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家。

朱灿脸上和脖子上的烧伤被治好了七八成,表面看上去就是一片一片的硬痂,难看是难看了点,但和当初猩红的血肉都暴露在外面相比,已经是好多了。

现在的问题是,朱灿整个人一惊一乍,总说自己身体里有虫,总蠢蠢欲动着想要继续烧自己,所以边上必须有人24小时不眨眼地盯着她。而且因为觉得自己身体里有虫子,她不肯吃东西,不肯睡觉,动不动就大喊大叫,歇斯底里,几天下来人几乎要崩溃了。

可偏偏,最好的医生和医疗设备都没检查出什么来。

朱夺决定还是要亲自去问一问林染到底对朱灿做了什么。

但他自己直接找上去还不行,官方大约是觉得朱灿和林染起过冲突,担心他报复,把他当成了重点防范对象,他要见林染还得打申请。

“朱爷,那边同意你见林染了。”

“知道了。”朱夺坐在床边,看着在药物作用下睡过去的侄女,起身吩咐其他人好好照顾着,出门朝约定的地方而去。

一环。

吴部长找了一间中规中矩的会客茶室,林染进去就发现这地方还挺清幽的,而且这茶室里泡的不是普通的茶,而是石斛。

炮制处理过的干石斛,像一个个小小的螺丝,在水中舒展之后,又像一根根粗粗的卷曲的钢丝,泡出来的水浅褐偏黄,散发着石斛独有的香味。

吴部长这会儿也没有别的事情做,就和林染边说话边等朱夺来。

“这是小枫山那边送过来的,据说当初小枫山差点被毁,最后能保存下来,有你很大的功劳。”

林染并不居功:“我们只是恰巧经过那里。”

“这石斛在这可是好东西,我今天也是沾了你的光才能公费喝一次。”吴部长喝了一口茶水,似乎很享受的样子。

“连吴部长你也很难弄到这种东西吗?”

“如果靠自己,那当然,我就一干部,又没有其他收入,也不像你们异能者,出去受累几天就能有不菲的收获,要靠自己去买这个,那是倾家**产也买不到多少。不过好在作为工作福利,一个月能发到那么一小罐。对于你来说,这东西应该不怎么稀罕吧?”

“也不能这么说吧,这干石斛我就没有,我们那边认识连个买的途径都没。”

吴部长听出言外之意:“那新鲜的?”

“新鲜的倒是常吃,生吃煲汤做菜都有。”

吴部长嘴角抽了抽,居然把石斛当菜吃。再看看自己好不容易才能蹭上一回的茶水,就碗里这么几根,想想也是心酸。

林染也发现自己说话不太合适,回补道:“主要是收购站和小枫山那边有合作,拿灵泉水换石斛,我也是沾了收购站的光。”

她不说还好,这么一说,吴部长那颗坚韧的心脏也不禁要泛起一点点酸意。

背靠收购站就是好啊。这就跟在大公司里上班工作福利好一样,随便给你提一提待遇,生活就可以很滋润了。

不过想想自己替国家干活,可不就是背靠着最大的公司吗?而且这工作背后所能创造的价值、所代表的意义那可不是简单话语能说清的。这样一想吴部长又很满足且自豪了。

没等太久朱夺来了。

林染看着门口走进来的中年男人,倒是挺出色的相貌,裹着儒雅的外包装,那双眼睛却利得很,那通身的气势也挺有威慑力的。

两人互报姓名,分坐在茶桌的两边,而吴部长坐在另一侧,居于两人之间:“二位之前可能是有一些误会,都是于国家有卓越贡献的人才,伤了和气多不好。今天就给我个面子,你们有什么误会矛盾,都在这里说说开,出了这个门,一切不愉快就都过去了。”

吴部长在说话时,朱夺就一直看着林染,注意力全在她身上,甚至没有听清吴部长说了什么。

林染觉得他的目光有点奇怪,虽然是她主动要找自己,但也不用一来就这么紧盯着不放吧。

如果是在末世之前,一个中年男人死死盯着一个年轻女生,一个是绝对的强势方,一个是弱势者,那自然前者会给后者带去很大的压力。

可现在是末世之后,而他们双方都是异能者,这样紧盯不放的视线,只会让人觉得他是在挑衅。

于是林染喝了一口茶水,淡淡笑道:“朱先生,你这样一直看着我,该不会是想和我切磋一番吧?”

这个切磋两字说出来,吴部长顿时紧张起来。这两人可都是异能者,朱夺据说已经五阶了,林染不太知道,但几个月前就已经四阶了,正常来说,应该也有五阶的水平了。

这两个人要是打起来,这间屋子可以不要了,最重要的是,这两个人都不是普通角色,绝不能闹到水火不容的地步。

吴部长想说些什么调节一下,朱夺的眼神收了几分,没有那么刻意了,但还是落在林染身上,带着探究:“不知道为什么,林小姐给我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就像是看到了故人。”

林染淡淡说:“那恐怕是朱先生的错觉,我确认我们从未见过。”

朱夺自然也知道自己从未见过眼前之人,而且林染出名久矣,他当然有去调查过她,所以有看过她的照片。看照片的时候完全没有这种熟悉感,但见到真人的第一面这种熟悉感就扑面而来,并且越来越强烈。

一定曾经在哪里见到过,既然不是见到过本人,那难道是见过他的父母?

“不知道林小姐父母是什么人。”资料上是个孤儿,但也有可能是底下人查错了?

林染眼神冷了冷:“朱先生,你提出要见我,就是想和我说这些话的吗?可是我时间宝贵,恐怕没时间在这里与你闲聊。”

见她一副马上就要起身走人的样子,朱夺只能按下心中的困扰,提起了他此行的目的。

但因为这令他在意的熟悉感,气势到底没有如先前那么足了,他先就之前朱灿对林染言语上的不恭敬作了道歉。

林染意外于他会道歉,但也没有太当回事:“无妨,反正我已经当面教训过她了。”

“小灿的伤势果然是你造成的1”

“可不能这么说啊,我只是给了她一点小小的教训,是你的侄女承受能力太弱,在那里大呼小叫还吐了一地,还把自己烧成那样。”

提起朱灿,她语气淡淡的,既没有愤怒,也没有鄙视,但就是让人觉得,她对朱灿挺看不上的。

这种不动声色的,带着一点点疏离感的傲慢,让朱夺拨开重重的记忆云雾,好像看到了很久很久之前的一个人。

明明长得很不像,但这份神态却有三分相像。

他心中掀起了巨浪,又涌起一股被他掩埋了二十多年的心虚和罪恶感,这感觉让他既想继续观察林染,又有些不敢直视林染。

吴部长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听林染说得轻松,他心中可不轻松。听说朱夺的侄女治疗了好多天,伤情却越来越严重,跟个受了极大刺激的疯子一样,天天大呼小叫,想要她入睡必须靠药物,不然一天到晚几乎不能有安静的时候。

难道这真是林染做的?

朱夺深深吸了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侄女再那样下去恐怕性命堪忧,其他事情都先往后放放。他眼神重新变得犀利起来,那股压迫力又出现了,浓眉严肃地拧起:“虽然朱灿有错在先,但她受的惩罚也足够了,能不能请你高抬贵手,放过朱灿。”

“可我实在不知道我能怎么放过她,我说过了,我只是当时小小地教训了她一下,照理说,她只会当场疼那么一下,后面就应该什么事情都没有了。”

“可她一直说她身体里有虫子!”

“那你们找出虫子了吗?”看着朱夺的表情,她一摊手,“那不就得了,本来就没有虫子,只是她心理作用觉得自己身体里有虫子,我又不是心理医生。”

朱夺运了运气,如果是其他人在她面前顾左右而言他地逃避问题,他早就给她颜色看了。

他忍下怒气:“那么请你仔细说明,你当时是怎么小小地‘教训’她,以至于让她觉得自己身体里有虫子。”

……

周肆水不知道接到萧横河第几通电话了,他无奈地说:“你自己没有和林染联系吗?”

“有啊。”

“那你还问我这些,想知道她好不好,直接问她不就行了了吗?而且她现在被团团地保护着,上面就担心再出点什么事把她和她背后的那啥彻底惹毛,我也不太能接触到她。”

那头沉默。

周肆水继续说:“反正我给你保证,她现在好得很。不过你既然这么担心,为什么不跟着一起来啊?”

那头萧横河说:“我不能过去。”

“为什么啊?”周肆水是真的奇怪。以他对萧横河的了解,他这么在意关心的人,放人一个人出门就已经够让人意外的了,而且明明在首都出了状况,萧横河居然还能在云市稳稳地呆着。

哪怕现在出行困难而费时,他也不是那种因为有困难就不去做,让自己陷入这么被动的境地的人啊!

实在太不符合他的性格和作风了。

云市这头,萧横河按了按额头,他想说他的病还没好,现在春天一点点到来,气温开始有所回升,户外蚊虫很多,他到处乱跑的话很容易把病传播出去。

但同时却有一个声音在说,疟疾又不是什么难以捉摸的传染病,只要做好防范措施就行了,难道他一个大活人还防不住几只蚊子吗?

这几天这两个各执一词的声音一直在吵架,而且第二个声音越来越大声,越来越有力,还开始嘲讽他像个缩头乌龟一样躲在云市,不知道在想什么。

萧横河突然睁开眼睛,是啊,他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一开始就很固执地认为不能离开云市,刚开始病重的时候,觉得不能跟着林染出门,会给她拖后腿,但她中间回来那次呢?为什么最后还会让她一个人北上?

萧横河回想这两个月,越发觉得自己中邪了一样的反常。

“老萧?喂?”

“先不说了。”萧横河挂了电话就开始收拾东西要出门。

林染说她接下来要单独行动,从首都往北走,走完一圈再折回来,他现在过去,说不定能赶上在最北边的城市里相遇。

一出门。

“老板,剧组那边明天要开机了,要搞个开机仪式,你要不要去看一看。”徐三过来问。

是的,这两个月汪倩珠青言那边进展不错,能撑起一个剧组的人凑齐了,准备先拍一个短片,大家磨合一下,也在实践中研究研究末世后的影片该怎么拍摄更合适。

萧横河说:“我要出门,那边你帮我盯一下。”

“啊,你要去哪里?”

萧横河忽然停住,然后有些脚步不稳地往旁边走了两步,撑住旁边的墙壁。

徐三吓得脸色都变了:“老板你怎么了?”这位可是他们的主心骨,尤其是林染出门后,他要是有个什么,大家都要慌的。

萧横河紧紧闭着眼,眉头深拧,脑海中出现一个画面,一个身形模糊的老人站在前方:“竟然可以挣脱我的暗示,好好呆着吧,她那不需要你。”

“又是你,暗示?你对我做了什么?”

老人哼了一声:“一件事一个人去做就行了,老凑在一起干什么,况且北方有她的故人,你去凑什么热闹!”

“什么故人?”

“你不需要知道,总之,不要去干预这件事。”

萧横河没说话,他睁开眼,站直身体,对一脸担心的徐三说他没事然后去了他的私人车库里。

卷门拉起,里面是一辆和林染展示给吴部长看的悬浮车几乎一模一样的车子。

是的,林染担心他有出门的需要,就给他留了一辆。

萧横河看着这车,心想,是啊,他还有悬浮车,有了这车去首都更加不是难事,如果把速度调到最大,中途不停车的话,几个小时就能到,就算考虑到可能会遇到一些障碍和意外,最多一天也能道了。可自己之前却从未想过要用这车,原来都是被“暗示”了吗?被暗示不能离开,被暗示不能去找林染。

他皱了皱眉,这是什么样的手段?竟能不知不觉地干预他的思想,从而影响他的行为,而且时间长达一个多月。

要不是林染在首都出了点事,他越来越坐不住,想要去找她的心越发迫切,恐怕还意识不到这一点。

脑海中那老人微微有些低哑的声音再次响起:“你要干什么?”

萧横河一声不吭地启动那车子,把它塞进一辆大卡车里,防水布一拉,外面就看不出卡车上是什么了。

“你要去找她?”

“不行吗?”

“小子,我不是说过……”

“你说过我就要听吗?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你还不肯透露更多信息。”萧横河从来都是喜欢掌握主动权的人,不可能光凭别人一张嘴一句话就决定自己要不要做一件事。

“我可是给你们回溯是时空,让你们能重活一次的人!你居然不相信我!”

“我不清楚整件事情始末,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全程扮演着对我们有利的角色。”萧横河上了卡车驾驶座,用手机给林染打电话,“除非你把所有事情都一五一十地告诉我。”然后由他去判断,他到底要不要该不该去首都。

老人冷笑:“小子,我还不需要向你交代什么。”

萧横河发现电话拨不通,但并不是他这没信号,他心里一沉,没有表情的脸马上变色了:“阿染她怎么了?”

“放心,她没事,只要你呆在这别动。”

萧横河握住方向盘,力气大得能把方向盘捏碎,如果能够把这个声音从脑海里抓出来,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把手伸进自己的头颅里。

他咬牙:“她到底怎么了?”

老人沉默了一下:“年轻人火气真大,放心,只是不让你联系她而已。”

萧横河的心犹如做了几秒钟的过山车,发现联系不上林染的那一刻,被猛地高高抛上天,知道是老人做的手脚后又重重地落到地上。

他闭眼深呼吸两回,压下被戏弄的怒火,压着声音说:“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说了,谁也不能干预这件事。”

“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去干预?”

“因为和你在一起那小丫头就不爱动脑子。”

萧横河:“……”突然无言以对,浑身的怒火好像一下子冻结住了。

这叫什么理由?

她不爱动脑子不是还有他吗?不对,她哪里不爱动脑子了?但仔细想想,每次他们两个在一起的时候,她确实是会精神放松,变得有些惫懒。

他拧起眉:“就为了这个?”

“哼哼。”

萧横河一时说不出话来,就为了这个原因,就给他下暗示,暗示失败后,这个一直隐身的存在还自己主动暴露来阻止他去找林染。

弄得好像是天大的事情一样。

“她在那到底会发生什么事?”

“谁知道。”

可是越不告诉他他就越担心,他最终还是把车子开了出去。

“你……”

“我只在她附近看着她,不让她发现我,这样她就不会受我影响了不是吗?”

老人说不出反驳的话,而且算算时间,那两人应该已经见上了,他便不再多言。

萧横河把车子开出安全区,然后换成驾驶着悬浮车离开,林染告诉他,以后都可以光明正大地把悬浮车拿出来了,所以他也没了太多顾忌,但悬浮车的速度实在太快了,虽然是白天,但即使有人看到,也只会觉得是一道光划了过去。

……

朱夺匆匆走了,林染也起身和吴部长道别,但回到她现在临时落脚的地方,她却凝着一张脸,靠在窗边看着外面来来往往的车辆行人,以及他们而扬起的灰尘。

香香出声问【怎么了,事情不是解决了吗?】

“那个朱夺……”林染回想着,“他看我的目光很奇怪。”

说她像他的故人,接着又问她的父母,既然能从她脸上看出熟悉感,这问的想必不是养父母,而是亲生父母吧?

林染从小被遗弃,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也不想去知道,可是如今告诉她可能遇到一个可能认识亲生父母的人,还是忍不住有些烦闷。

【那要不你去问问清楚?问清楚就不烦了。】

林染没说话,她手指一下一下地敲着窗户玻璃。

忽然她的手指顿住,似乎想到什么很令她困惑的事情,双眉微微挑了起来,然后又拧了起来。

“不对啊。”

【什么不对?】

她没有回答,而是联系了恭庆北,恭庆北接她的电话总是很快,但听了她的问题也有些迟疑了:“首都有能力的人,桌头应该都有你的资料,朱夺肯定也是,但上面有没有照片,以及照片够不够清晰,这我真的不知道。”

“那你呢?”

“我?”

“你没调查过我?”

“呵呵呵,这个啊,那我也是从别人那弄来的,就是好奇滴一滴水长什么样嘛。”

“快说,你拿到的资料里有没有照片?”

“我看到的是电子资料,是你大学的档案吧,里面又好几张单寸照双寸照的。”

林染心想,是啊,弄到大学档案,对于有些人来说很难,但对于站在金字塔顶端的人来说,不过是联系几个人的事情,大学的照片都是这一两年新照的,而且林染其实挺上镜的,照片和她本人没有多少差别。

那为什么朱夺进门的那一刻就好像第一次知道她长什么样一样?那震惊的样子简直把这两个字明晃晃地写在脸上了。以她打听到的这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该有多震惊才能露出这种表情?

难道他之前完全不知道自己的模样?

以他的能耐不应该啊,还是说因为对自己很不在意,犹如大象看待蚂蚁的心态,根本不屑给一个眼神?

可是在招待所之事后也该去了解一下自己啊。

总觉得很违和。

她思考了一下,从手机里翻出一个号码。

周肆水。

萧横河给她的号码,周肆水也用这个号码打来过几次,问她需不需要帮助什么的。还说因为他的顶头上司也是一位副区长,而那位副区长并没有被分派到接触林染的工作,安全区里每位副区长各司其职,最好的状态就是没事的时候井水不犯河水。

所以在安全区特地调来一支部队在林染周围里三层外三层地站起岗之后,他还真不好来找他,免得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林染很理解,而且有恭庆北詹时两人后,她也不再需要别的熟悉首都的人。

犹豫了一下,她还是剥出了这个电话。

周肆水接到她的电话神经一绷,还以为发生什么大事了呢,竟然主动打电话过来,马上走到无人的角落接起,结果林染的问题让他很诧异:“你想知道朱夺之前知不知道你长什么样?那肯定知道啊!我们开过关于灵泉水的会议,他也有参加,那次幻灯片上有一张你的大大的照片,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见。而且那一页还停留了好几分钟呢,我给我上司倒水的时候就有看到他看了的。”

林染想着一群人围在一个会议室里,气氛正经严肃,而墙上的投影画面是她的一张大照,心情就……有毒啊!

“那是什么照?”

“今年,哦不,是去年了,你不是得过云市第三安全区的什么先进异能者还是出色异能者?就是那张得奖的图。”

那就是时间最近的照片了,她自己也看过那张照片,照得很真实。

她又问:“朱夺记性好不好?”

“据说过目不忘呢,应该很好吧。”

“我知道了,谢谢你。”

挂了电话后,她又默默地思考起来:“既然朱夺是认识我的,到底哪里不对呢?你倒是帮我想想啊。”

香香【我怎么知道?你直接去找朱夺啊。】

“我什么情况都没弄清楚就贸然去问对方,不是自爆短处?他骗我我也分辨不出来啊。”林染一撑脸,“如果萧横河在这里就好了。”

说着她就拨打给萧横河。

萧横河还没离开云市地界,而云市如今的网络已经基本能覆盖全市了,所以他接到了这个电话。

林染把自己遇到的事情一说,萧横河很敏锐地意识到什么,在脑海里问:“你还在吗?”

老人:“……”

“你说阿染会在首都碰到的故人,就是这个朱夺?”

老人:“……”

老人:“这个什么事都藏不住还不会独立思考的丫头片子。”

萧横河不悦:“她不是不会独立思考。”

对,她只是习惯性想依赖你。

林染:“萧横河?你在听吗?”

下一刻,电话挂了,她看了看被挂断的电话,再打过去打不通了。

“嗯?怎么回事?”

萧横河把悬浮车掉头开回去,给手机找信号。

老人:“……累不累?”

“我突然没信号,阿染会担心的。”

他一边注意着手机上方的信号格,一边问:“我能回答那个问题吗?”

“不知道。”

手机终于有信号了,萧横河停下车,重新打过去。

“刚才怎么回事?”

“我这边信号不太好。”

“咦,你在外面吗?没事就好,那不说了,你忙你的吧。”

电话又挂了。

萧横河沉默了几秒钟,又将车子掉头,继续往北方开去。

林染熄了找外援的念头,也罢,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这么在意干什么,还是去做正事吧。

香香【……】所以你没了外援就直接把这件事抛开了吗?

林染准备离开安全区,谁知道朱夺却不肯让她走,说朱灿不信她的说法,还在闹。

那就让她闹呗,林染懒得理这个脑子不正常的人。

不过这倒是个近距离观察一下朱夺的机会。

她拒绝了朱夺让她过去的请求:“要让我给她治这个心病,把她带到我这里来吧。”

她才不会去不熟悉的地方。

半个小时后,一队人到了招待所(不是之前的招待所,而是一个更大管理更严格的招待所)楼下,林染下去,保护林染的那些人严格搜查过这一行人,确定没携带危险物品,又在征得林染的同意后才放行。

躺在担架上的朱灿被抬进林染的房间:“朱先生,你们就在楼下等一等吧。”

林染这次留心观察,发现朱夺对上自己的眼神有些闪躲,而他对别人都是发号施令的样子,只会让别人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林染跟香香吐槽:“要不是我和他一点也不像,这副强掩心虚的样子,我都要以为他是我亲爹了。”

香香也发现了【真的很奇怪哦,哪怕和你亲生父母认识,也不应该是这个表现嘛。】林染进了房间,朱灿据说刚才情绪太激动,被打晕,现在还没醒,一张被火燎过结了痂的脸简直惨不忍睹。

林染摇摇头,不明白为什么这人反应会这么大,亏她刚解锁异能新用法的时候还挺兴奋的呢,这人居然说她的异能是虫子。

她抬起手,异能在手上凝聚,然后这团银光打进了朱灿的身体里,变成无数条不足头发丝粗的细丝,在身体里游弋。它们比头发丝细,也比头发丝柔软,即便是在人体里游动,但也并不损伤什么。

但若是它们绷直了切割过去,这么多条细丝可以将人体内部切割地血淋淋的,若是切割了要害,可以让一人在外表没有任何损伤的情况下直接毙命。

这就是林染的金系进入五阶后,她开发的新功能。

既可以无声无息取人性命,也可以像她之前对付朱灿一样,在不实质性伤害她的情况下,控制她的行为。

细丝制住关节她就不能动了,细丝扯紧喉部肌肉,她就不能发声了。

谁想到被她当成虫子了。

这么想虫子的吗?因为朱灿是被她第一个用于实践的活人,之前也没人告诉她被细丝侵入身体后的感受,林染还真有点好奇。

朱灿浑身一颤,醒了过来,然后疯狂挣扎:“啊啊啊虫子!虫子!”不过她已经被绑在担架上了,林染淡淡地说:“闭嘴,不是虫子。”

朱灿认出了她,双眼赤红地瞪着她,愤怒的同时又恐惧,浑身战栗,牙齿咯咯作响,一副随时会抽过去的样子。

朱夺说,他刚才就是跟朱灿解释,那种蠕动的感觉不是虫子而是异能入侵后带来的,但朱灿根本不听,还疯得更厉害了。

林染说:“你觉得你体内有虫子在爬是吗?我告诉你,那不是虫子,看好了。”

林染一抬手,朱灿就感觉到那些虫子在往她身体朝上的部位爬,来到她的皮肤,然后往外钻。

“啊啊啊啊啊!”

接着一根根银色的细丝从朱灿的皮肤里钻出来,又从她的衣服里钻出来,她的身体好像冒出一茬银色的细豆芽一样,又好像身上扎满了牛毛般的细针,这场面还挺诡异的。

朱灿看着这些细丝愣住了,也不喊了。

林染说:“看清楚了,不是虫子?”

朱灿脱离般地脑袋摔在枕头上,喃喃道:“不是虫子,不是虫子。”

然后晕了过去。

林染挑挑眉,一挥手,所有银丝消散无踪。

这样就应该没事了吧?就好比杯弓蛇影那个故事,让人再次至于那个场景中,当场指出杯子里的倒影不是蛇而是挂在墙上的弓,一切心病就迎刃而解了。

如果这样也不行的话,她也没办法了。

林染见这人刚才挣扎得太厉害,被摆在担架两侧的手腕勒得似乎太紧了些,便要给她稍微松一松,结果这一松,就发现朱灿手腕上戴着一个手串。

林染看着这条手串许久,又看了看披头散发的朱灿。

她慢吞吞地拿出自己的那条大手串,和朱灿手腕上的这个比了比。

空间里的香香【卧槽!怎么这么像!】

是的,朱灿手上的手串和林染的手串表面上看起来是一模一样的材质。

不同的是,林染的手串有着56颗淡紫色黄豆大小的小珠子,还有凤尾扣,拿来戴脖子上也没问题,但朱灿手上这个,珠子颜色大小差不多,但只有……林染数了数,18颗。

她反复地辨别,从外表上这真的是一样的珠子,只不过朱灿的色泽稍黯淡一些。

林染收起自己的手串:“这到底怎么回事?香香,她的手串里也别有乾坤吗?”

【我不知道啊。】香香脑洞大开,【难道她是你失散多年的妹妹?】林染:“……你觉得我和她长得像吗?”

香香一看,呵,披头散发又面目全非,看得出来才有鬼了。

【不知道,而且有血缘关系的也不一定会长得像。】林染眉毛抽了抽:“她比我年纪大好吗?”

【那是失散的姐姐?】

“呵呵,不可能!”

虽然她什么都不清楚,但能肯定这个朱灿也好,外面的朱夺也好,都和她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她从心底不喜欢他们。她相信自己的直觉。

林染瞅着那条手串,突然也开了个脑洞:“朱夺对上我那么心虚,会不会是因为他偷了我的东西,或者偷了我亲生父母的东西,给了他侄女?”

“额,这个没有证据吧?”

林染继续盯着朱灿手上的手串,微微眯起眼:“我觉得,那条手串和我手上的这条,应该本来是完整的一条。”

【啊?】

“不对,你不就是这个手串空间吗?为什么比我还震惊?”

【我我我】香香一下子结巴了,【我只是这个空间里的一个灵,辅助你管理它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