忐忑。

“天色黑,不久前还下过雨,您回去路上小心点。”她一字一句道。

闻言,景霄愣了下,旋即满足一笑,轻轻颔首:“好。对了,一个月后赵易和茶朦朦大婚,他们想好好感谢你,并且希望我们一同出席他们的大婚。”

“我可以去吗?”娄鸾鸾眸光微亮。

“当然可以。”他笑道。

“嗯。”娄鸾鸾展颜一笑,“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我们肯定要去见证的。”

景霄微愣,旋即心底如浸了蜜糖一般甜,她说的不是我和你,而是我们,无形中,他们的距离已经悄然拉近了。

一个月后,赵易和茶朦朦大婚,因茶家和赵家都是大家族,且茶老丞相和赵老将军都是朝中德高望重的股肱之臣,那天,朝中所有的大臣几乎都来了。为了低调,景霄和娄鸾鸾特意一身普通打扮,没讲究那些劳什子的排场,只是混于其中。大臣们心知肚明,只能装聋作哑。

宴席的时候,景霄坐在上座,赵老将军亲自陪同,赵易也坐在一旁。作为新郎官的他,今日春风满面,看上去俊逸非常。

赵易端起酒杯,郑重其事地对景霄道:“如果不是您,我和朦朦也不能在一起,您的恩情我一辈子记在心中。还有晨妃娘娘,也谢谢您,是您解开了两家的恩怨。以后您有任何吩咐,我赵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景霄虽然说过,今天这里没有皇上,但听赵易这么说,还是略微吃味:“为何对我的所作所为就是铭记于心,对她就是肝脑涂地。”

赵易笑道:“因为晨妃娘娘的哥哥救了我和宣王一命,也救了我和朦朦的一生,所以我们欠娄大哥一条命。只是他太过神出鬼没,我只好将这份恩情先压在娘娘身上了。”

娄鸾鸾举杯,一副捡了便宜的爽快模样:“好说好说。”

赵易一口仰尽杯中的酒,娄鸾鸾有样学样,正要喝下,被景霄拦住了。她不解地看着景霄,后者抿了抿唇:“别喝太多,你酒量浅。”

“好。”她听话地点点头,歪着头比了个手势,“就喝一点点。”

今日为了喜庆,娄鸾鸾穿了一身红裙,发髻上缀着同款式的珠花,在月色和红灯笼的映照下,她美得不可思议,如山间耀眼的山茶花,在阳光下闪动着最灵动的光芒。

景霄不知不觉中看痴了。

酒过三巡,宾客都有些微醺,景霄虽没醉,主要是除了赵易,没人敢上来敬他酒。而娄鸾鸾却不一样了,许是高兴,许是心中有事,她不知不觉喝多了,俏脸上染了胭脂一般,眼神迷蒙无比。

景霄将她带回宫。

她喝醉酒倒也乖巧,只是走路有些不稳,走三步停两步,还蹲在地上,美其名曰头晕想缓一缓。景霄看着她蹲在地上当蘑菇,好笑之余说道:“我有个办法,这样你就不头晕了。”

“什么……办法?”娄鸾鸾抬头,一脸无辜地看着他。

“我背你。”他说完,自动蹲下,堂堂帝王从未为任何人纡尊降贵过,但为了她,他甘愿做个普通人。

娄鸾鸾虽然喝醉了,但并不是傻了。这可是天子的龙背,她哪能随便趴。见她犹豫,景霄催促道:“快些,我腿快蹲麻了。”

犹豫再三,娄鸾鸾还是战战兢兢地爬上他的背。景霄稳稳地扶住她,轻轻松松地起身,嘴上却不饶人:“真重。”

娄鸾鸾一脸懊恼:“我最近是吃得有点多。”

景霄忙改口:“其实……也不是那么重。”

一路上,景霄背着娄鸾鸾慢慢走,踏着月色,穿过晚风,走过黑夜,他一步步踏在地上,走得又稳又平缓。娄鸾鸾的醉意被夜风吹散了许多,她看着地上月光拉长的他的身影,两人的影子叠在一起,像极了耳鬓厮磨。

想到这里,她面上褪去的红晕又飞了回来。

晨曦宫中,李友病和宝儿看到景霄背着娄鸾鸾回来,惊讶之余又觉得在意料之内。毕竟皇上喜欢他们家娘娘这件事,全皇宫的人几乎都知道,也就他们家娘娘当局者迷了。

不过皇上也是痴情,虽从未对他们家娘娘表明心意,但他的所作所为,大家都看在眼里。一个男子只有对一个女子爱到刻骨铭心,才会时时将她放在心尖上。

“皇上……”李友病迎了上去。

“嘘!”景霄压低声音道,“她睡着了,别把她吵醒,去烧点热水过来。”

“是。”宝儿拉着李友病,忙不迭下去。

景霄将娄鸾鸾背到寝殿,小心翼翼地将她放下。她睡得很熟,沾了枕头便安安静静地蜷缩成一团,像一只猫儿。

景霄坐在软榻旁,替娄鸾鸾盖好被子。宝儿进来的时候,便看到他们的皇上轻柔地拂开落在娄鸾鸾唇边的发丝,一双黑眸浸满了温柔和爱怜。

宝儿偷偷笑了笑,端着水盆走上前。

翌日一早,娄鸾鸾从睡梦中醒来。因喝酒的缘故,她宿醉未消,头隐隐作痛,开口说话的声音也略微沙哑:“宝儿,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宝儿就在外面候着,一听到娄鸾鸾唤自己,立马端着醒酒茶和茶水进来:“娘娘,您醒了,头疼吗?”

娄鸾鸾点了点头:“昨晚我是怎么回来的?”

“您忘了吗?是皇上送您回来的。”宝儿将昨晚的所见所闻描述得十分详细。

在她的描述下,娄鸾鸾依稀记起昨晚发生的事情。

“娘娘,皇上待您真的好。”宝儿温声道,“除了家人,就数皇上对您最好了。”

娄鸾鸾笑着拉住她的手:“宝儿,你对我也很好。”

“娘娘,我对您的好,和皇上对您的好是不一样的。”平日里,虽然宝儿都是嘻嘻哈哈的,但她并不蠢钝,只是用平常心看待很多事。即便在这深宫中,她也只一心一意地对她的娘娘好,至于其他,她一概不在乎。

“皇上才是一辈子陪您的人。”宝儿说道。

娄鸾鸾笑了笑,并没有说话,只是拿过一旁的醒酒茶,痛快地一饮而尽。

赵易和茶朦朦大婚后,告假了半个月,说要带着茶朦朦四处走走。

看在赵易常年征战沙场,无眠无休的份上,景霄便同意了。

茶家和赵家的喜事还没过去多久,太皇太后却病了。

许是天气转凉,太皇太后年纪大了,身子骨不若从前,染了风寒,这病时断时续,时好时坏,可急坏了宫中众人。

去看太皇太后的嫔妃和皇亲贵族一拨接一拨,但太皇太后在病中,并不想见任何人,这让本想去看她的娄鸾鸾踌躇不前。

扪心自问,太皇太后对她极好。身为云兴国最尊贵的女人,太皇太后看尽风云诡谲,已经恢复平静淡然,又因为常年吃斋,慈祥且温和。在这宫中,除了景霄,她最喜欢的人便是太皇太后。

因为太皇太后让她想到了爷爷、阿爹、阿娘、哥哥。

无巧不成书,景霄来了晨曦宫,邀她一起去永和宫探望太皇太后,有他坐镇,皇祖母一定会见娄鸾鸾。两人来到永和宫外,嬷嬷一见是他们二人,甚至都没告知太皇太后便让他们进去。

永和宫寝殿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和药香,听到脚步声,太皇太后睁开凤眸,轻声道:“皇帝来了啊。”

“皇祖母身体好些了吗?今日孙儿问过周御医,他说您又不肯吃药。”景霄关心道。

太皇太后皱了皱眉,像个孩子一般:“那药太苦,苦得哀家舌头发麻,何况吃了药也是如此,哀家不想吃。”太皇太后从软榻上起身。

景霄忙小心翼翼地扶着她,娄鸾鸾替她将薄毯盖在身上。

看着他们配合默契的模样,太皇太后十分欣慰,笑着拍了拍娄鸾鸾的手,慈祥道:“都坐到哀家身边来。”

“人老了,毛病也多了,哀家不比从前了,倒是晨妃瘦了不少。”太皇太后关心道。她是真心喜欢娄鸾鸾,这孩子聪慧,进退有度,文文静静,十分乖巧可人。

“皇祖母您还年轻。”娄鸾鸾还要说话,突然一阵恶心,她猛地捂住嘴,飞奔到角落干呕。

景霄和太皇太后面面相觑。须臾,太皇太后惊喜不已地看着景霄:“皇帝,晨妃莫不是……”

“应该不……”景霄正欲解释,娄鸾鸾已经不好意思地上前请罪:“是臣妾失仪了。”

“快起,快起。”太皇太后忙不迭掀开毛毯,亲自扶她起身,仔细地打量了她一番,又仔细问道,“近日你胃口如何,是不是不太好?”

娄鸾鸾仔细思虑一番,诚实地点了点头。

“那……月事可来了?”太皇太后在娄鸾鸾耳边压低声音问她,可语气已然兴奋起来,她似乎看到未来的皇曾孙在朝自己招手了。

闻言,娄鸾鸾面色绯红,小声回答:“还、还未来。”

“近日你睡得如何?”太皇太后继续问。

“有些难以入眠,睡不安稳。”

太皇太后紧紧地握住娄鸾鸾的手,激动之情溢于言表:“好,非常好,皇帝,待会儿回去召一个稳妥的御医给鸾鸾瞧瞧,你先回去休息。”

娄鸾鸾一头雾水,她没病为什么要召御医?

娄鸾鸾正欲说话,景霄及时制止她:“皇祖母说的是,那孙儿和鸾鸾便先行告退,您好好歇息。”

“去吧。”太皇太后含笑看着他们。

景霄拉着娄鸾鸾离开永和宫,行至无人处,他突然停下,将娄鸾鸾拉到角落,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头顶曦光微落,光芒摇曳中,景霄的眉眼如玉般耀眼。娄鸾鸾不经意间抬头,便看到他如玉的面庞。

娄鸾鸾轻咳一声道:“您刚才为什么打断我的话?”

景霄认真地看着她,轻笑一声:“因为皇祖母以为你身怀龙裔了。”

“什么?”娄鸾鸾大惊失色,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平坦的腹部,一张脸涨得通红,一副又羞又恼的模样。

“你我并未行周公之礼,所以你的肚子里不可能会有孩子。”景霄接话道。

没想到他如此直白,娄鸾鸾低着头一声不吭。

见她如此害羞,景霄也不愿过分打趣她,只是道:“我想与你商量一件事。”

“什么事?”她不解。

“回去再说。”景霄拉着娄鸾鸾的手朝含凉殿而去。

到了含凉殿,景霄命所有人退下,只留了娄鸾鸾在殿中。见他如此郑重其事,娄鸾鸾越发好奇,不知他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景霄走近她,意味深长地凝视了她片刻,沉声道:“鸾鸾,我要你假装有孕。”

不过吃惊片刻,娄鸾鸾便镇定下来:“您让我假孕,是想让皇祖母开心吗?”

景霄轻叹口气:“每年这个时候,皇祖母总会如此。”

“为何?”娄鸾鸾脱口而出,随后便觉不妥,这可是皇祖母的私事,她一个嫔妃哪有权力询问。

景霄却并未瞒着她:“我也不清楚,但我隐约知道皇祖母心中有事。”

娄鸾鸾说道:“师父说过,郁结在心,伤于其身,心中若是郁结不散,就像人受伤后体内的瘀血和烂肉没有清干净,久而久之就会腐烂,若不及时清除治疗便会伤到根本。”

景霄温柔地看着她:“所以我想让皇祖母开心一些,即便暂时不能治本,也能让她纾解纾解心情,只是你要暂时委屈你一些时日了。”

“可是纸包不住火,何况太皇太后现在虽然高兴,但如果她知道真相岂不是更加失望?”娄鸾鸾说。

见她还有疑虑,景霄保证道:“放心,如果最后被发现了,所有责任全在我。”

有了景霄的保证,娄鸾鸾便放心地奉命假孕。

她之所以答应景霄假孕,首先的确想讨太皇太后开心,太皇太后对她很好,她也不希望太皇太后整日郁郁寡欢;其次,她也想为太皇太后开解一下心事。

景霄请来许御医,暗示一番后,许御医心中明了。

翌日太皇太后便召见许御医问个清楚,许御医昧着良心告诉太皇太后娄鸾鸾“有孕”。太皇太后一高兴,赏了他一大颗珍珠。

许御医提着药箱故作淡定地离开永和宫,到了外头,抬头看了看明晃晃的阳光,捋袖擦了擦冷汗。他做御医多年,还是第一次奉命说谎。

皇上便是皇上,此等心思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御医能明了的。罢了,即便东窗事发,他应该也会无事吧,毕竟他也是“被迫”的呀。

另一端,太皇太后知道娄鸾鸾身怀龙裔,欣喜非常,一扫之前的颓废之气,整个人变得更有精神起来,御医开的药她也十分痛快地喝下。几日后,太皇太后身体好转一些,便亲自来晨曦宫看娄鸾鸾。

此时,娄鸾鸾正被迫躺在**,接受太皇太后的关心。

面对太皇太后的热情,她只能一边默默检讨自己说谎,一边对答如流。好在太皇太后并未久待,说了些体己话,交代她好好休养身体便离开了。

太皇太后一走,娄鸾鸾长舒一口气,掀开被子起身。一旁的宝儿看着太皇太后赏赐的金钗珍玩,一脸欣慰:“娘娘,太皇太后待您真好。”

李友病在旁边默默道:“现在娘娘身怀龙裔,太皇太后对娘娘只怕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若知道娘娘是在欺骗她……”他欲言又止。

闻言,宝儿也后知后觉道:“对啊娘娘,您假孕这件事,如果被太皇太后知道了……会不会把您……”她比了比脖子。

娄鸾鸾抖了抖,顺便活动了下脖子,无奈道:“皇上说,天塌下来他顶着,想来我们的良苦用心,太皇太后不会看不见吧。”

娄鸾鸾假孕的事情只有景霄、许御医、宝儿、李友病知晓。

可因为娄鸾鸾“刻意隐瞒”,丁嫔等人以为她真怀孕,得知消息后便提着大包小包过来恭贺她。

丁嫔将自己珍藏的牛肉干送给娄鸾鸾,送的时候万般不舍,眼含泪花,看得娄鸾鸾以为自己抢了她的孩子。许嫔心灵手巧,送了一整套婴儿衣裳、帽子、小鞋子。看着小巧精致的小衣裳,文妃母性泛滥,直呼可爱。文妃送了她一套话本,让她无聊之时消遣时光。

面对姐妹们推心置腹的关心,娄鸾鸾十分惭愧,可她只能在心里默默地向她们道歉。

丁嫔自进门起便一直看着娄鸾鸾的腹部,按照许御医的说辞,她不过怀孕三月,腹部尚未隆起,也看不出异样,这样也不容易被人拆穿。

“姐姐,你这肚子里头真的有小娃娃吗?”丁嫔好奇地询问。

娄鸾鸾轻咳一声,脸颊染上绯红。

文妃和许嫔捂着嘴偷偷笑。

文妃、许嫔几人并未久待,眼见暮色四合便结伴离开。宝儿等她们一走,忙拍着胸脯道:“娘娘,你这假怀孕弄得和真怀孕一般。”

娄鸾鸾一脸苦大仇深,开始她并未觉得怎样,现如今她也有些骑虎难下,一个谎言便要用无数谎言来圆,此话并不假。

“聊了这么久,娘娘渴了吧,我去倒杯水给您喝。”宝儿体贴地离开。

因娄鸾鸾“怀孕”的关系,太皇太后身体明显好转许多,日日往晨曦宫送补药和珍稀宝物,甚至还亲手绣了一个荷包给未来的皇曾孙。

面对太皇太后的殷切期盼,娄鸾鸾愧疚难当。她懂得那种满怀希望最后却落空的感受,几次三番想要实话实说,却又怕太皇太后接受不了打击。

一日,太皇太后又差人送了吃食过来,正巧景霄也在晨曦宫。

眼见她要去喝那汤,景霄黑眸一沉,眉峰隆起,伸手夺过她手中的汤药:“别碰。”

“皇上?”娄鸾鸾不解。

“这汤有些不对劲。”景霄拿起汤,将其倒进盆栽中,片刻后,盆栽里的土便冒了气泡,本来翠绿欲滴的盆栽顷刻间枯萎。

娄鸾鸾大惊失色。

看着枯萎的盆栽,娄鸾鸾心有余悸。如果她刚刚喝了这碗汤,轻则肠穿肚烂,重则一命呜呼。太皇太后不可能会害她,那这汤究竟是怎么回事?

“叫李友病过来。”景霄面色冷厉,眼神森寒。

娄鸾鸾忙叫宝儿去唤他。

不久后,李友病五体投地地跪在景霄面前。景霄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眸光如寒霜般:“说,方才你是不是动过食盒?”

“奴才没有。”李友病忙表忠心,“奴才万万不会加害娘娘。”

看李友病吓得面色发白,娄鸾鸾不禁为李友病说话:“皇上,李友病对我尽心尽责,绝对不会做加害我的事。”

“皇上……”李友病指天保证,“若奴才有一星半点背叛娘娘的心,便让奴才不得好死。”

宝儿也跪下来替李友病说话:“李公公平时虽然嘴碎了点,但他的确不是这样的人,还请皇上明察。”

景霄静静地看着他们,面上辨不出喜怒。

“看不出你们这般主仆情深。”景霄问,“李友病,在你拿食盒之前,有人动过这食盒吗?”

李友病仔细回忆一下,摇头:“没有。”

宝儿生怕他被怀疑,急忙道:“你别那么快回答,再仔细想想。”

李友病一脸苦大仇深:“奴才是从太皇太后身边的李嬷嬷手中接过食盒的,拿了食盒后奴才便一路回了晨曦宫,途中并未遇到任何人。”

景霄与娄鸾鸾对视一眼,景霄道:“你们先下去吧。”

宝儿和李友病恭恭敬敬且战战兢兢地退下。

“皇上……”娄鸾鸾再三替李友病证明,“绝对不是李友病,他的忠心我是知道的。”

“我知道。”景霄眸中闪着寒光,“我会查清楚这一切。”

此事除了李友病和宝儿,其他人并不知道。景霄命令他们二人缄默,不可泄露半分消息,否则绝不轻饶。自这件事发生之后,景霄日日来晨曦宫,娄鸾鸾所吃所用,皆需经过仔细检查,方可触碰。

娄鸾鸾觉得,自己这次“怀孕”可真是多灾多难。

有一回,娄鸾鸾看完文妃新写的书,恰好李友病和宝儿都不在,她一人闲着无聊,正想去青玉宫找文妃,结果刚走出晨曦宫,突然一道寒光逼近。等她反应过来,便看到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抵在了自己脖子上。

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娄鸾鸾反倒没有想象中的惊恐:“你冷静一点。”

“闭嘴。”那人压低声音道,“跟我走,若你敢喊叫,我便杀了你。”

“好,我不动。”娄鸾鸾跟随她的步伐走。

那人挟持着娄鸾鸾到了一个隐蔽处,随后便有御林军追来:“给我到处搜。”

闻言,挟持她的人越发紧张。

那是一只属于女子的手,娄鸾鸾虽然看不到对方的模样,但方才她听到了对方的声音……

“你是雀儿,对吗?”娄鸾鸾说道。

雀儿是徐贵妃的贴身宫女,徐贵妃好歹是将才之后,肯定不会做通敌叛国之事,或许是这位“雀儿”一直隐姓埋名藏在徐贵妃身边,等某日时机成熟,伺机而动。

可是,皇宫内院层层守卫,刺客是怎么顺利进了宫,还能成为徐贵妃身边的贴身宫女?如果没有人从中搭线,她想进宫无疑难于上青天吧。

“呵,什么雀儿,我叫菱悦。”那女子冷笑,“雀儿不过是我的化名,只可惜我的计划失败了。”

“原来是你。”娄鸾鸾顿悟,“你就是凉国的细作。那碗汤药,还有之前在邰玉池刺杀皇上的事情,都是你做的,对吧?”

“是我。”菱悦冷笑,“我千辛万苦隐姓埋名混入云兴国,又千方百计来到宫中,为的便是取了景霄的狗命。”

狗命?

娄鸾鸾嘴角抽搐,但依旧淡定:“你杀了他又有什么用,云兴国依旧比你们凉国强大。我听说你们凉国国主暴怒无道,奢侈无比,你们凉国百姓怨声载道,我还听说……”

“你给我闭嘴!”菱悦恨恨道,“反正现在我抓了你,那狗皇帝不是很在乎你吗?看看他愿不愿意为了你做一些他不会做的事情。”

能不能不要一口一个“狗皇帝”,娄鸾鸾心中不忿,却只能按捺住:“凭你一己之力如何杀得了皇上,既然你已经忍辱负重多时,今日又为何暴露身份?”

这凉国细作能藏在徐贵妃身边多时不被察觉,已是她的厉害之处了。

“因为狗皇帝已经查到我身上了。”菱悦咬牙切齿道,“大不了鱼死网破。”

突然,外头传来景霄沉冷肃杀的声音:“朕给你最后一个机会,出来。”

菱悦冷笑一声,挟持着娄鸾鸾出现在众人面前。

看到娄鸾鸾的那一刻,景霄面色冷厉,周身笼罩着肃杀的气息,他不言不语,连娄鸾鸾都看出他满身的杀气。

此时的景霄像一只被惹怒的野虎,似乎随时要将猎物撕成碎片。

娄鸾鸾咽了咽口水,她还未来得及说话,身旁的菱悦已开口了:“你若敢上前一步,我便让你最心爱的女人死在你面前。”

菱悦这话让周围严阵以待的御林军俱是心中一震,纷纷开始思量如何救下娄鸾鸾。

景霄负手而立,哪怕是危急时刻,他也冷静自持:“哦,是吗?即便杀了她,你也不能全身而退。”

“我既入了宫,自然早就想过这一天了。”菱悦冷笑,“但我在死之前能拉一个垫背的,而且她还怀了你的孩子,也算让你尝过痛失骨肉和爱人的滋味了。”

景霄递给娄鸾鸾一个眼神,她立马会意,表现出一副悲戚的模样:“恐怕你的希望要落空了,因为我并没有怀孕。”

菱悦像看笑话那般看着她:“你以为我是傻子吗?这么好糊弄?”

“那日你下毒害我的时候,我假孕的事情便已经被皇上拆穿了,只是为了引出你,我才继续配合皇上。我已经犯了欺君之罪,即便死罪可免,活罪却难逃,还不如被你杀了一了百了。”

娄鸾鸾一席话让菱悦有所动摇,但她依旧紧抓着娄鸾鸾不放。

“宫中出了此等丑事,皇上岂能容我?你杀了我,不过是做了顺水人情。你明明恨极了他,最后还间接帮了他……”娄鸾鸾故意欲言又止。

菱悦已经心慌了,望向娄鸾鸾的肚子。

为证明自己所言非虚,娄鸾鸾握着拳头擂了下自己的腹部,看得一旁的景霄眉头紧皱,薄唇紧抿。

娄鸾鸾冷静道:“若我怀有身孕,岂会这样作践自己?孩子是母亲的心头肉,你看皇上也并不在意。”

景霄褪去眼底的心疼,变得寡决冷冽:“若你自动认罪,朕还可饶你一条命。”

“认罪?”菱悦冷笑,“我何罪之有?我是凉国人,而不是你们云兴国之人。既然她没有身孕,那我杀不杀她也并没有什么关系,只不过多杀了云兴国的人。”

说着,菱悦便举起匕首。

眼前寒光闪过,娄鸾鸾闭上眼,心道:完了,这位刺客姐姐怎么一点也不按套路出牌啊。

下一刻,她只觉得身体一轻,天旋地转之间人已经被带到一旁,熟悉的味道充盈鼻翼之间,她惊魂未定地睁开眼睛,便见景霄紧紧地抱着她。

“没事,别怕,我在。”景霄轻轻拍着她的背。

“嗯。”娄鸾鸾抓着景霄的衣裳,从他怀中抬起头,看到一旁已经被重伤的菱悦,她的心情尤为复杂,既有一种自己逃脱升天的庆幸感,又觉得命不由己实在有些悲凉。

方才电光石火之间她反应不及,以为自己将要命丧细作刀下,也不知景霄到底是如何出的手,千钧一发之际将她救了出来。

“别看。”景霄不容置疑地捂住她的眼睛。

他已经许久没有大开杀戒了,在那细作挟持娄鸾鸾的一瞬间,他早就想将对方千刀万剐。谁也不知道他平静的外表下,心中的城墙早已坍塌。

“把她带下去。”景霄一字一句地命令,“看好她。”

景霄转身,刚想带着娄鸾鸾离开,忽然感觉耳边一阵风刮过,他心头警惕,猛地带着娄鸾鸾滚到一旁,就见一位御林军拔出长剑,直逼他而来。

娄鸾鸾一惊,瞬间明白过来,原来菱悦不过是障眼法,真正刺杀景霄的另有其人。她就知道,凉国怎会那么粗心大意,只派一个细作过来……

这一刻,娄鸾鸾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那便是不能让景霄出事,他是一国之君,云兴国不能没有他,他还是……

还是她所珍惜的人。

寒光闪过,只听“刺啦”一声,景霄目眦欲裂地看着那把剑直直刺入娄鸾鸾的身体。

“鸾鸾。”景霄惊怒,竟不顾危险一把握住刀刃。娄鸾鸾看着他鲜血淋漓的手,眼泪“唰”地落下。他是堂堂帝王,却为了她空手接白刃。若对方直接抽剑,他这双手便废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把剑倏然刺向凉国细作,那细作身形一闪往后退,躲开了这一击。

娄鸾鸾握住景霄的手,心疼得不行:“给我看看您的手。”

景霄却不顾自己,上下检查她,见她的伤口处并没流血,松了口气:“你可好?”

“我没事。”娄鸾鸾从里衣中掏出一面破碎的镜子,“幸亏它护住我了,否则我真要一命呜呼了。”

娄鸾鸾看着远处缠斗的二人,问:“那个人是谁?”方才若不是那人及时出现,自己和景霄性命堪忧。

“是我四弟。”景霄眸子微眯,寒气森森,“凉国欺人太甚。”

景霄起身,捡起地上的剑,一字一句道:“护好晨妃。”

“是!”御林军齐刷刷道。

景霄正欲走,被团团护住的娄鸾鸾担心地叫住他:“您也……保护好自己。”

闻言,景霄递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再转身时神色肃杀,目光冷厉。

这一日,素日平静的月牙池死了两个人,一男一女,皆是凉国细作。

听说那两个细作武功高强,以皇帝景霄平日里严谨的个性,定会留他们一条性命,找出帮他们藏身在皇宫中的幕后黑手,但那日景霄大发雷霆,竟是丝毫没有手软。

宫中有传言说,他这是怒发冲冠为红颜,有人伤了他心爱的妃子,他怎会容忍,当然恨不能将那细作剁成肉酱。

凉国细作之事尘埃落定,但娄鸾鸾的晨曦宫却不太平,因为她假孕的事情尽人皆知,再也瞒不住了。

早上第一个上门来“质问”她的便是她的姐妹团,文妃、丁嫔以及许嫔。

面对众姐妹责备的眼神,娄鸾鸾只能实话实说。

仔细听了事情的前因后果,文妃、丁嫔等人才原谅她,但文妃却颇为担忧:“若太皇太后知道妹妹你假孕的事情……”

丁嫔大大咧咧惯了,说话直来直去:“就是啊,之前太皇太后奇珍异宝一箱箱地往你这儿送,结果希望落了空,她老人家肯定很生气,姐姐你完蛋了。”

许嫔忙安慰娄鸾鸾:“姐姐不用怕,先不说你救了皇上一命,再则姐姐你是为了太皇太后的身体才假孕,若太皇太后追究,皇上定会保护姐姐。”

知道娄鸾鸾并不是真怀孕,太皇太后的确既失望又生气,但听闻晨曦宫外发生的惊魂之事后,那股子气早就化成了对两个人的担心和后怕。

只是,太皇太后觉得他们二人的关系发展得实在慢了一些,再让他们这样细水长流下去,她要什么时候才能抱上皇曾孙。活到这岁数了,她也不盼其他的,就盼着自己的孙儿能替云兴国开枝散叶。

为此,太皇太后左思右想,想到了一个十分简单粗暴的办法。

寻了一日,太皇太后召景霄和娄鸾鸾过去说说话,可等两人到了永和宫后,却被一群嬷嬷锁在了一间亮堂的大屋子中。屋子富丽堂皇,中间的一张床大得惊人。

第十一章 此生有你才刚好

“太皇太后这是做什么?”

娄鸾鸾不解,她环顾四周,屋子里点着檀香,青烟袅袅,风吹起床帐,缥缈得如天上的云。听到门外的动静,她疾步走过去,却听到门从外被反锁的声音。

“他们要把我们锁在这里?”娄鸾鸾大惊失色,忙去推门,可为时已晚,外头的脚步声逐渐远去。

娄鸾鸾徒劳无功地推了几下门,无果之后,一脸无奈:“太皇太后为什么要把我们关在这里?”

景霄心知肚明,却不点破,皇祖母现在什么都不求,求的只是皇曾孙,你说她想做什么呢。他虽然高兴于和娄鸾鸾独处,但更想要她心甘情愿。

好在,景霄并不愚钝,他故意装傻:“许是我们欺骗了皇祖母,她生了气,又不忍心重罚我们,所以将我们关在这里闭门思过。”

“这样啊。”娄鸾鸾松了口气,“那就好。”

其实“怀孕”的事情被拆穿后,她就想了无数种办法想去向太皇太后认罪。只是每次踏出晨曦宫,她又懦弱地缩了回去:一则是怕太皇太后在气头上,不原谅她;二则,她也不想看到太皇太后失望的目光。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虽然她接受惩罚,但她不知道自己和景霄要在这里待多久。既然是惩罚,不可能惩罚半日就放他们离开,而且最重要的是,这里只有一张床。

作为一个妃子,她绝不可能让堂堂的皇帝打地铺,那只有她委屈将就一下了。

许是猜到娄鸾鸾心中所想,景霄笑了笑:“你睡床。”

娄鸾鸾微愣,旋即拒绝:“还是您睡床。”

就是给她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独占一张床,把他一个人晾在一旁,除非她不要这颗脑袋了。

门关着,他们无法出去,好在屋子里有许多书籍,两人各自捧着一本书,坐在一旁,就着外头的日光看书。

娄鸾鸾看累了,不经意间一抬头,入目的便是景霄安静美好的侧脸,他的睫毛纤长秀美,阳光如金粉洒落在他的睫毛上,他轻轻一眨眼,她的心也随之起了涟漪。

“看书,别看我。”景霄低沉的嗓音冷不丁传来。

娄鸾鸾吓了一跳,连忙做镇定自若状,但粉霞早已铺满了她的面颊。

在她低头时,景霄已经抬起头,原本淡定的俊颜染了几分红霞,他定定地看着她“含羞带怯”的模样,嘴角微扬,旋即轻轻摇了摇头。

两人看书看得忘我,一转眼,夜幕降临,夕阳早已落下,月光已慢慢盈满窗子。景霄点了灯,屋内亮堂一片,烛火映照着他的面容,竟也让娄鸾鸾想到了岁月静好。

“咕噜噜……”

突兀的声音打破了屋内的静谧,景霄垂眸望着娄鸾鸾。

娄鸾鸾摸了摸肚子,不好意思地一笑:“我有点饿了。”

“我也是。”景霄实话实说,“这还是我第一次……”不,这不是他第一次尝到挨饿的味道,很久以前,他也饥肠辘辘过,不过那时候,有人“救济”了他。

那人便是娄鸾鸾。

只可惜,她已经不记得了吧。

两人刚说饿了,门外传来响动,接着大门“嘎吱”一声打开,李嬷嬷提着食盒进来。李嬷嬷跟在太皇太后身边多年,连景霄都要敬重她几分。只见她和蔼一笑,说道:“皇上、晨妃娘娘,太皇太后让老奴给你们送晚膳。”

娄鸾鸾递给李嬷嬷一个微笑,接着拼命给景霄递眼神。景霄会意,正色道:“李嬷嬷,皇祖母要关我们多久?”

“这……”李嬷嬷打太极,“老奴也不得而知,您如果渴了饿了,尽管吩咐。”说完,她便退了下去。

娄鸾鸾打开食盒,将吃食放在案几上。

虽然太皇太后在“惩罚”他们,却并没有亏待他们,吃的也是珍馐美食。娄鸾鸾正饿着,食指大动,但见景霄没开口,她也不好意思先吃。

“吃吧。”景霄说道。

“嗯。”娄鸾鸾点了点头。

娄鸾鸾吃饱后有些犯困,但屋子里还有景霄在,她不敢松懈,一直挺直脊背坐着。

瞧着她一副强撑着的模样,景霄好笑之余也有些心疼:“你困了就先去**睡吧。”

“我不困。”她睁大眼睛。

景霄见软的不行,索性来硬的:“我命你现在就去睡觉,否则出去以后,我打李友病二十大板。”

“遵命。”为了李友病的小命,娄鸾鸾只好答应。

瞧见娄鸾鸾沉沉睡去,景霄才长长地叹了口气,颤抖着手拭去面上的汗水,一脸无奈又好笑:“这皇祖母也真是……”

门外,太皇太后正踮着脚,小心翼翼地探头往房内望,一旁的李嬷嬷扶着她,又要担心被里面的二人发现,两个年过半百的人这副模样,当真好笑得很。

听了半天,见里面没动静,太皇太后一脸奇怪:“怎么都没声音,是不是你放的东西太少了?”

李嬷嬷赶紧摇头:“奴婢都是按您说的办的。”

“那就奇怪了。”太皇太后喃喃,“那他吃下去后,不应该是这模样啊,怎么都没动静呢……”她似乎想到什么,面色瞬间变得苍白,“李嬷嬷你说,霄儿该不会是有什么隐疾吧?”

闻言,李嬷嬷面色“唰”地一变,忙道:“我的太皇太后哟,您怎么可以这么想,咱们皇上可是身强体健,肯定什么问题都没有。”

太皇太后却拼命往死胡同里钻:“如果没问题,那这么久以来,后宫怎么都没好消息传来?之前鸾鸾怀孕,我还以为是真的,结果害我白高兴一场。而且霄儿除了去晨曦宫外,很少踏入其他嫔妃宫中,你说他不是有问题是什么?”

虽然太皇太后说得很小声了,但景霄练过武,耳朵比常人灵,这些话一字不落地钻入了他的耳朵。

他又好气又好笑,这皇祖母“算计”他不说,现在还怀疑他,他真是有苦说不出。

听了半天也没听到什么动静,太皇太后最终作罢,很是伤怀地回了寝殿。

景霄听外头没了声音,长舒一口气。

他只是不想出去罢了,凭外头那些锁,怎么可能挡得住他。

等体内的那阵异样感觉褪去后,他起身来到床边,温柔地看着睡得四仰八叉的娄鸾鸾。

“今天我可是因为你,背了个好大的误会。”景霄俯身,替她盖好被子,“罢了,以后再找你算账。”

翌日晨起之时,太皇太后吩咐李嬷嬷将门锁开了,放他们离开。

娄鸾鸾“失踪”一整晚,匆匆回到晨曦宫,一路都在斟酌如何与宝儿他们解释。可到了宫门口,看他们闲聊的闲聊,吃东西的吃东西。

这种情景,好像有点似曾相识。

娄鸾鸾欲哭无泪,他们一点都不担心自己吗?

“假孕”和刺客事件都尘埃落定,娄鸾鸾依旧忙碌于心病医馆的事情,现下医馆多了不少帮手,丁嫔、许嫔、文妃都是她的得力助手,后宫很多人也慕名而来。在她的管理下,后宫芝麻绿豆的争夺之事少了许多,气氛变得无比和谐。

这一日,娄鸾鸾前去文妃宫中对病历,刚走到御花园,一条三角花纹的小蛇从花丛中蹿了出来,径直朝她而去。

一阵清风从耳边刮过,娄鸾鸾倏地瞪大眼眸,原本吐着芯子的毒蛇早已断成两截,落在地上奄奄一息,忽然有一只手轻轻拉着她,带她远离这恶心且恐怖的一幕。

“你可还好?”清风般的声音传来。

娄鸾鸾回过神来,认真打量眼前的人,来人一袭淡雅长袍,掩不住他出尘如莲的气质,他眉眼如山黛,眸子似清溪,眼中含着三分担忧。

“四王爷。”娄鸾鸾惊道。

景墨收起手中的短剑,作揖:“景墨见过皇嫂。”

一声“皇嫂”喊得娄鸾鸾面红耳赤,她垂眸看了一眼地上断成两截的毒蛇,庆幸之余又觉得后怕。如果她刚刚被咬到的话,现下估计已经毒发身亡了吧。

“多谢四王爷救命之恩。”娄鸾鸾福了福。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景墨道。

两人正说着话,忽闻有脚步声响起,两人齐齐望去,便见景霄负手走了过来,他面带笑容,步伐稳重。走近后,他先是看了一眼娄鸾鸾,一旁的陈公公惊叫:“蛇、蛇、蛇。”

看见那被斩断的毒蛇,尾巴还微微**,陈公公怕得不行,但也警惕,这御花园日日都有专门的宫女、太监打理,这毒蛇是从哪儿来的?

显然,景霄也注意到这问题,他沉声对陈公公道:“去查一下。”

“是。”陈公公领命下去。

陈公公走后不久,景霄才对娄鸾鸾道:“你没事吧?”

“我没事,多亏四王爷救了我。”娄鸾鸾心有余悸。

“四弟,我又欠你一次。”景霄说,“我本想去皇祖母处,与她商量该赏赐你一些什么,可你素来深居简出,不喜那些俗物,倒让我很难办。”

景墨顿了顿,突然一撩袍跪下,景霄蹙眉问:“四弟,你这是做什么?”

“皇上,臣弟此次进宫,其实是有一事相求。”景墨的目光落在娄鸾鸾身上,“臣弟听闻晨妃娘娘会解人心结,能治心病。臣弟的母妃心病又犯了,且这一次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来得严重,她已不吃不喝两三日。她年纪也大了,臣弟也是无计可施才斗胆恳求您。”

“你想让晨妃替周太妃治病?”景霄不动声色道。

景墨磕头:“母妃病得痛苦,臣弟看得不忍,求皇上恩准。”

一旁的娄鸾鸾一动不动地看着景霄,于情,四王爷刚刚救了她一命,加上上次刺客之事,四王爷也算是他们二人的救命恩人,无论如何,他们都必须答应这一请求;于理,她做不到眼睁睁看着别人被心病折磨而亡。

“皇上……”

几乎是娄鸾鸾一开口,景霄便道:“自周太妃随你住在府中后,我也许久没见她了。幼时承蒙周太妃照顾过一阵子,于情于理,我都应该去看看她。四弟,你也是,周太妃如此,你却什么都不说,若留下遗憾,看你该如何。”

景墨松了口气:“臣弟知错了。”

周太妃的病耽搁不得,为避免人多口杂,景霄和娄鸾鸾谁也没通知,直接同景墨一道去了四王爷府。

四王爷府素雅清净,没有其他王公贵族的奢华,一路走来,娄鸾鸾的目光在府邸的小桥流水、亭台楼阁掠过,只见处处精致,看得出主人的精心规划。

周太妃的病十分严重,她先前受过惊,所以比平常人敏感许多,一有风吹草动便心悸不已,夜不能眠,长此以往下去,人便形容枯槁,精气神都没了。

娄鸾鸾从宫里带了几服药出来,但这些药不过是补气养神,并无特殊之处,最重要的是,还需解开周太妃的心结。

娄鸾鸾与周太妃促膝长谈一番。熬到这岁数,她唯一的依靠便是景墨,而她每日惶惶不安的便是自己的儿子哪一日会弃她而去。虽然景墨再三保证他不会这么做,但她始终不相信。

思及此,娄鸾鸾连连摇头,周太妃的病症已经超出她的能力范围,只有一个人能救得了周太妃,那就是她的师父黎语。

两人在四王爷府待了一日,夜幕降临后,娄鸾鸾想回屋找景霄,想求他命人帮着找找她师父。可她在屋子里找了一圈,也没看到人。

景霄人呢?

正当她疑惑不解的时候,身后传来脚步声,一道黑影慢慢靠近她,她吓得瞪大眼睛,刚想尖叫,一只大手快速捂住她的嘴。闻到熟悉的气息,她将尖叫压了下去,“呜呜”了两声。

是景霄,他为什么要偷偷摸摸的?

“别出声,是我。”如她所想,景霄开口了。他放下手,压低声音道,“情况有异,我们走。”

瞥见景霄面色很是凝重,娄鸾鸾心中有些不安:“发生什么事了吗?”

“你跟着我走便是。”他紧紧握住她的手,“抓紧我的手,一刻都不要离开我,懂吗?”

“嗯。”她虽然不懂到底怎么了,但下意识地信任他。

景霄拉着她,在黑暗中快速穿梭。快到四王爷府门口的时候,娄鸾鸾松了口气。她轻轻推开门,迎接他们的却是一群身披铠甲、全副武装的士兵。士兵们手里举着火把,一脸肃杀地看着他们。

而在士兵的正中间,站着同样身穿铠甲的景墨,他一改之前云淡风轻的模样,像变了个人似的,看起来十分奸恶。

娄鸾鸾先是震惊,但又很快想明白了一切。

其实这一切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从一开始,景墨便在计划这一场计谋了。那天的凉国人是他安排进宫的,而在宫中刺杀景霄的人,也是他指使的。当然,他不必亲自动手,只需挑拨几句,便引得刺客替他卖命,接着,他再出现,做了顺水人情,救了景霄一命,让景霄和娄鸾鸾误以为他是忠心耿耿之人。

娄鸾鸾质问:“御花园的毒蛇是你放的吧?”

景墨并不否认:“不错,是我放的,为此我还费了不少劲。”

“你这么做,可想过周太妃?”娄鸾鸾想到那张苍白惊恐的面容,一阵心酸,也终于明白她的病因从何而来,“我想,周太妃这心病也不是凭空而来的吧,肯定是某一天不小心听到或者看到你想弑君夺皇位的计谋,从此便受了惊吓,或许你还威胁过她。当然,你不会丧心病狂地杀了自己的母亲,恰恰相反,你利用她这个病,将她打造成一颗棋子,引诱我和皇上过来。”

景墨笑了笑:“你真的很聪明,可惜了。”

娄鸾鸾其实很紧张,她聪明又有何用,现在的情况很明显,她和景霄被一群逆贼重重包围,而他们出宫也没告诉谁,根本没人知道他们在这里。到时候景墨杀了他们,再将他们扔到荒郊野外,随便找个理由,他便可顺理成章地登上皇位。

景墨的目的就是要弑君,要用鲜血来换取皇位,就是要让所有人臣服在他的铁血手腕之下。

手微疼,娄鸾鸾抬头,恰好景霄低头,两人四目相对,景霄握紧她的手,低声道:“相信我,我不会让你受到半点伤害。”

她心猛地一颤,不知为何,一股冲动涌上心头。她眼眶发热,心里潜藏已久的情绪爆发。就在这一瞬间,她发现了一件事,她喜欢上了景霄。

不,是爱。

娄鸾鸾反手握住景霄的手,他愣了下,旋即微微一笑。

看他们死到临头还在眉来眼去,景墨颇有些不快。他并不打算杀了娄鸾鸾,相反,他想要娄鸾鸾,漂亮的女人不少,可漂亮又聪明灵动的女人却不多。等他完成大业后,他便可以好好享受她的有趣了。

只是景霄……

景墨眸光染上嗜血的光芒,所有人都可以留,但景霄和赵易非杀不可。在这之前,他已经派了无数死士去解决赵易,甚至他还和凉国合作,只希望砍断景霄这一条手臂。

不久前,死士带回了赵易和茶朦朦的人头。赵易一死,他便无所顾忌了。

“皇兄,你别怪我。”景墨道,“是你不够狠。”

他一步步逼近景霄。

景霄只将娄鸾鸾护在身后,眉宇之间却没半点惧意。看着如此镇定自若的景霄,娄鸾鸾急躁的心又慢慢释然了。

如果一切朝着最糟糕的方向发展,如果景霄死了,她也会陪他一起死。

“我怪你做什么?”景霄呵呵一笑,“怪你等不及暴露自己,还是你在最后时刻还肯叫我一声皇兄。”

“你这是什么意思?”景墨警惕地看着他。

“赵易死了,对吗?”还不等娄鸾鸾倒抽一口凉气,景霄又补充道,“你就这么确定他真的死了,带回来的人头真的是他的?”

“他没死?”景墨呵了一声,“不可能,他肯定死了。”

“是,他的确死了,但也死而复生了。”景霄默默道,“在他们离开的时候,就已经带了假死的药,你们砍下的人头,不过是我们做的一场戏罢了。景墨,你输了,你输在太过自大,太过急躁。”

景霄的话音刚落,远处便传来铁蹄声,声声震耳欲聋,连大地都微微颤动,远处的树叶扑簌簌落下。景墨回头一看,顿觉心神俱裂,赵易身披铠甲,如战神一般降临,而他身后是浩浩****的军队。

虽然景墨手下的士兵训练有素,但蚍蜉撼树,即便是训练有素的士兵,也比不过赵易率领的十万精兵,这场仗根本打都不用打,他已经输得彻底。

“臣救驾来迟,还请皇上恕罪。”赵易跪在景霄面前。

“你来得还不算太迟。”景霄淡淡道。

这一场造反,来得急,去得也快,本来娄鸾鸾以为这是一场不可避免的血雨腥风,但奇怪的是,这场叛乱里没一个人伤亡,四王爷景墨被赵易带走,打入天牢。

离开之前,景霄让人将周太妃带进宫。

娄鸾鸾十分紧张,虽然她知道景墨是什么样的人,但祸不及家人,周太妃并没有错。周太妃错就错在,没能劝阻制止自己的儿子,而是选择了逃避,因此她也付出了代价。

“你放心,我不会杀周太妃。”景霄顿了顿,又补充道,“我也不会杀了景墨。”

一切尘埃落定后,娄鸾鸾去了一趟含凉殿。

关于景墨的下场,其实她不必问就知道了。虽然景霄不会杀了景墨,但景墨这辈子也别想重得自由了。她只想知道一件事,景霄如何安顿周太妃,以及她想告诉他一些话。

此时,景霄正在专心致志地看奏折,一抬眼,便看到娄鸾鸾。她也不说话,就这么安安静静地站着,像一株素雅的木槿。

“你怎么来了?”景霄放下奏折,起身走向她,“不是让你好好休息吗?”

“我没事。”娄鸾鸾笑了笑,“只是受惊而已,没有那么脆弱。”

“对不起。”景霄眼底染满愧疚,“我不该一而再再而三地让你置于危险之中。但我……”

“但你会不顾一切救我,可以为我付出性命,而我也一样。”娄鸾鸾看着他,一字一句道,“刚开始的时候,我真的很怕你,甚至想一辈子躲着你。我不喜欢当妃子,我甚至还天真地以为自己还有出宫的机会。

“但慢慢地,我发现一切变得不一样了,我好像不再害怕你,不再想躲着你,反而想经常看到你。只是你的身份让我不敢直视自己的心,我只能告诉自己,我根本不喜欢你,你也没有喜欢我,只是看我好玩,逗逗我罢了。可那天在晨曦宫外,你毫不犹豫地用手替我挡剑,那一刻我便肯定了一件事。”

“肯定了……什么?”景霄定定地看着娄鸾鸾,心跳得飞快。

“我喜欢你。”

景霄顿觉如坠云雾,身子轻飘飘的。他愣了许久许久,久到娄鸾鸾以为他在发呆时,他突然欣喜若狂地握住她的肩膀,喜不自胜:“你说的是真的吗?我没听错吗?你再说一遍。”

“我喜欢你。”她鼓足勇气说出了心声,正视着他的眼睛。

“娄鸾鸾。”他轻轻将她拥入怀中,叹息一声,“你知道你让我等了多久吗?你知道你让我踌躇了多久吗?”

“踌躇什么?”娄鸾鸾不解。

景霄低头看她:“怕靠你太近,你会躲着我;怕离你太远,你又与我疏离。我处理过各式各样棘手的事情,而关于你的事是最让我头疼和难办的,我甚至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

娄鸾鸾笑了笑:“我也是。”

不由自主地将一人放在心上的时候,总是会患得患失,想得多、思得多,越是喜欢,便越是在乎,她以前不懂,现在懂了。

爱一个人,便拥有了铠甲,也拥有了软肋。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景霄的“大海捞针”下,娄鸾鸾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师父黎语。黎语作为上宾被迎入宫中,景霄还特意让人收拾了一个宫殿让黎语住下,但黎语死活不肯,只想和她的小徒弟娄鸾鸾住一起。

为此,景霄心中五味杂陈。

宫里许多人都在猜测这美艳的女子究竟是谁,甚至有人传言这是皇上的新欢,以后宫里可能又要多一个妃子。这话也传到黎语和娄鸾鸾耳朵里,两人哭笑不得。

黎语说:“虽然你的皇帝夫君长得也很好看,但我心中已有所属了。”

娄鸾鸾难得好奇:“是谁?是谁?”

黎语见四下无人,偷偷将她拉到身边:“我问你哦,你知道一个叫娄楚怀的人吗?你姓娄,他也姓娄,我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就觉得你们长得有些像。不过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万一只是巧合呢?你可不知道,这人太没良心了,我好不容易救了他,结果他二话不说就走了。我找了他那么久,也不知道他在哪儿……”

“小徒弟,你去干吗?”黎语见自家徒弟在柜子里捣鼓,好奇地凑了过去,待看到娄楚怀的画像后,吃惊之余却是了然。

“你们果然是兄妹。”黎语一笑。

“师父。”娄鸾鸾泪光闪闪,“你能不能和我说说我哥哥的事情?”

“好。”黎语点头,将一切细细道来。

治好了周太妃的心病后,黎语便又整装待发,准备出宫去找娄楚怀。娄鸾鸾为她准备了许多东西,并将一枚玉佩交给她:“师父,这是我和哥哥从小戴在身上的玉佩,如果你找到他,可不可以让他回家一趟,就说鸾鸾很想他。”

“一定会的。”黎语点点头,“你在宫里照顾好自己,等师父找到你哥,一定把他带到你面前,到时候你要打要骂都随你便。”

娄鸾鸾被她逗得“扑哧”一笑,冲淡了几分离别的愁绪。

娄鸾鸾是巧合之下遇见黎语的,这个人好像知晓世间万物。黎语收她为徒,传授她医心之术,教了许多她之前从未听过的事情,两人似师徒又似姐妹。

可她这师父来去就像一阵风,也不知道这一别什么时候能够再见了。想到这些,娄鸾鸾连日来的情绪都有些颓靡。

为了让她开心一些,景霄带她回了一趟太傅府。

看着熟悉的漆红大门,过往的记忆涌上心头,娄鸾鸾吸了吸鼻子,上前敲门。

很快,里头传来一道略微苍老的声音:“谁呀?来了来了,别催别催。”说着,脚步声渐行渐近。

娄鸾鸾的心跳得飞快,等大门“嘎吱”一声开启,她原本慌乱的心倏然平静下来,仿佛一切都回到了原点。

她还是娄府让大家都头疼的小幺,他们也都在原地等着她回家。

门一开,管家看到娄鸾鸾,顿时愣在原地,接着老泪纵横,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小姐,您怎么回来了?”

“陈管家,”看到熟悉的人,娄鸾鸾的眼泪再也止不住了,“啪嗒啪嗒”地往下掉,“爷爷、阿爹娘亲他们在吗?”

“在在在。”陈管家激动得连手都在微微颤抖,“小姐快进来。”

他们二人的到来让太傅府上下忙成一片,老太傅亲自出来迎接景霄。看到昔日翩翩少年已经长成一个沉稳、喜怒不形于色的帝王,老太傅心底十分欣慰。

娄鸾鸾许久未归,和娘亲有许多贴心话要说,母女俩关在屋中说话。

另一端,景霄和老太傅坐着品茶聊天。

“鸾鸾性子不稳,在宫中承蒙皇上照顾了。”

老太傅白发苍苍,精神尚好,口齿也还清楚,只是到底岁月无情,五年过去,他还是苍老了不少。

“这是我应该做的。”景霄替他斟茶。

老太傅并没有拒绝,反而欣慰地看着景霄。景霄能身居高位而不忘本,也没将他这老头子抛到九霄云外不管不问,算是有情有心了。

“我这孙女呀,从小就很调皮,她爹娘惯着她,但凡她要什么,他们都会想方设法弄来,甚至她那个大哥,对谁都冷冷淡淡的,唯独对她言听计从。就是因为他们宠惯了她,所以让她养成了这无法无天的性子。”

老太傅嘴上说着责备娄鸾鸾的话,眼底却满是宠溺和骄傲:“她虽然鬼精灵,却也不是一个骄纵任性的孩子,会体贴人、照顾人。在这府邸里,就数我对她最严厉,我以为她会怪我,但这孩子为了我的生辰,偷偷溜出家门去找什么礼物,结果路上遇上了人贩子,差点就丢了。你说说,这孩子是不是让人又爱又气。”

景霄轻轻点点头,眸光含笑:“是。”

“你还记得被她压断腿的事情吗?”老太傅笑道,“当时她可害怕担心了,我叫她不要去打扰你,可她夜夜睡不好,担心你的腿以后不能走路了。她还跟她娘亲说,如果你以后走不了路,她就不嫁人,照顾你一辈子。”

“她真这样说过?”景霄诧异。

老太傅点点头:“其实她进宫我也担忧得很,她向来心直口快,我怕她适应不了后宫生活。”

“老师,我会保护好鸾鸾。”景霄一字一句道。

娄太傅看着他,接着意味深长一笑:“我相信你。”说着,他拿出棋盘,“五年过去了,看看你的棋艺进步了没有?”

景霄笑了笑:“好。”

娄太傅年纪大了,下了几盘棋便有些疲累,他不再打扰,一个人背着手在院子散步。走着走着,他的目光和脚步都停在了院中央的那棵树上。

五年过去,这棵树一如往昔,没有丝毫变化。他仰头望着树梢,阳光从树叶缝隙落下,洒落在他身上,他似乎又看到树上站着娇俏的娄鸾鸾,此时此刻正嚣张地看着他。

她问:“你是谁,怎么会在我家?”

他兀自想得出神,下一刻,一双手蒙住了他的眼睛,那手柔软冰凉,带给他一阵战栗感。

“猜猜我是谁?”娄鸾鸾难得调皮。

“猜不出来的话有惩罚吗?”他笑问。

“那就罚你爬到树上去。”娄鸾鸾故意道。聪明如他,怎么可能会猜不出来,他是故意逗她呢。

“好。”几乎是话音刚落下,他突然转过身,一手揽着她的腰肢,一瞬间的工夫,他便抱着她稳稳跃到树上,她吓得紧紧抱住了他。

“你干什么?”她完全没有准备,看着下方,腿都软了。

景霄扶着她,揶揄道:“不是你说的,如果我猜不出来的话,你就罚我爬树吗?”

见他倒打一耙,娄鸾鸾好笑:“我是让你一个人爬树,你怎么把我也带上来了。”

“站得高,看得远,而且你以前不是最喜欢爬树吗?我们第一次见面,也是在这棵树面前。”景霄娓娓道来。

娄鸾鸾极目远眺,远处的云层层叠叠,阳光洒在云层上,好似给它们镶上了金边。院子中有一池水,里头的红鲤正游得欢。

她看着看着,模糊的记忆慢慢涌上心头,那些支离破碎的片段中,似乎有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逆光朝她走来,接着景霄仰起头,神色平静地看着她。

景霄指了指树梢,回忆当年:“当时你穿着一袭粉色裙子,很是骄傲地立在树上,看到我来,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好像一个占地盘的小兽,而我闯入了你的地盘。”

“我有那么咄咄逼人吗?”娄鸾鸾反问。

景霄但笑不语,径直坐下。这棵老树年岁已久,有些树枝足有一脚宽,坐上去十分安稳,见他坐下,她也跟着坐下。

他好笑地瞥了她一眼,问道:“你看过那么多话本,那知不知道救命之恩要以身相许的道理?”

“我当然知道了。”她刚说完,立马警惕地看着他,生怕他又给她下套,“你为什么这么问?”

“你莫不是忘了当年的事情?”他指了指头顶,“那时候你差点被藏在树上的毒蛇咬了,是我砸死它,救了你一命。”

娄鸾鸾轻咳一声,死不认账:“反正我不记得了。”

“耍赖。”他就知道她会这么说,“你还和你娘亲说过,你把我的腿压断了,心里愧疚,要照顾我一辈子……”

娄鸾鸾懊恼不已,她小时候这么口无遮拦的吗?怎么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景霄看着她,“娄鸾鸾,你想食言吗?”

她本想反驳,转念一想又道:“我哪里食言了,我现在是你的妃子,不是已经以身相许了吗?”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

大意啊大意,明明她已经很小心了,结果还是着了他这老狐狸的道。

明白过来,娄鸾鸾恼羞成怒,想要下去,结果一看高度,顿时偃旗息鼓。不过样子还是要做的,她两只手抱着树干,战战兢兢地往下爬。

结果景霄不仅不阻止,反而任由她往下爬。他靠着树干,屈起腿,一只手闲闲地搭在膝盖上,眼底眉梢满是愉悦。

娄鸾鸾气不打一处来,忽然脚下一滑,差点摔下。下一刻,景霄如闪电般抓住她的手腕,将她往上一提,牢牢地抱在自己的怀里。

她从惊吓中回过神来,挣扎着想从他怀里挣脱开来,他淡淡地威胁:“你再动的话,到时候我们两个人就一起摔下去了。”

在太傅府吃完饭,景霄说带娄鸾鸾去一个地方。

娄鸾鸾被他牵着往前走,暗自腹诽:怎么他对自己家比自己这个主人还要熟悉?

“你要带我去哪儿?”她好奇道。

景霄头也不回:“去了就知道了。”

景霄带娄鸾鸾来到太傅府的东厢房,这儿是招待贵客的地方,一般人还没资格踏进这里。

景霄推开门,厢房内一应俱全,打扫得干干净净,墙上挂着一幅山水图,水墨丹青煞是好看。景霄掀开竹帘,熟门熟路地走到床榻边,弯腰从里面取出了一个盒子。

“你在我家藏了东西呀?”她凑过去,“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景霄但笑不语,将盒子递给她。

她不明所以地接过,又问:“给我的?”

他抬了抬下巴:“打开看看。”

闻言,娄鸾鸾狐疑地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沓发黄的纸张,还有一些小玩意,有竹蜻蜓、鱼钩、一截刻坏的木头、一个干透的泥娃娃……

“这是?”她不解。

“这都是你玩过的小玩意,这竹蜻蜓是你做的。当时你因为偷偷做竹蜻蜓被你爷爷好一顿责骂,说你不务正业,整日调皮捣蛋,你还特意跑到我这儿来哭诉。”

他修长的手指捏起那一截刻坏的木头:“你说你要刻一匹马送给我,结果刚刻你就不小心把手指头划破皮了。当时你哭得惊天动地,害他们以为我欺负了你,还有这干透的泥娃娃……”

他每捡起一样小玩意,便能将往日的情景一一复述,仿佛这些事刻在他的脑海中一般。

娄鸾鸾摊开那些纸张,上面都是她练的字,刚开始的时候那些字和狗刨一样,难看得紧,越往后翻,字体越来越娟秀,不再张牙舞爪。

她翻开一张纸,顿时面红耳赤,原来上面画了一只乌龟,乌龟壳上写了一句大逆不道的话:景霄是千年王八。

见她一直盯着其中一页看,他好奇地凑过去看了一眼,接着无可奈何一笑:“当时你不好好练字,我就不让你吃你最爱吃的桂花糕,结果你记恨我,画了一只乌龟诅咒我是千年王八……”

景霄看着娄鸾鸾一脸愧疚的模样,十分好笑。虽然她老是趁他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将毛毛虫放在他的书里;虽然她老是偷吃老太傅给他的补品;虽然她每次吃完油腻的东西,总是偷偷摸摸往他衣袖上擦。

但是,她也会在他睡着的时候,小心翼翼地替他盖上毯子;她也会在他睡不着的时候,偷偷溜进来给他讲故事,虽然她的故事又无趣又没什么内涵。

但是她对他的好,他都一一记着。

宫中不是没有感情,只是需要提防的太多、算计的太多,反而把最真挚的感情算计凉薄了,所以当他面对赤诚的娄鸾鸾,他交付了自己的真心。

因为他相信她不会害他,因为他相信,不管他是谁,她都会心无旁骛地对他好。

窗户没关紧,外头的风拂过,她手中的纸张散了一地。见状,她忙弯腰去捡,一只手却快她一步,捡起其中一张纸,笑了笑道:“你还记得我在纸鸢上题的诗词吗?”

“记得。”她点点头。

“是什么?”他问。

娄鸾鸾想了想道:“你在上面写了‘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他看着她,眼底似有光华流转,缱绻的温柔将她重重包围,让她再也无法挣脱开来。须臾,他继续收拾地上的纸张,收完后整整齐齐叠在一起,小心地装进盒子,再将盒子递给她:“从现在开始,这盒子归你管。”

娄鸾鸾接过景霄递过来的盒子,仿佛接过了一颗沉重的真心。

天色已晚,娄鸾鸾依依不舍地离开太傅府,出来后一直心情低落。

景霄安慰她:“下次我们再来。”

“可以吗?”她眼底闪着泪花。

“当然可以,这里是你的家,也是我的家。”他一本正经道。

关于他们的过去,景霄其实记忆犹新,他和她的故事,不仅仅存在一个小小的盒子中。

五年前他在太傅府养伤的时候,因脚伤疼痛毫无胃口,半夜被饿醒,但他生性要强,也不愿麻烦太傅府的人,于是便自己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朝厨房走去。

结果还没到厨房,他便看到一道娇小的影子鬼鬼祟祟地跑进厨房。

这个时间,太傅府的仆人也都睡下了,那粉色衣裙他再熟悉不过,不是将他腿压折的娄鸾鸾还能是谁?只是她大半夜不在房中睡觉,怎么会跑到这儿来?

无论她要做什么,他去一探究竟不就知道了。

换作往日,他完全可以悄无声息地接近厨房,让里面的人听不到动静,但他现在瘸了一条腿,无论再怎么小心翼翼都难免发出声音。

在他不小心踩到一颗石子时,正在厨房偷偷摸摸找什么的娄鸾鸾倏然回头,惊得头发险些竖起:“谁?”

“是我。”景霄开口。

看到是景霄,娄鸾鸾松了口气,拍了拍胸脯道:“原来是你呀,吓死我了。”

他觉得拄着拐杖和她说话有些不符合自己的身份,于是将拐杖放在一旁,靠在墙边,好整以暇地问:“你半夜不睡觉,一个人偷偷跑到厨房来做什么?”

“我饿了啊。”她一脸郁悒,小圆脸皱成一团,“爷爷好过分,都不让我吃饱,说晚膳不能吃太多,否则伤胃。以后如果嫁到夫君家,夫君看到我吃太多,也会被我吓跑。”

她说完,又抬头寻求景霄的意见:“你觉得我吃得多吗?”

她尚在长身体,身体还未开始抽条,身量矮小,不过到他胸膛前,此时她蹲在地上,更像一个可爱的白面馒头。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到白面馒头,也许是他也饿了吧。

见她一副将哭未哭的模样,他也不好意思拆她的台,于是昧着良心说道:“你吃得一点都不多。”

他的话给了她底气,她“嗯”了一声,终于找到志同道合的知己一般:“是吧,我也觉得自己吃得不多,是我爷爷要求太高了。”

说完,她这才注意到他的伤脚:“咦,你不好好在屋子里躺着,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闻言,他侧过头,脸颊微红,却死鸭子嘴硬:“我睡不着出来走走,听到厨房有动静,所以过来看看。”

“这样啊,可是你腿脚不便,还是少走动为好,万一以后落下残疾怎么办?”娄鸾鸾一边说,一边在厨房找吃的。

景霄一脸无奈,他脚瘸是因为谁,还不是因为她。

可惜她只顾着找吃的,完全不理会他。他单脚支撑着身体,受伤的那条腿隐隐作痛,不得已拉了一条凳子坐下。那端的娄鸾鸾突然“啊”了一声,接着捂着嘴,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白面馒头,献宝似的递到他面前:“我找到吃的了。”

看着那白胖胖的馒头,景霄默默地咽了咽口水,故作一本正经:“嗯,找到就好。”

娄鸾鸾捧着馒头,正要一口咬下,突然听到一阵“咕噜”的声音,那是从景霄的肚子中发出来的。

景霄羞愤不已,轻咳一声想要掩饰过去:“我困了,先回去了。”说着,也不等她反应,忙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走回屋子。

在他将要睡下的时候,突然门被一只小手轻轻推开,接着一个小脑袋探了进来,一双大而圆的眼睛在夜色中带着小猫一般的狡黠可爱。

她小声问道:“喂,你睡了吗?”

他坐起:“还没。”

“没睡就好,那我进来了。”她一只手揣在怀里,另一只手提着裙摆,小心翼翼地走进来。

他抱着双臂,颇为无奈:“你倒是大胆,如果让娄太傅知道你大半夜跑到我屋子来,他老人家非气坏不可。”

她眼睛滴溜溜一转:“反正我不说,你不说,我爷爷怎么会知道,除非你出卖我,你会出卖我吗?”

那双眼睛太过澄澈,让人说不出一个不字来,他摇摇头:“不会。”

“那不就好了。”她笑了笑,“对了,我都差点忘记说正事了。这馒头,我们一人一半吧。晚上吃太多我怕第二天吃不下早膳,到时候被爷爷发现,他又要说教了。”

说着,她从怀里拿出一个油纸包。他看着她打开油纸,露出奇怪的白馒头,馒头被切了一个大口子,里面塞满了奇奇怪怪的东西。

她将白馒头掰成两半,将大的一半递给他,顺便自豪地介绍自己的杰作:“我刚刚在厨房发现了一些花生,还有一些小菜,有一次我哥哥带我出去玩的时候,我看到有人就是这么吃的,你尝尝看。”

在她的催促下,他尝试地咬了一口,第一口味道有些奇怪,但不知是不是饿了的缘故,他越吃越香,很快半个馒头便吃完了。

“好吃吧。”娄鸾鸾嘿嘿一笑,“下次我再弄给你吃。”

他“嗯”了一声。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和一个相识没多久的小丫头躲在房中像偷油吃的小老鼠一般,倒是有趣又新鲜。

不过,这也算是他的小秘密吧。

他抬头看着她,突然又好笑又无奈,偷吃还不擦嘴的小老鼠,说的大概就是她,不过吃了个馒头,弄得满嘴都是馒头屑。

他朝她招了招手:“过来。”

“过来干吗?”她不解。

他说话向来不容置疑:“让你过来就过来。”

她不解地挪到他身边,他又说:“把脑袋凑过来。”

娄鸾鸾越发不解了:“你到底要干什么……”话还没说完,她突然觉得嘴上一凉,她惊了下,下意识想要往后退,却被他一个眼神定住了。

“别乱动。”他用手指轻柔地抹去她嘴边的碎屑,末了收回手,一抬头便看到她瞪圆的双眸。她的瞳孔漆黑明亮,如同上好的玛瑙,而玛瑙里头,倒映的是他温柔的面庞。

温柔?

身为皇家子弟,从来不知道温柔为何物,即便有,那也只会在最亲近的人面前才会偶尔流露,而他为什么会对她温柔以待。

他心思百转千回,那端娄鸾鸾却好奇地盯着他看。

他被她盯得不自在,往后仰了仰身体,理了理衣裳,恢复了原本的淡漠:“你一直盯着我作甚?”

“你长得真好看。”娄鸾鸾喃喃道,“我一直觉得我哥哥长得好看,但是你比他更好看,好像画上的人一样。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陌上人如玉……公子、公子世无双。”

他勾了勾嘴角:“你害不害臊?”

“害臊什么,这是事实,要是你长得丑,我才不会夸你长得好看呢。”她鼻子一皱,哼了一声。

他不禁好笑。

她突然凑到他面前,过近的距离让他心跳忽地漏了一拍,他紧张地移开视线,掩饰心底的异样,强装淡定道:“你干什么?”

“那你觉得我漂亮吗?”她眨眨眼睛问道。

他静静地看着她。

宫中美女如云,而娄鸾鸾还未长开,说漂亮还言之过早,但她确实是美人坯子,漂亮的柳叶眉,圆而亮的杏眼,挺翘的鼻,薄薄的唇,一笑如桃花开满院子,让人心醉神迷。

他稳住心神,故意道:“不漂亮。”

“你说谎。”她并不满意这答案,“我哥哥说了,我是这世上最可爱、最漂亮的姑娘。”

他本想说,你哥哥那是在安慰你,结果话锋一转又道:“是吗?如果你是这世上最漂亮、最可爱的姑娘,那以后岂不是要嫁给世上最威严、最俊美的男子?”

结果一语成真,她果然嫁给了他。

从回忆中抽身,景霄紧紧握住了身边人的手,皇宫的红墙近在眼前,而夕阳把他们的身影拉得很远很远。能这样一直牵着她的手走下去,真好。

恰好娄鸾鸾抬起了头,明眸望进他的眼中,她温柔一笑,轻声道:“我们回家吧。”

家。

景霄品了品这个字,同样回以温柔一笑:“好,我们回家。”

一年后,草长莺飞。

年初刚被册封为皇后的娄鸾鸾见天气极好,便招呼了一大帮后宫姐妹在御花园放纸鸢。

宝儿和李友病看着她挺着个滚圆的肚子,还撒欢似的跑,心中除了七上八下,还是七上八下。

“我的娘娘,您悠着点,慢些跑。”李友病此时像极了老妈子,操碎了心。

景霄处理完政务过来时,看见这一幕,当即黑了脸:“娄鸾鸾,过来。”

如今被公认宠妻的景霄难得表情严肃,娄鸾鸾怕了,其他人也怕了,跪倒一片。

景霄捏着娄鸾鸾的鼻尖,刚想好要怎么说她,却见她抱着个肚子神情痛苦,痛苦之余还不忘气他:“您能晚些时候再罚我吗?我好像要生了。”

于是,后宫众人有幸围观了皇帝景霄的慌张模样。不过,景霄顾不上别的,光是听娄鸾鸾痛苦的号声,就足够让他心神慌乱。

娄鸾鸾这一号,足足号了一晚上,这期间景霄好几次想冲进屋里,都被拦了下来。

天将将亮时,一声响亮的啼哭伴随着晨光而来,紧接着就听见御医报喜:“恭喜皇上,是小皇子!”

景霄站在床前的时候,很是紧张。直到他把小小的婴孩抱在怀中,心中突然萌生了初为人父的喜悦。

娄鸾鸾被灌了好几碗参汤,虽然虚弱,但精神还算不错。景霄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擦着她额头上的汗。

“鸾鸾,谢谢你。”

谢谢你闯进我的生命,谢谢你让我拥有了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

娄鸾鸾轻轻笑道:“儿子都给你生了,昨天那事,能不罚我了吗?”

景霄啼笑皆非,将她拥入怀中。怀中的奶娃娃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响亮的哭声打破两人之间温馨的气氛。

景霄这才意识到,自己好像多了个“小情敌”?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