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瑜正坐着出租往家走,斜靠在窗户上生着郭聪的闷气。
突然,手机振动了一下,张瑜低头一看,是科里的微信群,发消息的人是郭聪:“紧急任务,所有人调休取消,速到母港集合。”
“司机师傅,靠边停车!”张瑜赶紧招呼了一声。
“你干吗去啊?今儿不是给你一天假了吗?”崔颖吓了一跳,拉着张瑜问道。
“科里有急事,你先回去吧!”张瑜手忙脚乱地下了车,冲崔颖答了一句,跑到马路对面的反方向,又招停了一辆出租车,直奔邮轮母港。
张瑜是最后一个到的,待到她换完衣服跑进办公室,邓姐、顾垚、东叔、魏大夫、老吕、葛大爷加上郭聪,已经到齐了。
“对不起……我晚了……”
“我们也刚到!”邓姐应了一声。
郭聪见人到齐了,沉声说道:“原订于今天下午3点在滨海港靠岸的韩国籍邮轮海洋之星号疑似突发疫情,滨海关指令海洋之星号不得靠港入境,立即转至锚地,悬挂检疫信号等候查验。接到上级领导指示,从咱们一科和三科抽调人员成立应急小组,由我和三科的卢科长带队。鉴于晚上6点还有另一艘邮轮要出境,所以咱们科暂时分成两组,第一组,由邓姐带着东叔、顾垚、葛大爷维持旅检现场正常业务;剩下的老吕、魏大夫、我还有张瑜,下午1点出发,和三科的人会合,乘船赶往锚地。”
郭聪刚说完,葛大爷就举手说道:“郭科,往次登船都有我,这次怎么还把我留下看家了呢?”
“您下个月就退休了,这眼看月底没几天,辛苦一辈子了,这段儿时间好好休息休息,不还得和老伴儿自驾游去呢吗?”郭聪笑了笑。
“我就是明天退休,那也不耽误今天晚上站好最后一班岗啊!再说了,我干了一辈子海关了,又是老船管出身,登船我有经验!”葛大爷下意识地捋了捋自己天灵盖上稀疏的头发,笑得又是自信,又是得意。
“可是……您这……”
郭聪刚要再说,葛大爷就走了过来,一把揽住了郭聪的肩膀,在他耳边小声说道:“你不知道,我们闲聊的时候,张瑜说过她晕船,孩子本来就怕水,锚地那风急浪高的……人家一姑娘……”
郭聪听了葛大爷的话,眼睛一抬,看向了张瑜。张瑜紧张地一低头,不敢去看郭聪的眼睛,郭聪一看张瑜的紧张样,瞬间了然。
“事出紧急,带个她,你也分神,她也难受,就我去吧!”葛大爷拍了拍郭聪。
“行!那就葛大爷跟我走,张瑜留下跟邓姐!大家准备一下。”
郭聪说完这话,就出了办公室,上楼跟聂关汇报去了,葛大爷咧嘴一笑,冲张瑜比了个“OK”的手势。
“谢谢你葛大爷,都怪我没用……要不是我晕船……”张瑜一脸郁闷,低着脑袋跟葛大爷嘟囔。
葛大爷还没来得及说话,魏大夫先接过了话茬儿:“这晕船又不怪你!这晕船,是人体平衡感受器官内耳前庭器在晃动时刺激使前庭椭圆囊超过耐受值而导致的上腹不适,继有恶心、面色苍白、出冷汗,旋即有眩晕、精神抑郁、唾液分泌增多和呕吐、血压下降、呼吸深而慢、眼球震颤等不良反应。这主要与遗传因素有关,都是天生的!所以这不是你的问题,你别郁闷。”
葛大爷理了理头型,点头赞道:“魏大夫这是正解,孩子你别放在心上,没多大点儿事,你好好看家,我们很快就回来,这周六晚上,都到我家吃饭,我让老伴儿准备几个菜,庆祝我退休……”
“好咧!”众人拍手鼓掌。
与此同时,海洋之星号邮轮上。
旅客姜喆坐在酒吧的吧台边,看了看腕上的手表。
“时间到了。”姜喆喃喃了一嘴,随即抬头喝干了杯里的鸡尾酒。只见他迈着慢悠悠的步子走进了酒吧的卫生间,拉开最内侧的隔间,走了进去,转身将门反锁,坐在了马桶上。身子向左一扭,两手托住墙上小脸盆大小的卫生纸卷筒,顺时针一扭,就拧下了外面的塑料盖圈,露出了里面的纸卷儿和藏在卷儿芯里的一个黑色塑料袋。姜喆将塑料袋揣在怀里,利落地将塑料盖圈装了回去。随后,姜喆若无其事地转身出了酒吧的厕所,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坐在书桌前,慢慢地打开了怀里的那个黑色塑料袋。
塑料袋里装的是一把美产的陶鲁斯Curve手枪,纯双动扳机系统,0.380英寸口径,全长132毫米,重约0.29公斤,弹匣容弹量6发,其枪身大量使用聚合物材料,身小体轻,主要用于近距离内射击。
姜喆是一个杀手,听命于郑宏斌,此次以游客身份潜入海洋之星号,是为了杀一个人。郑宏斌交代过,船上有雇主的内应,会配合他的行动,姜喆只要在约定的时间到达约定的地点,就能在行动前拿到武器。
很显然,郑宏斌没有骗姜喆。而姜喆也没有追问这个内应是谁。不该问的从来不多问,这是姜喆在杀手行当里的行动准则,守规矩、手艺好,这让姜喆在业内赢得了相当好的口碑。
姜喆给手枪装好了子弹,在身上藏好,随后拿出手机,点开了一张图片,这是郑宏斌给他的目标样貌,而这个目标正是……郭聪!
“呼”姜喆深吸了一口气,躺在**闭目养神,脑子里不断地推演这刺杀计划的每一步。
下午1点整,载着应急小队的冲锋舟准时出发,前往锚地。郭聪和三科的科长卢靖章坐在船头,顶着呼啸的海风发呆。
“郭聪,我早上起来眼皮一直跳……”卢靖章捅了捅郭聪。
“晚上你上小吃街请我吃顿烤串,我给你找个瞎子算算!”郭聪出言讥讽道。
“滚蛋!我没跟你瞎扯!”
“那你什么意思?”郭聪反问道。
“我也不知道……就是心里没底,你不懂,我是学医的,我就觉得这船上的病有些别扭!”
“哪儿别扭?”
“据这船长报告,根据船上的医师判断,这船上的病症类似黄热病。黄热病是由黄热病毒引起,主要通过蚊虫叮咬传播的急性传染病。临床以高热、头痛、黄疸、蛋白尿、相对缓脉和出血等为主要表现。但是这病主要发病于非洲和南美洲的热带和亚热带,在亚洲地区并无病例报告。这船的航线你也看了,基本都在东南亚打转,不经过黄热病的疫区啊!”卢靖章嘬着牙花子,百思不得其解。
“别管了,马上到锚地了,换衣服吧!究竟什么情况,上船一看就知道了!”郭聪拍了拍卢靖章的肩膀,站起身来,招呼大家装备卫生防疫服。
由于黄热病的死亡率高及传染性强,已被列为世界卫生组织规定的检疫传染病之一。海关检疫人员经常深入疑似疫病船舶进行各项卫生工作,直接接触疫病和尘、毒,所以需要在登船前装备好卫生防疫服。
此时正值涨潮,风急浪高,一人多高的海浪拍打着邮轮的船身,冲锋舟直抵邮轮边上,邮轮上放下软梯,郭聪和卢靖章带头沿着软梯上爬,登至船舷,会同船长和大夫办理好相关手续后,应急小组兵分两路。
第一路由卢靖章带领三科的关员,前往有发病体征的旅客处做诊断检查、排查船员和未发病的旅客,进行拉网式的体温数据采集;第二路由郭聪带队,寻找传染源,检查船上是否有虫、鼠、病菌等其他潜在疫情危险。
海洋之星号邮轮,首航于2010年,载客量2680人,船舱总数1093个,吨位8.6万吨,长度295米,宽度42米,甲板12个,最高速度24节。魏大夫往返于邮轮的淡水舱和食物舱之间进行取样检验;郭聪带着葛大爷和老吕在船舱之间穿梭,寻找虫鼠的身影。千万别小看一只老鼠,在远洋航行中,老鼠绝对是威胁船上人员生命健康的一大祸患。一只老鼠可以传播高达35种以上的疾病,而其中最恐怖的就是鼠疫。鼠疫是鼠疫杆菌借鼠蚤传播为主的烈性传染病,系广泛流行于野生啮齿动物间的一种自然疫源性疾病。临**表现为发热、严重毒血症症状、淋巴结肿大、肺炎、出血倾向等。鼠蚤叮咬、呼吸道感染、皮肤感染、消化道感染都是鼠疫的传播方式。目前,船上人员的病情还没有确诊,仅凭发热和腹泻的表象,无法诊断病因究竟是什么,更无法否定船上还有其他的疫病风险。而鼠疫、霍乱和黄热病因其高危性,也被列入《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境卫生检疫法》规定的检疫传染病。
两个小时后,郭聪和葛大爷两人一组,在海洋之星号邮轮的行政总厨丹尼尔的带领下,来到位于邮轮二层的厨房验看。
丹尼尔是一名韩国籍菲律宾人,他的团队负责为整艘邮轮上的游客提供餐饮服务,在他的手下有124位员工,分别担任着行政总厨、行政总厨助理、厨师长、一级厨师、二级厨师、三级厨师、厨师实习生、船员厨师、船员厨师助理、船员厨师实习生、为船员服务的跑堂人员、原料采购人员、仓库管理员、助理原料采购人员、糕饼师傅管理员、助理糕饼师傅管理员、糕饼人员、糕饼店实习生、面包师管理员、助理面包师管理员、面包店实习生、厨房清洁工、洗碗工等诸多职位。此刻,这些员工都在甲板上接受体温测量取样。
“郭先生,我们的团队非常专业,船上的疫病不可能源自厨房……”丹尼尔一步不落地跟在郭聪身后,焦急地解释。
郭聪没有搭理丹尼尔,只是一刻不停地在厨房内提取化验的样本。突然,厨房门口闪过了一个身影,葛大爷和郭聪对视了一眼,赶紧快步跟了上去,越过两个拐角,在面点炉边上截住了一名旅客。
“中国人?”
“对!中国人!”
“叫什么名字?”
“姜喆!”
“所有人此刻都应该在甲板上接受体温检测,你溜到厨房做什么?”郭聪连珠炮一般地发问。
姜喆从头到脚地看了一眼身穿着卫生防疫服的郭聪,哀声说道:“我太饿了……从你们上船到现在,什么都没吃,船上的工作人员都被集中起来了,我……我找不到吃的,就来厨房看看……”
姜喆一边说着,一边将背到身后的手拿到了前面来,给郭聪看了一下他手里刚刚拿到的一块蛋糕。
郭聪和葛大爷对视了一眼,虽然没有打消对姜喆的怀疑,但是一时间也没工夫深究。而此时,姜喆也在偷眼打量着郭聪,虽然姜喆手里有郭聪的照片,并且准确无误地将郭聪的相貌印在了脑海里,但是刚才八名身着一模一样卫生防疫服的海关关员上了船,这防疫服上配着面罩,只露出俩眼睛,姜喆也是在量体温的时候,听到魏大夫和郭聪对讲的时候魏大夫问了一句:“郭科,厨房那边怎么样了?”
姜喆这才知道郭聪是在厨房,量完了体温后,姜喆没有回到房间,而是带着枪,直接潜到了厨房,然而此刻郭聪和葛大爷都穿着检疫的卫生防护服,两人身高又差不多,远看背影,实在无法分辨,所以姜喆才故意暴露行迹,和郭聪来了一场偶遇,以便近距离地接触到郭聪。
现在,照面一打,姜喆清晰地看到了这是一老一少,老的不认识,少的肯定就是郭聪!
“我……我能走了吗……”姜喆咬了一口蛋糕,怯生生地看着郭聪。
“嗯”郭聪点了点头,姜喆拿着蛋糕转身向南走,郭聪和葛大爷向北走,两方背对而立,分别向反方向走去。
谁知,刚走出不到五步,郭聪突然眉头一皱,暗自嘀咕道:“不对!”
“哪不对?”葛大爷问道。
“手!他的右手虎口和食指指肚有厚厚的一层茧子,那是握枪留下的……不好!”
郭聪的话还没说完,原本背对郭聪的姜喆陡然转身,发出了一声暴喝:“郭聪!”
郭聪和葛大爷下意识地一回头,正看到姜喆从怀里掏出了一把袖珍的手枪,对准了郭聪的脑袋。
“趴下!”葛大爷发出了一声暴喝,眼疾手快地使劲一推,将郭聪撞倒。
“砰砰砰”姜喆一连三枪,打在了葛大爷的胸口,大股的鲜血瞬间涌了出来。
葛大爷栽倒在地。
“葛大爷……”郭聪一翻身,就要来拖葛大爷。
“砰”姜喆一击不中,抬手又是一枪,郭聪反应快,就地一滚,缩在了烤炉的后面。
“葛大爷……”郭聪急红了眼,咬着牙要往葛大爷这边冲。
“回……回……别……别过……”葛大爷呕着血沫子,瞪着大眼睛,使劲地晃着脑袋,不让郭聪靠近。同时右手手指一弯,比画了一个“六”字:“枪……美产……产陶鲁斯,弹容……六……”
葛大爷干了一辈子海关,在边境缉了十几年的枪,抓的枪弹走私不计其数,是关里名副其实的枪械专家。
郭聪一歪脑袋,从缝隙里看了一眼姜喆的位置,随即缩回了脑袋,缓缓地摘下了头顶的面罩,心里默数着:“一、二、三!”
“呼”郭聪猛地一甩胳膊,将自己的面罩扔了出去。
“砰砰”两声枪响传来,郭聪的面罩被打得粉碎。郭聪趁着这个机会,纵深一跃,直接扑向了躺在地上的葛大爷,抱着他在地上一滚,钻到了一面工作台后头。
“砰”又一声枪响,子弹打在钢制的桌板上,溅出了一溜火星。
姜喆六枪打完,没了子弹,又不敢贸然上来肉搏,只好一扭身,向外逃去。
“妈的……”郭聪伸手在自己的大腿上一摸,手心红了一片。
“葛大爷……葛大爷……挺住!”郭聪一把掀开了葛大爷的面罩,按着他的胸口想给他止血。
“别……别我……追!追……”葛大爷面白如纸,冲着姜喆。
“魏大夫!魏大夫!快来厨房!葛大爷不行了!我去追那个枪手,妈的!快来啊……”郭聪冲着对讲机一声大喊,红着眼睛跳起身,一瘸一拐地冲着姜喆消失的方向追去。
“噔噔噔”匆忙的脚步声从楼梯旁响起。
郭聪顺着声音追去,刚跨上楼梯,脚底下就猛地伸出了一只手,一把抓住了郭聪的脚腕。
“扑通……”郭聪被躲在楼梯下面的姜喆拽倒,顺着楼梯滚了下来。姜喆一个虎扑,抱住了郭聪的腰,将他顶到墙角,抓住他的脑袋,向后一撞。
“当……”郭聪的后脑猛地撞碎了一面玻璃,鲜血瞬间就淌了出来。
“我?菖……”郭聪一声闷哼,强忍住脑后的剧痛,两手一合,自上而下地锁住了姜喆的脖颈,郭聪的左手狠命地抓住右手腕,别肘一提,一下子扣住了姜喆的颈动脉。
姜喆喘不上来气,脸憋得通红,一手上托掰撅郭聪的手指头,另一只手在腰带扣儿上一抽,拔下了一枚手指粗的圆环,套在中指尖儿上,那圆环的外头立着一根半指长的尖刺,顶端开了刃。只见姜喆攥指成拳,一连四下,捅在了郭聪的小腹,郭聪一声闷哼,手上一松,被姜喆挣开了束缚,弓步上前,一个侧摔,将郭聪按倒在地,扬手一刺,来扎郭聪咽喉。郭聪小腹剧痛,无力起身,只能两手架起成十字,别住姜喆手指上的铁刺。
“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郭聪咬着牙,冷声喝道。
“我当然知道,杀人,杀海关的人!”姜喆一声狞笑。
刚才一番打斗,郭聪身上的对讲机不知什么时候摔在了地上,此刻对讲机里正传来魏大夫带着哭腔的声音:“葛大爷……葛大爷!你怎么样?走,我背你……”
“别……我……我我……”葛大爷的声音越来越微弱。
“你说什么?”
“我……我的头型乱了吗?”
“不乱!不乱!帅气……帅气极了!”魏大夫哽着嗓子,直抽鼻涕。
“跟我……老……老伴儿说,自驾……驾游,别……别等我了……”
“葛大爷!葛大爷!”魏大夫扯着嗓子大喊。
郭聪的心“咚”的一声沉了下去,浑身一阵冰凉,眼泪在眼眶里几欲夺眶而出:“魏大夫!魏大夫!你快救人啊!哭个屁!你他妈嚎什么呢?别他妈嚎了!你不是大夫吗!救人啊……”
郭聪一边架着胳膊,和姜喆角力,一边扯着脖子,冲着对讲机的方向大喊。
“啊……”郭聪一咬牙,强忍着腹部的剧痛,仰着脖子,一个头槌,脑门子“咣当”一声,砸在了姜喆的鼻梁上。姜喆一声惨叫,整个鼻梁骨歪到了一边。还没反应过来,郭聪一个飞身抱住了姜喆的脖子,两个人从邮轮二楼栽落,撞破了观景窗,从三米高的地方直接砸在了甲板上。
“啊……啊……血啊……”甲板上的游客四散奔逃,此时,支援的老吕和卢靖章也已经赶到,逆着人流往郭聪这里冲来。姜喆甩了甩晕沉沉的脑门,一把推开了满身是血的郭聪,在甲板上一个纵跃,扳住了船舷,一声大喊,跳进了海里。
“别跑……”郭聪踉踉跄跄地爬起身,追到了船舷边上,可惜终究还是慢了一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姜喆跳进了水中。
“老吕,联系附近的海警,请求协助!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郭聪把着船舷,回头冲着老吕大喊。
此时,魏大夫背着葛大爷,涕泪交流地也走到了甲板上,郭聪刚要说话,却猛地在人群里发现了一个人!
是那个丹尼尔,他的右手揣在怀里,眼睛定定地望着自己,嘴角下沉,大踏步地向自己走来。
“卢靖章,他……”郭聪猛地发出一声大喊,伸手指向了丹尼尔。
电光火石之间,丹尼尔已经抽出了怀里的手枪,对准了郭聪,扣动了扳机!
“砰”郭聪的胸口暴起了一片血花,整个人仰面栽倒,直直地栽进了大海。
“郭……啊……”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丹尼尔准备开第二枪的时候,卢靖章已经冲到了他的面前,一声大喝,抱住了他的胳膊,向上一举。
“砰砰砰”丹尼尔的后几枪都打到半空。
“扑通”丹尼尔被卢靖章摔倒,还没来得及反击,就被赶来增援的同事按了个结结实实。
与此同时,邮轮母港二楼206,刚送走了一班出境旅客的邓姐、张瑜、顾垚和东叔坐在办公室里休息。
张瑜今晚很是烦躁,在地上不停地来回走动。
“这天都黑了,他们几个怎么还不回来?”张瑜焦急地嘀咕道。
东叔放下了茶杯,轻声劝慰,说:“放心吧,郭科那么干练,葛大爷又是老海关了,一定没事儿的,可能船上有事耽搁了……”
“不对!我今天的感觉特不好,平时没有过,我这心里发慌……”张瑜拍着心头,摇着头,根本没听进去东叔的话。张瑜已经偷偷地给郭聪发了好几条微信,郭聪都没有回。
突然,科里的电话响了,邓姐跑过去接起了电话。
“喂……您好,请问……聂……聂关……什么?怎……怎么会……”
邓姐的手一松,电话“啪”的一声摔在了桌面上。
“怎么了?”科里的人“呼啦”一下围了过来。
邓姐脸色白得可怕,嘴唇都变成了青色,眼睛红得吓人,半天才憋出一句话:“快……第二人民医院,快!顾垚开车……咱们快走……”
“去医院干吗?你倒是说啊!”东叔急得直跺脚。
“葛大爷……葛大爷走了……”邓姐一眨眼,两行眼泪淌了出来。
“走了?去哪了?”张瑜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葛大爷走了!没了!人没了!郭科……也进了急救室……”邓姐哑着嗓子哭道。
“那还等什么?快走啊!”东叔一声大喊,拉着大家就往车库跑。
张瑜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出的门,怎么走的楼梯,怎么下的车库。短短不到三百米的路,张瑜崴了七八次脚,她感觉不到疼,满脑子都是邓姐的那句:“葛大爷走了!没了!人没了!郭科……也进了急救室……”
一瞬间,张瑜的脑子翻过了无数的画面,那是她第一次见到葛大爷,那个戴着老花镜的老头儿,兜里总爱揣着各色的老式小糖块儿。每当张瑜不开心的时候,老头儿总会递给她一块糖,笑着给她讲一段并不好笑的故事。那个老头儿……头发不多……却每天打理得一丝不苟,他说……头发就是他的命!他下个月就退休了……和老伴儿已经规划好了路线,两个人要自驾去内蒙古、去天山……葛大爷给张瑜看过自己年轻时候的照片,二十多岁的他头发无比的浓密,十足的帅小伙儿……他说,他的老婆是他们班的班花儿,当年为了追她,情书写了一抽屉……其实今天登船的,本应该是张瑜!
郭聪!郭聪在急救室!张瑜一想到郭聪此刻正躺在冰冷的急救室,身上插满了各种管子的样子,整颗心就犹如沉入了无底的冰窟窿。此时,张瑜从未如此的寒冷,在模模糊糊中,她告诉自己……这是一场梦,一场噩梦,一会儿天亮了,就会醒来的……梦醒了,就该上班了,路过楼梯口,还会再看到郭聪那张冷冰冰的脸,张瑜还会再掏出手机里给郭聪修的一堆丑图,在郭聪的脸上给他瘦脸大眼,修成一个外星人……后天就是周末,郭聪还会像往常一样,准时用电话铃把她从懒觉中唤醒,然后自己气急败坏地跑到天桥,和郭聪一画就是一整天……自己还会听着他的唠叨,明明能画好,却故意把画纸画得一塌糊涂,气得他上蹿下跳……甚至,张瑜想过要和郭聪吃个火锅……毕竟自己作为一个吃货,想在滨海拔草的店太多了,一个人吃太孤独,找个伴儿陪吃……郭聪也不失为一个好选择……
张瑜从未想到,郭聪已经在她的世界里承担了一个如此重要的角色。
半个小时后,张瑜一行四人抵达了滨海市人民医院,一路狂奔,直接冲到了急救室的门外。
此刻,满眼通红的聂鸿声和面壁不语的沈学军早已经到了。
“聂关,沈处?这……”东叔的话才问了一半儿,急救室的大门就打开了,一个戴着口罩的医生缓缓走了出来。
“医生怎么样!”所有人瞬间围了上去。
“对不起,他伤得太重,我们已经尽力了……”医生一声长叹。
医生话一出口,张瑜只觉得天旋地转,整个人眼前一黑,险些栽倒,东叔上前一把攥住了医生的手,哀声说道:“您再试试,再尽尽……求您……求您……他身体好,他……很顽强的,每天跑五公里……一顿能……能吃四个馒头呢!他可是个壮小伙子……您再试试……”
医生轻轻地推开了东叔的手,涩声说道:“他失血过多,再加上落水……送来没多久,心跳和呼吸……就都停了……”
东叔狠命地摇着头,不肯相信医生的话,和邓姐两个人死命地拉住医生,不让他走。聂鸿声虎目含泪,上前拉开了东叔和邓姐,向医生微鞠一躬,表示感谢。医生轻轻地拍了拍聂鸿声的肩膀,突然问道:“哪位是张瑜?”
张瑜听见医生叫自己,赶紧抹了一把眼泪,走上前去,急声说道:“我是!我是!”
医生点了点头,轻声说道:“救护车上,郭先生还有意识的时候,跟我们的护士说……请张瑜照顾好我办公室的花,别枯死了!”
张瑜一愣,刚要再问,医生已经转身离开。
此时,医院的转角处,一个身穿白大褂,戴着口罩帽子,身上别着“药师”名牌的男人正冷眼注视着手术室门前的一切。
张瑜一抬头,恰好在门玻璃的反光处看到他的身影。张瑜的目光从头到脚地一扫,正看到他的鞋。
那是一双黑色的皮鞋,鞋帮处,满是泥点。
“这个人是从外面进来的,他不是医院里的大夫!”张瑜心念一闪,瞬间做出了判断。
“谁!”张瑜一声冷喝,扭过头去,小跑着跟了上去,那男人走得极快,转眼间便绕过了两道回廊,钻进了人流密集的大厅,不见了踪影。
“怎么了?小张!”聂鸿声和沈学军跟了过来。
“我……我看到了一个人,他刚才……在盯着咱们……”张瑜一边四处扫看,一边说道。
“小张,会不会是精神太恍惚,看错了?”沈学军问道。
“我……我不知道……”张瑜低下了头,这一瞬间,张瑜才发现,自己早已经习惯有任何事先找郭聪。郭聪总是那么地沉着冷静,无论再大的难题都能为她轻松化解,没有了郭聪在身边,自己竟是这样的无助……
四合院,屋檐下。
潘先生正在看书,邹三儿从前厅一路小跑,来到了潘先生身边。
“潘叔,事儿成了!”邹三儿弯腰一躬。
“确定吗?”
“确定!派去盯梢的兄弟一眼都没漏,郭聪的尸体出了抢救室,直奔太平间,和一个叫葛为民的老头儿停在了一起,过了头七就下葬,据说还要办追悼会……”
“该办!虽说咱们和海关的人水火不容,但是我对他们的胆识和能耐素来是佩服的……”
邹三儿沉吟了一下,试探着说道:“潘叔,这次为了做掉郭聪,咱们损失也不小,不但郑宏斌的那个得力干将姜喆掉到海里不知死活,咱们埋在海洋之星号的桩子丹尼尔,也没了……”
潘先生一摆手,打断了邹三儿的话:“郑宏斌那,除了尾款外再给他三百万,要他一定找到姜喆,一定要确保姜喆变成一个死人,彻底封住他的口。至于海洋之星上那点损失,和咱们接下来的大买卖相比,实在算不了什么。接下来,你派人盯紧了滨海关的动向,帮我联系加西亚先生,就说我们的合作可以开始了,三天后在滨海,我约他面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