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葳蕤怔愣：“这么巧？“
怎么会刚好招来的店长是……他表妹？
沈厉渊没回沈云山微信，朝着姜葳蕤说道：“应该是她没错，外貌和名字都能对得上。“
他记得楚叶也不是一开始就是这样的，后来发生了些事，一气之下把头剃了，还去纹身打唇钉。
姜葳蕤脱下风衣，里面又加了件衣服，和沈厉渊走出院子骑上摩托：“19岁？要不要我给你看身份证确认一下，那天我有登记。“
她觉得仅凭这些还是有些不妥。
摩托骑出了巷子，沈厉渊摇摇头：”我大概已经确定就是她。”
声音飘忽在风里。
姜葳蕤迎着街道上的风大声问：”她不读书吗？为什么跑到西藏来？“
不是才19岁？正是花一样的年龄。
沈厉渊微微侧头，大声回：“我也不清楚，她是舞蹈专业的，但之前受伤做手术了。“
沈厉渊出来也已经两个多月了，他跟这个叛逆表妹以前也不是很熟悉。现在要问就更不清楚了。
没几分钟，沈厉渊把摩托停在北巷外，和姜葳蕤一起迈进院子里。
那时候下午，来的人不多，楚叶一看到那进来的黑色冲锋衣就惊了！
她当时正在院子里坐着刷手机，大铁门有人进来时就侧头去看，没想到居然看到了沈厉渊！
这不是她表哥吗？！
他……他怎么也在西藏？
楚叶吓的手机都差点没拿稳，眼神惊恐：“表，表哥？你怎么在这儿？“
她这个表哥知道她了，那还不得把她抓回去？她好不容易跑出来的。
沈厉渊走上前去：“楚叶，你怎么在这儿？”
楚叶眼神躲闪：”我，我……”
姜葳蕤也问：“你前几天还受伤了是怎么回事？“
她记得她那个时候还是吊着手来的，但现在纱布已经拆了，也看不出什么问题。
楚叶冷漠道：“我不回去。“
这个表哥跟她也没多熟，他凭什么要她回家？凭什么管她？她已经成人了。
姜葳蕤左看看，右看看，忽然发觉两人还挺像的。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头发都是短得贴着头，而且都是外冷内热的性子。
沈厉渊：”我有说让你回去吗？“
楚叶抬眼。
沈厉渊又继续说：”你爸找你都快找疯了，你应该清楚，我俩本来也不太熟，刚才微信都发到我这儿来了，可见有多着急。“
楚叶提起心来，上前一步。
沈厉渊拉着姜葳蕤路过楚叶，去石凳上坐下，又望向她：“但我还什么也没说。“
“表哥你别跟我爸说！“楚叶有些着急。
沈厉渊朝着她抬抬下巴：“如果你肯好好说说，我可以考虑……“
“我说……“楚叶走过来坐下。
顿了一会儿，她缓缓开口：”我再也跳不了舞了……“
声音低落。
姜葳蕤心下一沉，她看着楚叶鼻子微酸，就已经开始共情她了。对于艺术生体育生来说，他们的手、腿、嗓子……都极其重要。
在法国的时候，有段时间姜葳蕤右手扭到了，好几天都不能画画她都能难受得要死，逼着自己用左手练习。
果不其然，楚叶越说越痛苦：”你知道的，我半月板撕裂。“
姜葳蕤疑惑：“半月板好端端的怎么会？”
楚叶：“我是盘状半月板，本来就容易受伤，之前也磨损了不少，后来摔了两次直接进医院做手术了。“
姜葳蕤眉头皱得更紧，她仔仔细细地上下看了看楚叶：“你刚手术完就来拉萨？“
那天居然还吊着手，但她又觉得不对劲，她国庆那几天也不觉得楚叶走路困难脸色发白啊？刚手术完不用拐杖？
沈厉渊：”你是刚开学那段时间手术的吧？“
言下之意，她早就好了。
楚叶嗯了一声：”是，就是我好了之后去学校，大家看起来都差不多，没什么不一样，但只有我知道，我跟她们不一样了！“
她越说越激动，最后掩面痛哭起来：“呜呜呜……我……我再也没法跳舞了。“
姜葳蕤看沈厉渊一眼，她慢慢走过去拍拍她的背。听到她说：”我本来是最有天赋的人啊啊啊啊！现在只能沦为平庸！之前十几年的努力就这样打水漂了啊啊啊啊啊。“
那时候，临近学校九月最重要的一场汇演，楚叶以绝对优势成为学校首席。
一直刻苦勤奋练习，每晚都最后一个离开舞蹈室。每天带着疲惫酸痛的身体躺在**，脑子里什么都不想就沉沉睡去，第二天一早醒来除了上课又泡进了舞蹈室，就这么周而复始的折磨自己，只为呈现出最完美的状态和表演。
但让楚叶晴天霹雳的是，就在表演前一天晚上，又只剩她自己在刻苦练习的时候，舞蹈室的挂钟好巧不巧掉下来。她停下动作，满头大汗地捡起挂钟，站在独凳子上努力去够那钉子。
往上伸，再往上伸……就在马上要挂好的时候！
楚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脚已经不自觉抬起一只，重心早就不稳了！
独凳翻倒，楚叶重重摔到地板上，闻过这么多次地板味道的楚叶，从没觉得有这么苦，这么痛过……
楚叶说出来好像就好了很多，等她终于哭够了，沈厉渊问：“真不打算回去了？你爸还在找你。“
楚叶涕泪横流，边抽泣边说：“我会回去的，但不是现在。你就跟我爸说……哎呀你还是别说了，要是说了我爸妈一定会找过来抓我。“
沈厉渊：“可是他们已经报警了，你也知道现在全国联网，你买票来拉萨这些都是有记录的，我劝你还是说，不然就是警察抓你回去。“
楚叶又抬起头，眼睛还红红的：“那我自己说，但我真的还想在这儿待着。“
姜葳蕤附和道：“对对，你就说反正你表哥在，没人会把你怎么样的。“
楚叶微微一扯嘴角，那笑比哭还难看。
不一会儿，她又微微抬头看向沈厉渊：“我没想到你也是偷跑出来的？”
沈厉渊挑眉？他需要偷跑？
楚叶：“我说我和你一起在这儿，然后我爸和大伯在一起，我爸跟他说了你也在这儿……”
没想到，大伯也很惊喜。
这大伯，就是沈厉渊的父亲，沈唤天。
沈厉渊撇开头：“我跟你不一样，这里本就是我家。”
楚叶：“其实大伯过得也不好的，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沈厉渊刚想说什么，楚叶的手机屏幕又亮起来，她看了一眼，又看向沈厉渊，缓缓说：“大伯说过段时间来姜姜客栈。”
沈厉渊闭了闭眼，该来的终究会来……
晚上回到大客栈的时候，沈厉渊又从包里拿出来一个尼泊尔手工本，封面还插了一支孔雀羽毛，显得异域风情更重。
姜葳蕤还坐在卧室的沙发上，以为是他写的藏语笔记，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你写给我的第二本还没看完呢，这么快就又来了一本？“
第二本囊括的藏语更难，范围更广，又没有人跟她对话，姜葳蕤看了两眼就有些犯困，还扔在桌子上呢。
沈厉渊笑得温柔：“这个不是。“
“你看看里面是什么？“他把本子递给姜葳蕤，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又伸回来，别开头耳尖有些泛红：“你……就看第一页。“
姜葳蕤刚开始抬手去接，扑了个空，看他一脸扭捏，嘲笑道：“害羞个什么？“
还这么纯情。
她把本子接过来，听他的话只翻开第一页，里面居然是一片绿色的植物茎叶。
叶片比一般的植物厚一些，细长状，叶子边缘还是刺状的，有些像她吃的鱼排最后剩的那根刺。
旁边她一眼就认出来，还有沈厉渊歪歪扭扭却努力控制的字迹：雪兔子——今天是离开姜葳蕤的第一天。
姜葳蕤心里一阵暖，想看看后面写了什么，沈厉渊忽然按住她的手：“下一页明天再看。“
姜葳蕤笑：“都送我了还宝贝呢？我想什么时候看就什么时候看。“
说着姜葳蕤又要去翻，沈厉渊有些急：“这个故事要慢慢翻才有意思的，而且越往后翻越有惊喜。“
后面都是他这一趟捡来的高原植被，一起做成了植物标本册，配上这手工本的质感，非常有味道。
里面什么雪兔子，高山杜鹃、格桑花、五彩绿绒蒿……一页一页沈厉渊都用心贴好，还查了它们各自的属性名称。
他就是希望姜葳蕤可以在翻这个本子的时候，能和他一同感受这一趟高原的魅力，即使他们人不在一起，心也是在的。
所以他每个植物旁边还都写了一句话，到最后一页，自然是他一直都想说的那句。
姜葳蕤眯着眼看他，一副不相信的样子，但最后还是妥协下来：“行吧，你说了算。那这要看到什么时候？“
姜葳蕤合上本子一捏，这手工本也就四五十页吧？
要看一两个月？
沈厉渊：“我这里还有两本，总共不到两百页，你翻完这本就来找我领。“
姜葳蕤苦笑：“寒假作业啊？我还领？“
沈厉渊轻轻捏捏她的脸，笑着说：“反正第二本只能12月的时候给你，你就耐着性子慢慢看吧。“
姜葳蕤点点头，沈厉渊看看她，又朝四周看了看，最后好像还是微微叹了口气。
正准备出门去，姜葳蕤大笑：“我不藏啦！我当然也有礼物送给你！“
沈厉渊即将开门的手缓缓放下，转过头来，眼睛亮亮的：“什么？”
姜葳蕤刚才就看出沈厉渊微微失望的表情了，但她怎么会让他失望呢？
姜葳蕤从抽屉里，那本爷爷的日记下轻轻拿出一个线圈本，大小跟那个手工本差不多。
她递给门口的沈厉渊：“呐，送你的礼物。”
沈厉渊接过来，缓缓打开，里面一页页都是他的素描画像，戴着眼镜头盔看着前方，头上还有一颗红色的傲娇小爱心很是显眼。
视角有一些仰视，是从下巴来那里看上来的，沈厉渊明白过来。
这是他骑行时候的样子。
姜葳蕤提醒他：”你要翻快一点儿，这是那种连画。“
沈厉渊听她的快速翻起来，每一页的素描迅速连在一起。
一整个动画就是他骑行时候的动作，时而看她一眼，时而晃动起来，最后嘴角从微微勾起到笑得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那颗小爱心也从头顶滑到高挺的眉峰、鼻梁、嘴唇，最后是心上，和沈厉渊一起笑得开怀。
素描里沈厉渊平视前方，眼里有光，妥妥一个阳光少年郎。
姜葳蕤抬起下巴：“怎么样？喜欢吗？“
“喜欢的不得了。“沈厉渊把人拦腰一搂，两人顿时靠得很近，鼻尖贴着鼻尖，他又说了一遍：“喜欢的不得了。“
姜葳蕤柔声道：“沈厉渊，我爱你。“
不要怀疑，我对你的爱。
一点也不要。
……
往后，秋天的日子一天天过去，姜葳蕤的毛衣已经不够抵御严寒了，羽绒服帽子手套齐上阵。
姜葳蕤如约在12月第一天领到了第二本植物标本手册。第一本都是沈厉渊的一些自述，像是日记本，她看到摸到每一页，就好像知道了他某天的心情，有时候凑近闻一闻，上面全是大自然的味道。
令人一阵舒心。
刚开始她还是很急躁地想知道后面写了什么，偶尔也偷看那么一两页，但她几天过后开始就老老实实的翻了。
因为她发现这个本子上的花花草草就像每天一个的小礼物，成为了她每天的小确幸。就像美味的食物有时候都舍不得吃，吃完就没有了。
才不到两百页。
而拉姆的肚子也越来越大，但她却一直倔强的不肯休假养胎。直到12月初的时候差点摔了一跤，才终于被蚂蚁说服，安心在家待着。
12月的时候很适合来拉萨，渡过了漫长秋天的冷清，这个月倒是有好两个藏族节日。
首先迎来的就是藏式仙女节——白拉姆节。
这天其实有点像藏族情人节，男人们对妇女格外亲切，男孩子们也在这天愿意表达吐露心声，许多游客也会慕名而来，沾沾喜气。
这天女孩子们都盛装出席，姜葳蕤倒是没那个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