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是很烦恼?在烦恼什么?”
一道轻轻的声音自她头顶上响起。
陈宁吓了一跳,连退了好几步。
待看清是谁在说话,她就更是惊诧到嘴巴差点合不拢。
秦时见她的反应如此大,莞尔道,“我有那么可怕吗?”
“怎么又是你?!”
“太重山上有一位故友,我来看看她。”
陈宁现在感觉自己去到哪里都能遇到秦时,心中对他这样的身份愈发感到不解。
这个人,远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她刚才只顾着坐在树下自怜自艾,一想到自己的窘相又被对方见到。她感到有些羞赧,更何况这里是肃静的庵堂,更不该与个只见过两三次面的男子攀谈。
她福了福礼,对他微微颔首,“妾身来太重山为父兄祈福,与秦世子相遇,实属荣幸。这就拜别,不多打扰了。”
她想走,秦时飘然一至,一眨眼功夫,便挡在她身前。
青灰色的长袍翩翩然,头上的发带随风飘动,倒有几分道岸貌然的清冷。
陈宁眉目轻敛,“秦世子,这是何意?”
秦时低低笑着说,“王妃别误会,本世子不是登徒子。你是不是觉得在这里遇上我,是我刻意追寻你的行踪,所以才刻意疏离?”
他倒是说出了自己的隐忧,天下哪有这么巧的事。时隔多年,相遇一次已经是奇迹,怎么可能现在走到哪,都会遇到这个人?
若说他对她没有什么意图,陈宁觉得有些难以说服自己。
若是他对自己有什么意图,陈宁又觉得自己这么个罪臣之女的身份,他堂堂一个晋王府世子,天底下要什么有什么,一点也不比皇子差,何需对她这么个女子缠着不放?
这就是她对他的困惑之所在,想来想去,这样的人物,以自己目前的情况来看,还是少接触为妙。
“那倒是没有,秦世子莫误会。”陈宁淡淡解释道,“只是这里毕竟是清静脱俗的地方,你我不便单独同处。以免耽误了秦世子的名声。”
秦时不禁莞尔,“王妃真是善解人意,连本世子的名声都替我考虑了。只可惜啊,本世子向来也没什么好名声,你这层忧虑,就还是免了吧。”
淡淡扫了她一眼,他继续说道,“若你不信,尽管可去问行惠师太,我是不是这里的常客?”
他这么一说,倒是让陈宁相信了他的话。看来他所说的并不假,想来他不不是追踪自己而来。
这么一想,她明显松了口气,对他的态度也不似之前疏离。
“据我所知,这里是尼姑庵,向来只接待女访客,秦世子是如何能在这里进出自由?”
他能讲出行惠师太,说明他不仅能在这里进出自由,而且是与什么人交好,获得了这里的人的认可。
不然以太重山的声誉和规模,是不可能至清规与不顾,让这么个大男人在一众尼姑之间自由穿行。
秦时却只是淡然一笑,似乎对这里的一切都很熟悉似的,选了菩提树下一处光滑卵石,坐了下来,阳光正好透过树叶铺落在他的肩上。
他脸上被踱上了层光晕,“我小时候在这里长大。说起来,行惠师太还是我的启蒙师傅,以前是她教我习字念书。”
他洁白的牙齿露出大半,脸上尽是无奈,一只手挠了挠头,“所以,这里的每个人几乎都是看着我长大的,你还会觉得我出现在这里不合适了吗?”
他这样的答案,是陈宁始料未及的,堂堂的晋王世子,居然是在尼姑庵长大的。
后来他又被送去了边关,想来他身上的故事,也非寻常。
陈宁微微颔首,对上了他的眼眸,那里流光点点,有种令人感到如沐春风般的舒坦,不敢对视太久,她就撇过了自己的目光,“原来如此,倒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秦时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倒是问道,“你来为你父兄祈福?”
“嗯。”陈宁点点头,“行惠师太诵经祈福,我近几日誊抄经文,发现内心平和了许多。这里的确是个好地方。”
她是放下了戒心,与自己交谈了起来。
这一点,让秦时感到意外,“行惠师太私底下也有些孤本的经文,若是你喜欢,我可以去她书房里拿些出来,借你去誊抄?”
股本经文正是陈宁现在所需要的,虽说行惠师太为人谦和慈爱,但毕竟与她来说,陈宁也只是个来尼姑庵暂住几日的贵客。
孤本经文相当于就是整个尼姑庵上上掌门人流传下来的孤品了,十分珍贵。为防止被人翻阅受损,一般情况下,她是不会随便拿出来给人借阅。
更别说是誊抄了,要是被人誊抄后流传到坊间,那整个太重山还靠什么流芳百世?
所以说,当陈宁听到秦时就这么云淡风轻地说出要替自己借孤本经文时,她觉得他应该只是在吹吹牛罢了。
她也不好意思当面拆他的台,就只是浅浅应了一声。
“有劳世子。”
“那天,回去没什么事吧?”秦时问出了一直萦绕在自己脑海里的问题。
他自然指的是贺兰贵妃办寿宴的晚上在樱花树下发生的事。
隋原年对他似乎心存猜忌,看他的眼光明显带着警告。出于本能,他能感受到对方对自己的敌意。
这倒也没什么,他对隋原年,本来也就没什么好感。
对于晋王府来说,应王本身就是最大的敌人。
他爹这些年被隋原年的势力逐渐取代和瓦解,才不得不做出与他示好的无奈之举。
这些事,他本是不想管的。对于权力争夺上面的戏码,他向来没有兴趣。
自从体弱多病,送到边关,他爹也就对他这个唯一的儿子,降低了期望。
他也能从陈宁眼中看出她对隋原年的不耐烦。
所以,若是说那天晚上回去之后,因为误会起了什么争执,就怕她会受到委屈。
陈宁也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什么。
摇了摇头,解释道,“没什么,他没对我怎么样。秦世子无需自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