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月不慌不忙, 反而轻轻瞥向镜头前的乔芸。

“红豆沙。”

她喊的不是乔芸，反而是一直不大惹眼的红豆沙，牛牛好奇地转了转大眼睛, 再看向令月，哞哞叫了起来：“今天好热闹, 竟然有其他人在叫我？”

它依恋地蹭蹭乔芸, 忽然听见令月的声音：“你不是要上山吗？带她上山去。”

听到这话的红豆沙瞬间欢呼雀跃起来，直播间前的水友包括乔芸一头雾水, 不知道她要干什么。

只有红豆沙, 哒哒地甩起蹄子, 看向乔芸：“快点我上山，我有惊喜给你^_^。”

乔芸解开绳子，令月看着她微红的面容，心下一定。

红豆沙是只聪明的牛牛, 它不顾身上的伤势，固执地往连绵的黛色青山走去，乔芸爸爸因为双腿残疾，不愿意拖累女儿，直接拒绝。

所以这次上山, 只有乔芸和红豆沙。

红豆沙带着她走进一条羊肠小道, 弯弯曲曲的路径并不难走, 顶多是有些厌仄的逼人, 她摸着牛牛的脑袋：“红豆沙，你要带我去哪儿啊？”

红豆沙一声不吭, 吭哧吭哧地往山上走, 它非常有耐心, 带着乔芸在山上绕来绕去, 就算是上山的好手，也快被它折腾坏了。

更何况是乔芸，虽然她经常锻炼，可长久办公，体力早就不如以前，这会儿小口喘着气，完全摸不着头脑。

直播间的水友更是如此。

【主播牛牛这是怎么了？为什么突然让牛牛带着人上山啊？】

【什么牛牛，它叫红豆沙，真可爱。】

【我就好奇，主播之前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令月勾起唇瓣，轻轻一笑：“我刚才看见，有一颗财星，落进绿豆沙的命盘里。”

直播间议论纷纷的水友们：“！！！”

令月：“是财星入命！”

听到这话的水友们顿时激动起来，想起令月曾经也说过一句类似的话，而那位咨询人的结果，暴富了！

一旦牵扯上钱财，直播间的流量立刻猛涨，大家纷纷期待地盯紧直播间，有人记性很好，忽然想起之前乔大伯的话——

【宝藏，难道真的有宝藏？！】

【不会吧，那俩白眼狼翻箱倒柜都没发现一毛钱痕迹，我还以为是假的，怎么忽然就有踪迹了？我不信！】

【我也不信……】

【我相信主播，就算没有宝藏，好心小姐姐也一定不会吃亏的！】

至于结果怎样，谁也不知道，毕竟他们还没看到，此时，乔芸已经累得直接趴在山壁一侧，垂钩下绿色藤蔓勾勾连连，忽然，她听见牛牛激动的哞哞声，立刻抬头看去。

“红豆沙！”

尽管知道这座山的野兽早就打光了，只剩下野兔野鸡之类的小动物，她仍旧提心吊胆，看过去的瞬间，红豆沙也正朝她这里看。

它活了二十多年，已经灵性无比。

“过来过来呀！芸芸你快来看。”

红豆沙不断催促乔芸，令月把这句话翻译出来，乔芸一怔，缓缓走过去才发现，红豆沙已经用脑袋顶开缠绕的藤蔓，她以为后面是和自己一样的山壁。

镜头摄像下，一个狭小的一人高的洞府出现在众人眼前。

【！！！这里怎么会有一个洞口的！】

【啊啊啊好激动，小姐姐快进去看看呀，肯定有好东西！】

【我想起来了，红豆沙领路，传说人家元朝墓葬之所以没被人发现，就是因为沿用的动物寻路，过程很残忍，在小马面前把母马杀死，小马就会一辈子记得这个地方，如果动物死了，后人也就不知道墓葬地址。】

【书上也写过老马识途，也就是说，动物是有记忆的。红豆沙肯定走了很多次！】

这番讨论一时没引起多少关注，小部分人都在震惊红豆沙的灵性，大部分人则眼巴巴地看着屏幕里的洞口，因为没有光线，黑漆漆一团，纷纷深不见底的深渊。

不过这时候，谁还在乎什么深渊啊！

这明明是藏宝洞！

【快快快，直播挖宝我最行！我可以扛着工具连夜飞过去！】

【想得美，兄弟你不是盗墓的吧，这还要什么工具？不是有手就行吗？】

令月恰好瞥到这句话，眉梢微挑，怎么可能呢。

隐秘的洞口自从被发现，便如一石激起千层浪，引发直播间的水友激烈讨论，倒是镜头里的乔芸，不慌不忙地拂开藤蔓。

阳光照入洞口，隐约可见里面的轮廓。

乔芸的仔细观察让一些性子急躁的水友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我去，怎么还不进去啊，看看里面是什么宝贝！】

令月摇头：“为什么要急着进去？”

她才是主播，直播间的所有人气来源，一发话，引来不少人的目光。

【主播知道吗？】

令月：“这口洞穴不知道存在多久，也不知道多久没人发现，一旦冒然进去，万一里面缺氧，怎么办？”

这可不是小事，就拿农村最常用的红薯窖，藏了一段时间，也要人拿着蜡烛进去，如果蜡烛长时间不灭代表里面有氧气，如果灭掉，万万不能进入，不然，一旦缺氧，就会导致生命危险。

这样的案例，令月在网上见得繁多。

不少水友跟着连连点头。

不过这个——

令月瞥见地上铺着厚厚一层□□，当即笑了起来：“不过这个洞的危险程度应该不高。”

“地上撒着一层厚厚的白石灰，可以防潮干燥，存放东西的老爷子应该费心了，而且，地上的脚印还能清晰看见，应该是前段时间就有人来。”

不止人类听着她的话津津有味，就连一旁的红豆沙也忍不住点点牛头：“人类，你真聪明。”

它虽然活了二十多年，但是一直在村子里，对于令月的话，只觉新奇又有趣。

这会儿红豆沙已经知道令月能听懂自己的话，蹄子就这湿软的泥土刨了刨，才说：“你说得一点儿没错，几天前，老主人最后一次牵着我上山，和我絮絮叨叨了半晌，一直念叨着他的那些白眼狼，后来露水都打湿他的衣服了，他才被我领着下来。”

“再后来，他就躺在**起不来了。”

红豆沙说着摇摇头：“所以老主人去世前跟谁也没提这件事，他藏宝的地方只有我知道，主人去世的时候我就发誓，谁把我要走，我就告诉它藏宝洞在哪儿。”

它说着慈爱地看向乔芸，这一刻，不知道多少人觉得自己眼花，竟然看见一头牛眼里闪烁着温柔和慈爱：“我还记得这个小家伙儿呢，小时候她最喜欢骑在我背上，和我在水田里走走停停，还会帮我扇扇子赶牛蝇，哈哈，我哪儿需要她赶呢……”

“小家伙儿，你长大了。”

牛的寿命和人并不一样，老祖母心态的红豆沙俨然已经将乔芸看成了自己的后代，真正说起来，她还喝过它的奶呢。

红豆沙并不是最常见的黄牛，而是摊贩无意中弄来的红白花牛，准确来说，还有外国血统呢。

它产奶量极高，摊贩新奇买下一头小牛，哪知道，因为怪模怪样当地人都不愿意买它，差点儿砸在自己手里。

后来爷爷带着乔芸赶集，她一眼喜欢上了栅栏里的小牛，大大的眼睛里满是喜爱，然而那次集市，她们并没有买下红豆沙。

一段时间之后，爷爷突然带回了红豆沙。

它的性格就像背上的红豆沙色泽的斑块一样，温柔细腻。

乔芸心神微动，反应过来时，一只手已经搭在红豆沙背上，眼眶微红。

她的母亲，在她很小的时候就抛弃了她和爸爸，没有妈妈的她在同龄人眼里，就是野孩子，只有红豆沙愿意陪她。

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说，红豆沙的存在，就是她的母亲。

温柔，沉静，它不会说话，却能看懂她每一个动作。

略微粗糙的毛发蹭了蹭脸颊，红豆沙哞哞叫了起来，天光透过枝枝叶叶的缝隙射下，漂亮的画面美如画卷。

乔芸很快收拾好心情，检查之后，终于放下心，红豆沙也在催促她赶紧进去：“老主人去世前心灰意冷，一直在念叨，这些东西不如全捐了，到最后还是什么都没做。他病得下不了床，心心念念的大儿子小女儿一个也没来，真偏心呀。”

“要是换了其他人，我才不肯告诉他们呢！”

“只有我的芸芸，芸芸你快进去吧，这些都是我送给你的。”

令月听到之后，忍不住笑了起来。

同一时间，乔芸举着手机，走进狭窄的山洞。

干燥，安静。

手电筒的照射下，一切映入众人眼帘。

【好、好多东西啊！】

东西堆放的并不杂乱，反而井然有序，从精致漂亮的梳妆柜，到一个个盒子，乔芸随手打开一个木盒，里面盛放着长长的画卷，她没有打开的意图。

倒是第二个大盒子开封的瞬间，让人震惊不已。

光洁莹润的莲花盏精致小巧，呈现出青中泛蓝的釉色，如同天空般一样明净，淡淡蓝色细腻动人，有着玉石般的莹润质感，光线下，如轻纱半掩的美人，即使隔着屏幕，扑面而来的惊艳绝世也能让所有人为之屏息注目。

直播屏幕上的弹幕整整凝滞了两分钟。

片刻后，才有人发出消息——【有没有人懂鉴宝呀？来个专家，这是什么古董啊？好漂亮啊啊啊！】

【这个颜色好高级，我不懂鉴宝，但是我有审美！】

屏幕前，令月眸光微闪，不得不说，怪不得她看到的那颗星星，那么大那么亮，连带着她的命线也发生了改变。

这能不改变才怪！

令月师从风水龟师父，最先学的就是鉴宝，她捡过大漏，六只神异非常的醒酒杯，不提它的特殊功能，单看外貌，也是顶尖那一撮，然而，倘若此刻拿到这里，也是被碾压的份儿！

因为它是天青釉！

令月：“釉薄而坚，莹润光洁，最动人是那一抹雨过天青色——”

令月没说太多，然而仅凭这一句，已经足够叫人为之震惊。

【雨过天青色！！！】

【我的老天爷，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我心都要跳出来了啊啊啊！】

令月：“你们觉得呢？”

雨过天青色。

听到这句话，无数人的脑筋都动了起来，第一念头便是一首曾经红遍大江南北，甚至传出国外的歌曲——“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

歌名《青花瓷》，然而，实际上说的却是天青釉，这种釉色由宋代五大窑之首的汝窑烧成，颜色美妙绝伦，有“雨过天晴云**”之美誉，一直被奉为皇家御用，然而历经磨难，后世存在的汝窑天青釉瓷器，不足百件。

准确来说，是七十九件，其中七件存在私人手中，剩余的都在国家手里，可见其价值以及重要性。

想到这儿，令月忽然道：“前些年，苏富比拍卖行拍卖的一件汝窑天青釉笔洗，最终成交价为2.8亿港币，刷新了当时的宋瓷世界拍卖记录，当时拍卖会主持人仇国仕曾经说过，此生都不指望能再拍卖一件重要性与之相比的古董。”

直播间的水友们：“！！！”

已经不知道惊呆多少次，甚至感觉麻木了，然而令月这2.8亿港币出世之后，还是有无数人不争气地从嘴角留下来泪水。

【麻麻问我为什么跪在地上看直播，我能怎么说？】

【我现在去问我天天遛狗逗猫的爷爷还来得及吗？】

【……】

令月科普之后，已经被深深震惊到的水友彻底震撼失语，消息也以飞速传播出去，一件汝窑天青釉，又是这么精巧绝伦的莲花盏，可比当时的笔洗漂亮且精致更多，瞬间引发一场古玩界的大地震。

无数知名学者专家得到消息，纷纷涌入直播间，令月直播间的流量也在转瞬间，大幅度增加，乐得负责人合不拢嘴。

即使是不懂的普通人，在听到这个天价以及“雨过天青”之后，也忍不住一睹芳容！

听到这话的乔芸飞快把东西放在地上，可以看到，她手指都在颤抖，小姐姐紧张地直咽口水：“我、我还是先放地上吧。”

说不高兴那是假的，她激动的血脉偾张，走路都同手同脚。

大多数都艳羡里夹杂着强烈的酸气，更搞笑的是，有人直接发言【这可是珍贵的汝窑天青釉莲花盏，现存不过七十九件，你这是第八十件，对咱们国家来说，多重要啊！我是专家，我建议你捐出去！】

乔芸动作一滞。

一旁，听见这话的水友都傻眼了。

【卧槽，你要不要看看你在说什么呀？嘴巴一张一闭就是捐出去，你是砖家，我还是板家呢！】

【别捐别捐，这特么也太不讲理了吧，气死我了！】

【之前看到一个小姐姐拿出她奶奶存放的凤冠霞帔，就有个不知死活的专家说捐出去，那可是老人家最后的念想，这种还是人嘛！】

现在社会，谁也不是傻子，因此这番言论面世之后，水友们几乎一面倒地支持乔芸。

【这是小姐姐继承的传家宝，她有支配权！】

那人却不死心，甚至发言道：【传家宝？有证据可以证明吗？】

不要脸的发言让一群人都震惊了。

乔芸看着直播间的弹幕，眉心微蹙，她在律师事务所工作，见过的奇葩事件简直不胜枚举，她也不是没主意的人，当即冷笑一声，正要说些什么，脚边正好踢到一口大箱子。

和这满室古董相比，灰扑扑的箱子十分不起眼，她却在看到箱子上的封条时，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乔芸脑子里只剩这句话，立刻弯腰，费了好大一会儿功夫，终于打开箱子，光线照射下，无数灰尘颗粒哗啦啦地浮空而上。

她咳嗽两声，直播间的水友这才看清箱子里的东西。

竟然是一摞摞泛黄书籍。

这是什么意思？

直播间的水友一时摸不着头脑。

镜头前，戴着老花镜的老爷子几乎趴在屏幕上，眼神反反复复地逡巡，仔细辨别后，他终于判定：【如果老朽没看错的话，这应该是金丝楠木做的箱子！】

金丝楠木！

【快！快给我打氧气！我要喘不过气啦！】

【卧槽，这不是古代帝王才能用的木材吗，这么大一口，听说金丝楠木论克卖啊，这得多值钱啊！！】

一部分水友转动脑筋，提出问题：【能让金丝楠木做箱子，里面装的书，又该有多重要？】

一语惊醒梦中人。

霎时间，无数双眼睛紧紧盯着泛黄的书籍，反倒是一旁的乔芸，突然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