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好看的小姐姐!】

直播间的水友听对话, 隐约知道些许情况,然后就见小姐姐泛红的眼睛,大部分人都有些动摇。

此时的屏幕外, 陡然听到她的话, 旁边一群人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尤其是方才叫嚣最狠的大伯母,她气得想爆炸, 却在想到直播时, 瞬间顾忌起来, 语气也不由得和缓:“小芸, 你在和谁说话啊?”

“这可是咱们自己家的家务事,你直播出去,不怎么好看吧?”

旁边的儒雅男人文质彬彬,推了推银边镜框, 说话便让人知道, 他比直来直往的妻子段位高上不少:“是我这个大伯的疏忽, 不知道你竟然……竟然误入歧途,你说的挣钱的职位, 原来就是当主播吗?你上了那么多年学, 到头来就是个直播间喊666的?”

他的话乍一听十分有理, 但是要知道,听见这话的都是看直播的人。

这一下,直播间的水友都炸了。

【气笑了, 什么直播间喊666,这是偏见, 是误解好不好!】

【我们老师是个教授, 经常在网上直播讲课, 照他这么说,我们老师那么多年学都白上了?】

【直播有利有弊,要以全面的眼光看待它……抱歉,刚考完研,被腌入味儿了[捂脸]总之直播有好有坏,大家都是成年人,有自己的分辨力!】

乔芸反驳前看到满屏的力挺,向来雷厉风行的女生,瞬间软下心肠:“谢谢你们。”

如果说她对水友是温柔和气,对待大伯,就像秋风扫落叶一样无情!

她冷笑一声:“谁告诉您我当主播了?我现在上海一家律师事务所工作,至于直播,如果没做亏心事,又何惧鬼敲门。”

“就让水友都看看,我的好大伯我的好伯母。”

她特意咬重最后一句话,笑盈盈地看着两人气得要死还要强忍着的表情。

心里那口恶气,终于疏散了些许。

乔家三个儿女,最大的大伯作为第一个孩子,又是儿子,被父母如珠如宝地疼着,第二个孩子就是她的父亲,第三个,是时隔五年之后,奶奶老蚌还珠生下的小姑,嘴甜会撒娇,又是最小的,自然拥有无数宠爱。

就像那句老话说的:靠老大,疼老三,最不受宠是老二。

老大是第一个孩子,关注度最高,老三是最小的孩子,最受宠,她的父亲老二,夹在中间两头受气,就是家里的老黄牛,明明当年他成绩最好,父母还是为了哥哥的学业,选择了成绩勉强的大哥。

那个时候,学生可不像现在这样泛滥,考入大城市的大伯相当于一步登天,后来直接入赘大伯母家,老三小姑姑不爱学习,有老两口兜底,也嫁了一个风光如意的好人家,至于她的父母……

爷奶偏心,对象从来不会是她爸爸。

所以他基本都是靠自己,导致三十岁才娶妻,两个娇宠的孩子离开后,赡养老人的重担更是压在父母身上。

乔芸至今还记得她上初中时,老师见到父亲时惊讶的目光,她说:“孩子爷爷你好。”

羞窘,难受,没由来的酸楚。

她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孩子,父亲的沉默和勤恳一直看在眼里。

乔芸心头闪过一幕幕,再看向对面两人,早就存着破罐子破摔念头的她,一点儿也不介意把家丑暴露在全国人民眼里。

他们都不怕,她怕什么呢!

听到乔芸叙述,看着人模人样的乔大伯和乔小姑,直播间的水友瞬间了然。

好惨啊。

暂且算作背景叙述。

令月陡然吃到瓜,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但是,本着负责的态度,她问出声:“请问你想咨询什么?”

这句话问出,乔芸亦是一怔,反应过来的她立刻意识到自己的不对,歉然地说:“对不起主播,可以先等等吗?”

令月比了个OK手势。

此时的屏幕外,听到乔芸这番话的两家人都快气死了,小姑姑更是怨憎地盯着她:“你胡说八道什么!看我今天不撕了你的——”

“老婆,老婆你别冲动。”小姑父一脸羞窘,这辈子的脸都丢尽了。

他根本不敢看乔芸,更不敢看满脸浸满苦楚褶子的乔父。

心虚。

他们家并不穷,甚至称得上富裕,但是妻子听到父母去世,便一门心思地冲过来,说是什么父母偏心,肯定藏了东西!

他当时听到就是一乐,妻子的家境他又不是不知道,穷得叮当响,两位老人更是一直住在穷山沟沟里,当初娶回妻子,陪嫁只有十斤红糖十斤鸡蛋,能有什么好东西?!

妻子不信,为了炫耀特意穿上战袍,和另一边红色大衣的乔大伯妻子不相上下。

俩人吵吵起来,堪比八百只鸭子在耳朵边咋咋呼呼。

乔大伯捏了捏眉心,忽然吼出声:“够了!”

“爹娘刚下葬没多久呢,你们就吵起来,干什么?”

乔芸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锐利的目光如刀尖刺向他们:“你们还知道爷爷奶奶刚去世不久?穿着大红大绿的,给谁看?”

一句话,说得两家人都愣住了。

穿着红衣的小姑姑和大伯母更是羞耻地脸色涨红,面如土色,是啊,有人去世,不说素净,偏偏穿得花枝招展,不是惹人笑话是什么?

相比之下,轮椅上的乔芸父亲一身缟素,面色哀痛。

“芸芸,别说了,分家吧。”

他说完这句话,仿佛全身力气都被抽干。

只是当老人家留下的遗物拿出来,看到东西的两家人都愣住了。

“这是啥?发霉的玉米面?臭衣服?咳咳咳,就这些东西?”大伯母眼睛一转,视线落在牛棚上,她多聪明,一眼就能看出来,这是家里最值钱的东西!”

“呦,这头老牛还活着呢?”

小姑姑瞬间亮起眼睛,咂咂嘴,牛肉可香了,大过年的,有这么一头牛,连年货都不用买了!

乔芸:“!!!”

这下,连直播间的水友都看出她的激动,乔芸捏紧手机:“我们家什么都不要,只要这头牛!”

听到这话的其它两家人亦是一愣,大伯父推了推镜框,镜片反光使人看不清他的神色,大伯母直接喊了出来:“说的好听,我看满屋子的东西都没这头牛珍贵!”

小姑姑张了张嘴:“我也只要牛!”

树不要脸,必死无疑,人不要脸,天下无敌。说的就是她们了。

乔芸拿出这些年他们不赡养老人,全靠乔父一个人撑下去的事情:“你们不要脸,红豆沙是我的牛!”

刹那间,所有人的目光汇聚到她身上,这一场分家大戏,水友们看得津津有味。

也不是没人提出异议:【这不是宠物咨询直播间吗?怎么变成伦理大剧了?我是不是走错了?】

【想看小动物……】

【+10086】

这时,一头漂亮的牛牛被牵出来,整个屏幕都挤满了牛牛漂亮的身体,它的身体又健壮又漂亮,毛色亮泽,由两个颜色组成,大块的洁白如雪的底色上,不均匀地分布着红豆沙似的斑点,说它叫红豆沙,真是牛如其名。

它今年已经二十多岁,在平均年龄十八岁到二十岁的寿命里算是一头老年牛,外貌企鹅看不出一丝岁月痕迹,大大的水润眼睛漂亮且可爱,长长的眼睫毛不知道惹得多少人羡慕。

红豆沙哞哞叫了两声,尾巴甩了甩:“这是什么情况呀?”

温柔的女声钻进耳蜗,令月轻轻勾起唇角,在竞争到白热化的时候,她忽然出声,语气有些困惑:这头牛身上……好像有些小毛病……”

听到这话的其他两家皆是一怔,什么意思?

“牛身上有病?”大伯母听见这哈话一嗓子便扯了起来,其余人几乎全部面色微变,除了乔芸本人。

她看着牛牛,再次重复道:“你们不要它,我要它!”

是它陪伴自己长大,她还记得初见红豆沙的惊喜,爷爷粗粝的手掌揉着她的脑袋,笑呵呵地说:“芸芸,喜不喜欢小牛?”

“喜欢!”

“那你给它取个名字吧,以后它就是你的牛。”

“红豆沙!它看起来冰冰凉凉,好好吃哦。”小女孩儿奶声奶气地说,惹得大人一阵哈哈大笑。

回到现在,因为乔爷爷乔奶奶离世突然,并未交代遗嘱,也没分配东西,家里几乎闹得一团糟。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红豆沙身上。

乔芸率先出声:“主播,红豆沙到底得了什么病?”

“可别是牛瘟!”

她说着,连连后退好几步,虽然是家畜身上的病,说出来还是叫人胆战心惊。

一旁的小姑姑也收起了馋意,要是真有病,她可不敢吃!

令月摇头:“不是,这头牛的左后腿,受伤了。”

这不是她听到的,而是观察红豆沙的动作和姿势,乔家院子里的地面崎岖不平坑坑洼洼,更遑论红豆沙停在一块小坡上,因为用尽全身力气,牛眼充血。

听到这话,其他人纷纷松了口气,只有大伯母,脸色不怎么好看,怎么还瘸腿了,她撇撇嘴,很是嫌弃,要不是一口气堵着,怕是当场就能说自己不要了。

乔芸想像小时候那样抚摸牛牛脑袋,忽然动作一滞,一点灵光乍现。

只是没等她说出什么,小姑姑已经跳出来,她盯着牛,眼底闪着明晃晃的馋意:“既然咱们都要牛,倒不如让牛自己决定!牛愿意跟谁就跟谁!”

大哥住在城里当老师,是高级知识分子,怎么肯为一头牛撕破脸,她就不同了,就算看不上这点儿家当,也不会平白给了其他人。

至于其它人是谁,她狠狠瞪了眼乔芸父女,昂首挺胸,很是自信。

大伯深深看了眼小妹,不知道她肚子里又冒什么黑水,想到直播,他眉头皱得更深,有些后悔,这点儿破东西有什么可争的,更何况……

他想起一件事,直接扯着妻子的手,强硬道:“既然你们都要牛,你们争吧,我不要!”

“老公——”

妻子一怔,不解地看着她,只是对上他黑沉沉的目光,瞬间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乔芸疑惑,小姑姑更是不解,她脑筋一时转不过弯儿,尤其看到乔芸这副模样,想到自己不争气的儿女,一股恶意涌上心头。

她给自己的行为找了个理由,乔芸这么聪明,为什么非要一头牛,她肯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争!一定要争!

作为当事人之一的牛牛红豆沙,哞哞叫了起来:“分家,什么分家?”

蠢钝的牛牛这会儿才找回状态,蹄子刨了刨,不善地看着小姑姑,动物的感觉很敏锐,它知道对方肯定在打什么坏主意!

“要不是我蹄子坏了,肯定要踹你一脚!”

还是头有脾气的牛牛。

小姑姑憋着一口气,一定要得到这头牛,穿着高跟靴子就跑出门,留下其他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她在搞什么。

很快,她抱着一团野草跑过来:“红豆沙,红豆沙,过来。”

众人瞬间恍然大悟,这是牛牛最喜欢的草料,原来是准备利诱!

乔芸指责她作弊,小姑姑笑了起来:“什么作弊,咱们的大律师不会读书读傻了吧,之前可没人说过不能用食物?”

乔芸脸色发白。

一旁红豆沙摇头,任凭小姑姑怎么呼唤,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我才不会过去呢!”

“你是坏蛋!大坏蛋!”

红豆沙说哞哞叫着,水润润的大眼睛亮晶晶的,它哒哒哒地走到乔芸身边,看着她喜极而泣的样子,伸出舌头舔了舔:它一眼就认出来了:“你要不要骑上我的背?红豆沙带你上山呀。”

乔芸听不懂,头和它靠在一起。

红豆沙的颜值特别高,有人精心照料,看起来就像童话里走出来的小动物。

背后青山绵绵,天光明媚。

气氛不平的直播间水友沉默地看着这一幕。

只有令月,听见红豆沙细碎地念叨着:“你是不是好喜欢我呀?我也喜欢你。”

“我带你去山上玩儿好不好?山上好好玩儿的。”

小姑姑看见这和谐的一幕,气得心里抓狂,这时,丈夫忽然扯了扯她的手臂,悄悄地说:“老婆你看咱们大哥,他是不是在笑?”

小姑姑蓦地一滞,瞧见大哥面上笑容之后,忽然一巴掌拍上脑袋,这会儿倒是庆幸不已!

她怎么忘了,小时候听到的事儿!爸妈肯定还留着其他东西,要是她真只要一头牛,肯定要哭死啊!

太奸滑了!

怪不得入赘到别人家之后,就跟断亲了似得,她这个嫁出去的女儿,过年还回来一趟呢,原来是这样!

反正现在老二家已经没了竞争资格,她气得直接一嗓子叫破:“你肯定是为了爹娘留下的遗物吧!”

“我小时候还记得,咱爹说过,乔家可是一个大家族,咱们还是嫡系,他手里的有东西,你就是为了那东西而来!”

陡然听见这话的乔大哥脸色黑沉。

直播间的水友:“!!!”

【卧槽,还能有宝藏,这直播真是越来越有盼头了!】

【好奸诈啊,小姐姐刚才说自愿退出,不就是什么都没有了吗!好惨!】

【啊啊啊我要气死了,不是说好人有好报吗?】

【想起我爸了,不同的是他老大,但是我爷奶就偏心小的,二叔聪明不参与,我爸就像头老黄头似得埋头苦干,他常说什么吃亏是福,气得我差点爆炸,要是不吃亏,我们家早就发财了!我妈也不会因为没钱拖成乳腺癌TvT】

有人甚至cue了令月。

令月微微眯眼,定定注视着面容平和的乔芸,作为旁观者,她基本没参与这件事,看着那颗星星,逐渐落入乔芸命盘。

乔芸则淡然一笑,站在老父亲的轮椅身后,她本来不欲解释,看到屏幕里的水友的关心。

血脉联结的亲人竟然比不上天南海北的陌生人。

她说:“没关系,什么宝藏我不在乎,我这次回来,就是准备带我爸爸和红豆沙回家。”

她这些年在上海,算是小有成就,租住的房子更是还有好几年到期,她一定会努力挣钱,在大城市安家落户,爸爸的病说不定也能看好。

乔芸摸了摸眼睛,入手一片湿滑。

接下来,俩人掘地三尺,倒真在地里找到了一个盒子,满怀期望地打开后,一脸说不出的失落和茫然。

一对沉甸甸的老式金镯子,拇指粗的金项链,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小姑姑笑得合不拢嘴,大伯一脸阴沉:“怎么可能?怎么就这么点儿东西!”

然而事实就是如此,最后他咬着牙,和小姑姑一人一个手镯,半根项链,为此,脸面都被小姑抓破:“呸!你装什么装啊,谁不知道你当年为了攀高枝入赘,这些年就没回来过一次,假惺惺!”

直播间里有人认出大伯,一口气说出他的身份和工作,他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喷得狗血淋头!

【就这还是高中老师呢!】

【我的天,我们家孩子就在一泽高中,转学!必须转学!这样的人怎么配当老师,怎么为人师表啊!】

也有人为小姐姐惋惜:【他们那镯子卖了能值好多钱,小姐姐却只有一头牛,也太吃亏了。】

【欺负好人[生气][叉腰]】

可惜他们再怎么说,镜头前的俩人见好东西都被自己拿走,早就跑得没影了。

这时,令月从话痨的温柔牛牛身上移开目光,看着屏幕上的弹幕,忽然笑出声,反驳道:“吃亏?不,她才是最大的赢家。”

刹那间,所有人目光齐齐朝她看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