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进来吧。”

很快,号称重病难愈的郡守大人不顾礼仪,直接推开书房门,风风火火的冲了进来。

“李大人,你这次可是把天都捅出了个窟窿了!怎么还安坐于此!”

“我?我惹了什么麻烦?”

“你装不知道,麻烦就不存在了?好,我就明说了,你擅杀郡守军官兵,有没有这回事?”郑象泽质问道。

“我是杀了,可并非擅杀,他们都是罪有应得。”

“呵呵,如今人已经死了,死无对证,自然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了,现在你说什么都没用,问题是如何给军队一个交待!”

“交待?我执行军法,有必要交待么?”

听到李卫的话,郑象泽脸上的愤怒瞬间消失了,冷笑道:“你以为自己有背景,有陛下看重,便可在景怀郡横行无忌了?你恐怕都不知道哗变意味着什么吧?”

看李卫还是面无表情,郑象泽继续说道:“当今圣上最重兵事,你逼迫军队哗变,就算圣上能饶了你,军方重将们也饶不了你,本官好心劝你一句,乖乖认个错,免得事态扩大化。”

“我没有做错,何须认错,你说郡兵要作乱?好,我就亲自去看看,看看他们有没有这个胆量。”

看着径直走出书房的李卫,郑象泽直接愣住了,扭头看向马敏君问道:“他到底在搞什么鬼?”

“我也不知道呀。”

“我来之前,他在做什么?”

“看书呀。”

能在宦海沉浮二十多年,郑象泽自然不是傻子,景怀郡官场众志成城都被李卫砍瓜切菜,李卫自然也不是个傻子。

他必然知道哗变意味着什么,还有闲心看书,难道他就是在这里等着自己来?

“该死!”低声骂了一句,意识到不妙的郑象泽也急匆匆走了出去。

天子驻跸之地,进来容易出去可就难了,郑象泽刚要出门,就被几个侍卫拦住。

“岂有此理!我是景怀郡郡守,你们要做什么?”

侍卫冷哼一声,“郑象泽接旨。”

看到侍卫拿出圣旨,郑象泽急忙下跪。

“景怀郡郡守郑象泽,实心做事,擢升户部侍郎,接旨之日,即刻赴任。”

“什,什么?”

郑象泽也接过圣旨,可今天这份旨意,也太敷衍了吧,戏台上的戏文中的圣旨都比这份辞藻华丽。

自己升官了,原因就“实心做事”四个字,能做户部侍郎自然是好,可即刻赴任是什么意思?

就在郑象泽胡思乱想的时候,侍卫冷冰冰的说道:“大人,圣旨已经到了,请大人赴任吧。”

“好,本官去安排一下……”

“圣旨上已经写明,即刻赴任,你想抗旨么?”

“不,不敢,可我就这么走了,景怀郡诸多事务如何处理?至少要办理一下交接。”

“这个我管不着,我只管圣旨能否执行,郑象泽,若敢抗旨不准,是什么后果,你比我更清楚。”

皇帝这么急促要调自己,定然是明升暗降,自己这个郡守,也是一方大员,有景怀郡中官员,郡兵,乃至士绅的支持,朝廷也不敢随便对付自己。

可自己去长安做了什么侍郎,看似升官,实则两眼一抹黑,朝廷只需要派出一个刀笔小吏就能惩办了自己。

不能走,自己绝对不能走,至少这个时候,自己不能走。

想到这里,郑象泽就感到心口一阵剧痛,“不行了,本官旧疾复发……”

“郡守大人这病真是有意思,你说什么时候病发,就什么时候病发,现在可容不得你了,来人,立刻将郡守大人扶上马车,送往京城赴任,就算是死,他也要死在赴任的路上!”

话音一落,立刻有两个侍卫将郑象泽架起来,郑象泽的护卫还想阻拦,却被其他侍卫直接拿下。

对付这些人,天子侍卫们可没半分客气,纷纷打倒在地,捆起来准备与郑象泽一起,打包送到长安。

看着坐在自己身旁,脸色冰冷的侍卫,郑象泽欲哭无泪,好好在府中“养病”不好么?怎么就晕了头跑了和李卫谈判。

郑象泽说什么都没想到,这次登门谈判,变成了自投罗网,如今被押解赴京,连个消息都送不出去,他算是完了。

郡守被成功拿下的时候,吴镇东也迎来了自己的高光时刻。

陈千之死,吴镇东心知理亏,不敢太过嚣张,如今丁开水又被杀了,给了吴镇东足够的理由。

在他的授意下,士卒们的愤怒被彻底煽动起来,在法不责众的想法下,纷纷跟着什长队率在营门口集结。

看着麾下千余官兵,吴镇东的脸上满是意气风发,话语权永远掌握在拿刀子的手里,这些人就是自己的底牌,今天只要闹起来,景怀郡之中,就没人再敢小看自己了。

“兄弟们……”

吴镇东刚要发表演讲,就听到有人呼喊自己的名字,扭头一看,马传安正骑马赶来。

“哈哈,温阳侯,你来得正好,今日咱们唐人要在景怀郡,再次发出自己的声音了!”

“小王爷,不能乱来呀!哗变可不是闹着玩的!”

“我军中官兵被擅杀,难道要忍下这口恶气不成?今日若是忍了,郡兵在景怀郡,就没说话的机会了。”

“小王爷,乱兵若是入城,生灵涂炭呀!”

“不可能,当年我父王军队也曾哗变,却挽救了大唐,我今日,也要挽救景怀郡,挽救百姓!”

前唐被灭三年前,忠毅王吴邦永军中哗变,逼迫前唐国主将准备修宫殿的银子拨给水军,而今日,吴镇东也想要学一学自己的父亲。

听到吴镇东的真实想法,马传安被气的直跺脚。

“小王爷,今时不同往日!前唐末年,国政崩坏,可如今,大秦军威正盛,面对哗变,前唐只能安抚,可大秦,必然会剿灭!”

“不可能,我麾下足有上千人,秦人还能都杀了不成?”

看吴镇东一脸自信的样子,马传安都想找个斧头砸开他的天灵盖,看看里面是什么构造了。

秦军可是虎狼之师,灭国大战之中,杀几万,十几万敌军都是寻常事,如今不过千人的性命,吴镇东哪来的自信,绝对大秦不会动手?

“兄弟们!咱们的袍泽兄弟被杀,咱们能眼睁睁的看着么?”

“不能!”

“对,不能!我今日,就带着你们,去讨要一个公道,让所有人知道,我们不是他们眼中低贱的丘八,我们的命,也是命!不是谁想杀就杀的!”

话音一落,官兵们纷纷怒吼,万众一心的氛围下,让吴镇东整个人都飘了,自己父亲当年能连战连捷,自己也能。

“小王爷,不能呀!”

听到马传安烦人的声音,吴镇东不耐烦的解释道:“温阳侯,我不是乱来,今日我以哗变争取话语权,便能得到更多的军饷军资,再暗中扩编军队。

看如今的形势,秦国与汉楚金三国必有一场大战,在四国混战之时,我趁势起兵反秦,景怀郡乃我前唐故土,只要打出复国大旗,百姓必会赢粮景从,你也是前唐旧贵,难道就不想复国么?”

在唐国,自己是位高权重的贵人,在秦国,自己是人人可欺的隐患,哪个前唐遗贵不想复国?可马传安知道,这是不可能的,至少在吴镇东的带领下,不可能。

看吴镇东一心要哗变,马传安忍不住说出了自己的真正想法,“你以为你是忠毅王吴邦永?你以为自己真有本事百战百胜么?你这么胡闹,只会害死这些兵卒,害死无辜百姓,害死所有前唐旧贵!”

吴镇东一直都生活在自己父亲的阴影之下,人人介绍他,都会说他是忠毅王吴邦永之子,只会赞扬他父亲的韬略忠义。

最忌讳的便是说他无能,如今马传安当着他的面直接说出来,心中怒火瞬间燃起。

“混账!你敢小看我?好,我今日就让你亲眼看看,我是如何成事的!温阳侯也支持我们!来人,保护好温阳侯!”

马传安想要反驳,却被两个亲兵夹在中间,此时的他如同郑象泽一样悲催,都能好好待在自己家里,却非要主动跑过来送死。

营门被缓缓推开,在吴镇东的“吴”字大旗指引下,上千官兵缓缓出营。

就在他们准备入城大干一场的时候,十几骑兵快速赶来。

更陈千一起毁田的队率一眼便认出了李卫,高声喊道:“是他!就是他下令斩了陈千!丁开水肯定也是他杀的!”

郡兵们之所以哗变,就是因为陈千,丁开水之死,如今杀人凶手主动出现,自然不会放过,所有人双目之中都迸射出浓重杀气,下意识握紧了自己的武器。

马传安以为自己够傻了,没想到还有比自己更傻的,看着越来越近的李卫,马传安满脸都是绝望。

忘了,这次彻底完了,大秦不会容忍军队哗变,更不会容忍一支杀了宗室的哗变之军,彻底没有回头路了。

“没想到,你还敢来?”

“我也没想到,你们敢哗变。”

“呵呵,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可我们不是刍狗,你也不是天地,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你来了正好,来人,将他抓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