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一家不起眼的客栈之中,身着普通青衣长衫的男子坐在椅子上,眉眼之间尽是疲惫之色,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王爷,我们现在为了不暴露身份,只能暂时委屈您住在这种小客栈里了。

明日,让他们给我们安排好身份与住处之后,一定立刻将您接到住宅之中。”

一个看起来其貌不扬的汉子,小心翼翼的给青衣男子捏着肩膀。

他听了这话,微微扯动嘴角,“住在这里也没什么,你们不必有什么其他的想法。

再者说,这次回京都的事情,我们是瞒着皇上回来的,还是不要太过惹人注目的好。”

这个看起来丢在人群中找不到的男子,就是传闻中的药罐子南王,他嘴角勾着淡淡的笑意,看起来对于这个世间的繁华没有任何的留恋,更多的像一个看客。

“王爷,为什么一定要回来呢?

在、在咱们自己的封地上,不是过得很好吗?”另外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端着茶水走了过来,不知为何声音里带着几分颤抖,好像是在害怕着什么,可更多的是眷恋不舍。

“瞧瞧,你这孩子从未来过京都,这次难得趁着太后寿宴,带着你回来见识一番,你怎么反而不乐意了呢?”南王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膝盖,声音里带着几分笑意。

“就是啊,月扬。之前的时候,你不是对于京都很是向往的吗?每每听到王爷提起在京都的往事,你总是羡慕不已。

怎么这次跟着来了之后,整个人看起来怪怪的?”

月扬张了张嘴想要反驳的,可已经到了喉咙里的话就这么硬生生地卡住了,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好了,这几日你跟着赶路,很是辛苦。现在先回去休息吧,听话!”南王对着他挥了挥手,言语之中带着宠溺。

月扬垂头丧气的离开了南王的这件客房,闷闷不乐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原本跟在南王身后的男子叹息一声:“王爷,月扬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什么?”

南王一脸笃定的摇了摇头,“西九,这孩子若当真知道我命不久矣的话,又岂会这么的安静,可能是小孩子心性,不知道怎么的,不开心罢了。

过两日,带他上街逛一逛,就没事儿了!”

西九皱了皱自己的粗眉,有些不赞同,“王爷,您现在的身体状况,根本就不适合再出门,就不能爱惜一下自己的身子吗?”

“能活这么久,全都是他给的。要不然的话,在本王七岁那年就已经魂归地府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原本想着就这么安安静静的在自己的封地等死就好。可不知道为什么,心中总是觉得不安,觉得自己余生快了了,不该再留下什么遗憾。”

西九这么一个大老爷们儿,听了这话知道鼻尖儿一酸,眼泪就这么猝不及防的掉了下来,“当年,在争夺皇位的时候,您已经暗中帮助太子良多。

至于您欠下的救命之恩,更是早已还清了,为何要如此的放不下呢?”

原本想要等王爷答案的西九,见迟迟没有动静,抬头一看,自家王爷早就靠在椅子上睡着了。他连忙从一旁的架子上拿过一件披风,盖在身形单薄的南王身上。

睡梦之中,一身青衫的南王恍惚间再次回到了皇宫之中,那金黄色的琉璃瓦重檐殿顶,在湛蓝的天空之下,显得格外辉煌。

突然远处传来了呜咽之声夹杂着恶毒的谩骂,什么“小废物”“打死他”这样的字眼再次传入他的耳中,那隐藏在心底的黑暗再次扑面而来。

他有些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快步朝着声音的源头走去。只见一个衣衫褴褛,头发如同鸟窝的瘦弱少年,被几个身着华服的同龄少年按在地上拳打脚踢的。

他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甚至连哭喊都不敢,只能小声的呜咽,眼底流露出暗藏的恨意。

就在他觉得自己一定活不过今天的时候,一阵脚步声传了过来,众人抬头一看,身着黄色常服的头戴白玉冠的少年面无表情的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一群小心翼翼的宫女太监,生怕这位主子碰着磕着什么的。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以多欺少,很好玩儿吗?

每天去学堂读书,跟着太傅学习,仁义礼智信,都学到狗肚子里了吗?”

板着脸的太子看起来很是瘆人,那几个顽劣的皇子被他训斥的一愣一愣的,甚至连一句反驳都没有。

“还站在这里做什么,等我请你们吃饭吗?”

此话一出,那几个皇子忙不失迭的往外跑去,而被打的鼻青脸肿的小少年则是努力地蜷缩着自己的身躯。

这个太子殿下,看起来比那几个经常欺负他的家伙还要可怕,他该怎么办才好呢?

就在小少年思索自己该怎么逃离的时候,突然一只白嫩的小手伸到了他的面前,“起来吧,以后他们不会再有机会出来欺负人的。”

小少年借着他的手起来之后,连一句感谢都没有,两只脏兮兮的爪子推开他就朝着竹林深处钻了进去。

等看不见人影之后,太子这才回过神儿来,若不是自己身前还有两只黑乎乎的爪子印儿,他都要怀疑那个小少年是不是真的存在了!

南王看着那个面无表情的小太子,刚想要抬起脚步走上前去的,突然耳边传来一声刀剑撞击的声响。

原本还在睡梦之中的南王突然睁开了眼睛,因为活动幅度太大,披风直接从他的身上滑落到了地板上,然他此刻根本就没有心情去理会,视线紧紧地盯着正在与西九交手的黑衣人。

原本因为在梦境之中见到那个人而有些激动地心脏,瞬间如置身于冰窟之中,嘴角缓缓地勾起一抹苦笑,“他……就这么容不下我吗?”

西九手中的长刀再次将黑衣人手中的长剑死死地压制着,就在这时,黑衣人翻身在西九的脊背上狠狠地踹了一脚,他的身体也因为惯性,在空中往后退去。

西九一回头,就对上了黑衣人那双带着得逞的笑意的双眸,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看见从黑衣人衣袖中射出来的黑色飞镖,他的眸子倏地一缩,下意识的将自己手中的长刀投掷了出去。

“一个想让我死,一个想让我活,呵呵~~”南王痴痴地笑了起来,就在那飞镖被长刀挡下来的一瞬间,南王闷哼了一声,捂着自己的胸口,嘴里一阵腥甜的气息,鲜血从嘴角溢了出来。

“王爷——”西九此刻也顾不得破窗逃走的刺客,赶紧朝着自家王爷跑了过去,“王爷,你怎么样,有没有事啊?”

南王在西九的怀里艰难的抬头,对上他那双担忧的眼睛,断断续续的说了一句:“不过……一、一个月,他、他都等不及了吗……”

说着,就缓缓阖上了那双带着自嘲的眸子,攥着西九衣衫的手指也缓缓的松开了,垂落在地板上。

“王爷,王爷——”

“月扬,月扬,赶紧备车!”

西九将披风裹在南王的身上,然后直接将人抱在怀里,朝着楼下冲了去。跟在后面的月扬见状,眉头紧蹙,唇角更是抿成了一条直线,然他明白这不是追问原因的时候,遂从木柱子上将缰绳解了下来。

马车快速的朝着朱雀街飞奔而去,而隐藏在客栈附近的探子见状,赶紧飞鸽传书将消息送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