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锦回了趟家。

她已经将近三个月没回家了,因为跟父亲闹了点矛盾。

父亲看着她烦,她也不想惹父亲生气,索性不回家。

痛失好友,她的心无处归安,突然就想回家了。

开车去商场买了两瓶酒,又特意拐到东街那条小巷子排队买母亲最爱的栗子糕。

开门的是母亲王秋池。

王秋池接过她手里的东西,等她换了拖鞋,脱了外套,就挽着她的胳膊往里走。

“怎么今天过来了?穗穗还好吧?妈这几天学校里课多,也没时间去,明天周末了,就说炖点汤过去看看她呢。”

黎锦还没来得及开口,黎崇就从书房出来了。

瞧见突然回家的闺女,愣了一下,眸中的喜色一闪而过,视线在黎锦身上打量一圈,又木着一张脸轻叱一声。

“瘦的跟竹竿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老子穷的养不起闺女呢。”

黎锦的情绪还没缓过来,以往父亲的厉言厉色,她总会以玩笑反驳几句,此刻完全提不起精神,只想好好睡一觉。

“爸,妈,晚饭不用等我,我有点困,先回房间了。”

直到房门关上,黎崇才回过神,气的跺脚,指着王秋池道:

“你看看,都被你惯坏了,几个月不回家,回家连话都不好好说了,她跟谁生气呢这是!”

王秋池把手里的酒和栗子糕塞他怀里,瞪他一眼。

“惯坏了?惯坏了能这么孝顺,能记得你爱喝什么酒?能大老远去买我喜欢的栗子糕?

“亏你是个当爸的,你看不出来她有心事?

“闺女都那么伤心了,你个当爸的非但不关心,还好意思发脾气?”

越说越气,抬腿又踹他一脚。

“我好好的闺女,被你逼的家都不敢回,有事也不敢跟家里说,给钱也不要,还得硬塞手里。

“这肯定是在外面受了很大委屈了,你给我收敛点,你要是再敢逼她,再把她逼走,我饶不了你!”

父女关系,一直是王秋池最头疼的问题。

对小锦而言,黎崇不是个好父亲。

小锦喜欢西方画派,黎崇自己画国画,就想让她也学国画,从小就逼着她学。

小锦的性子又最像她父亲,认准了一件事,倔的很。

黎崇也倔的像头驴,小倔驴碰上大倔驴,谁也不肯先低头,所以父女关系一直很紧张。

后来还是她见不得小锦郁郁寡欢的模样,绝食逼黎崇成全小锦。

小锦如愿,黎崇的执念却并未消失,即便小锦入了大学,学了自己喜欢的,他也要求小锦不能把国画落下。

小锦怕她这个当妈的在中间为难,国画也画。

这丫头在画画上天赋极高,主业没荒废,国画也画的好。

黎崇这欠揍的,小锦国画画的好,他就觉得可惜,说小锦如果主修国画,造诣会更高。

小锦见他期望值这么高,偶尔故意画的不尽人意,他又嫌小锦荒废,看见不足又总忍不住指点唠叨。

反正怎么都不对。

而且黎崇这混蛋说话难听,嗓门又大,又爱教训人,小锦听的不顺耳,父女两的关系就一直剑拔弩张。

她都愁死了。

王秋池踹完黎崇就敲门进了黎锦的房间。

黎锦刚躺下,准备歇一会再去洗澡,被子捂着脸,听到动静也没抬头。

王秋池脱了鞋躺在她旁边,掌心轻拍她的脑袋,慈爱的开口,“是不是在外面受委屈了?跟妈说说?”

温暖的声音似幼时听到的摇篮曲。

黎锦往她的房向挪,钻进她怀里,断断续续的声音带着哭腔。

“妈,穗穗走了。”

王秋池惊了一下,回神后,也泪目。

她家小锦初一的时候就经常带着沈穗穗回家吃饭。

小锦说,“妈妈,穗穗没有妈妈了,您也把穗穗当女儿疼吧。”

因为这句话,这么多年了,她一直把沈穗穗当半个女儿的。

知道沈穗穗背井离乡,她平时买零食都是买三份,小锦有的穗穗也有。

做饭也会多添双筷子,带小锦姐弟出去玩也会带上沈穗穗。

知道那孩子心脏不好,她在饮食上一直很注意,也一直给她买营养品,怕她不要,都是问过医生后,熬在汤里给她喝。

如今听闻噩耗,感觉就像失了个女儿,毕竟她也疼了那丫头十多年了。

王秋池强忍着悲恸,轻轻安抚怀中的女儿。

“小锦,人生在世,多的是离别,穗穗能撑到现在,不容易,她受了太多苦,也许死亡对她来说是解脱。

“我们能做的,就是记住她。

“穗穗希望你好好活着,你就要活得精彩些,如果你实在难受,就出去走走吧。

“替穗穗看看这世上最美的风景,替她尝尝这世间的美食。

“小锦,妈就希望你这辈子,无灾无病,没有多大成就也可以,只要你平平安安,长命百岁。”

......

沈穗穗留下遗言,她的死讯不要传到龙城。

沈家不要她,她也不要他们过来脏了她的坟。

就连墓碑,她也让谭则在墓碑后面刻了一句话:

【来生不做沈家人,不入沈家门,不当沈家女,不进沈家坟。】

两人结婚后,沈穗穗才跟谭则说她不是无父无母。

她还有亲生父亲在世,只是父女情分浅,亲情寡淡,积怨多。

她提的不多,谭则也不问。

沈穗穗的大姨来家里闹过几次,他大概能猜到她是龙城沈家人,但她憎恨这个身份,所以他一直当不知道。

吊唁这天,沈家只来了一个沈文东。

黎锦一身黑衣站在墓前,墓碑上的沈穗穗笑靥如花。

骗子,说好的一起长命百岁,如今两人中间的距离已经是两个世界。

她的世界里,再也没有沈穗穗了。

上午还好好的天,临近傍晚,突然就下了雨,宾客已经走完,只剩黎锦和谭则,以及沈文东三个人。

淅淅沥沥的小雨,不轻不重的落在墓碑上,细微的声音,像人的啜泣声。

黎锦问谭则,“以后,有什么打算?”

谭则的视线始终不离墓碑上那张照片。

“穗穗也问过我这个问题,我说没想好。

“她给我个建议,她说,握不起刀,握的住笔,她知道我喜欢这个职业,让我去做科研,我暂时会留在医院。”

黎锦听他话音里没有颓废和消沉才暗暗松口气。

“我是穗穗的娘家人,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尽管开口,任何事,只要我能办到。”

最后又补充一句。

“我们可以当亲戚来往,你跟我弟弟黎天也熟,不方便找我的,你可以直接找他。

“逢年过节,别忘了到家里来吃饭,谭则,你不是只有一个人。”

穗穗说,她希望有很多人爱谭则。

谭则眼眶湿润,“好。”

黎锦知道谭则想一个人陪陪妻子,就带着沈文东先离开。

回去的时候,沈文东开的车。

车子没往市区开,反而绕到开发区的一处荒地,黎锦睡了一路,睁开眼,瞧见外面萧条的景色傻眼了。

“你没导航吗?”

她以为沈文东开错了路。

沈文东把车停在路边,解开安全带,手一伸,又把黎锦的安全带解开。

黎锦正惊讶,一道黑影已经压过来。

细细密密的吻由脸颊辗转至樱唇,似在沙漠饥渴了许久的人突然碰到水,急不可耐的索取,又笨拙的掠夺。

外面的雨大了些,雨幕倾斜,砸在玻璃上的声音搅的人心慌意乱。

黎锦反应过来后,双手撑在他的肩膀,用了十成力气的挣扎与他的强悍相比,像无用的绣花枕头。

沈文东撑开胳膊把她禁锢在怀里,从青涩笨拙的横冲直撞,到渐渐得了要领的贪婪渴望。

明明想温柔一点,偏偏鼻息间萦绕着的淡淡幽香引的人想凶猛犯罪。

黎锦完全被困在他的领地,清冷的眸子带着不可置信,瞪进他深邃幽暗,狼一样的眸。

眼前的男人不再是记忆中的小绵羊。

是狼,她是他看中的猎物。

气息和舌完全被掠夺,黎锦一边承受他给的狂风暴雨,一边费力挣扎,等终于把右手从他掌心挣开,一巴掌就扇过去。

啪!

清脆又震耳的一个巴掌。

沈文东停止,却并未放过她。

黎锦正急促喘气,脑子还没回过神,整个人就被有力的手臂抱起。

她也不知道沈文东是怎么弄的,等她回神的时候人就被带到驾驶座了。

狭窄的空间内,黎锦不怎么雅观的姿势坐在他腿上,后背是硬的硌人的方向盘。

窗外倾盆大雨,车内疾风骤雨,沈文东不给她喘息的机会,把人抱怀里又开始疯狂的掠夺。

好似孤狼的最后一次晚餐,完全不管不顾,只想把猎物吞进肚子里。

黎锦的身体剧烈颤抖,她不明白,不明白这男人受了什么刺激。

疯了!他真的疯了!

察觉滚烫的大掌顺着后背往下滑动时,黎锦只觉有股野火燎原的窒息感。

她惶恐的反抗中,沈文东的手滑到她后腰时突然顿住,连吻也停下来。

放开她,脑袋一偏,把脸埋进她的颈窝。

急促的呼吸声带着不满足的压抑,胸脯起伏的厉害。

黎锦浑身脱力,瘫软在他怀里,大口的喘息后就要把人推开质问,沈文东却突然抱紧她的身子。

“姐姐,以后我不在你身边,你要好好的。”

黎锦挣扎的动作一顿,以后不在你身边?这话是什么意思?

“姐姐,我舍不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