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回到客厅落座的父女俩面面相觑。

“……这个,孩子的出发点,还是善良的。”半晌,沈溪居干咳一声,决定先为事情定下性质,“就是方法上……这个,打了点法律的擦边球。但这也是没办法,那些小王八蛋不就是利用未成年人渣保护法才肆无忌惮?他们能用,咱们天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是……嗯,反正是那些小王八蛋咎由自取是吧?”

沈初心焦头烂额:“爸,现在的问题是,不能纵容她这种思想!”

就这次的事情,还能说是在打抱不平,可要这女儿食髓知味,以后遇见事情,头一个想着玩弄心术,那……

“就她那成绩,我跟阿屹是早就不指望将她培养成一个对国家对社会对人民多有用的人才了!”她揉着额角叹口气,“咱们好歹将孩子教成一个普普通通的好人,不给社会不给别人添麻烦吧?”

沈溪居想想也是,他虽然宠溺外孙女,但也真的不希望这孩子长歪啊……

父女俩陷入一阵沉默跟沉思。

半晌,沈初心叹着气站起身:“我得去做作业了……那什么,既然那边打电话来,天卓还是要过去走一趟比较好。一来是做笔录,二来,也是摸个底,弄清楚到底怎么回事。虽然阿屹打电话来说了,但电话里肯定没有亲自到场了解情况来的清楚。爸,这回得辛苦您陪着她一起来去。不然我真不放心!”

“我肯定要陪她去的。”沈溪居忙说,“反正阿屹不是说了找律师吗?有律师在,那边显然也没证据,也没怀疑,应该不会出事的。”

沈初心心情沉重:“但愿吧。”

说是这么说,第二天起来她左思右想还是不放心,决定跟唐雨请假,陪着爷孙俩一起。

然而阮天卓嫌她多事,悄悄联系阮屹告状。

于是沈初心使出浑身解数说服了班主任,跟脚接到阮屹电话,电话里阮屹听声音就知道正虎着脸:“你要请假跟你妈来这边派出所?”

“是啊,因为……”沈初心一皱眉,狠狠瞪了眼阮天卓,正要解释,那边阮屹顿时就炸了:“你开什么玩笑阮天卓!?你什么成绩你自己心里没点数?!上次你老子我躺在抢救室里差点起不来,你跟过来也就算了。这次你老子我好好的,你不上学你跑过来干什么?!”

沈初心试图分辩:“我……”

“我什么我!我还不知道你?!”阮屹要不是还起不了身,估计已经在跳脚了,“我说你就这么怕学习的苦?!你知道不知道生活的苦比学习的苦要难熬多少倍多少年?!你现在开始好好念书,再苦再累也就这么几年!你现在不负责任对学习不上心,从你离开学校的那天起,我告诉你,你的苦头吃都吃不完!”

“别以为我跟你妈收入高你就可以啃老!”

“别说你老子我现在自身难保,还要靠-你-妈养着,就算以后老子身体好了,能继续挣钱了,也绝对不会便宜了你这个不求上进的混账!”

阮屹一顿破口大骂,根本不给沈初心开口的机会,末了让她“老老实实的滚回课堂”,“你看看你堂妹过的什么日子,你过的什么日子!论成绩你堂妹能甩你十八条街!你就没有哪怕一点点的羞耻之心?!丢人现眼的东西,敢趁你妈出门逃课试试看!老子现在动不了,只要能动了,抽不死你!”

沈初心深呼吸,对着被“咔擦”挂断的手机愣怔片刻,怒视阮天卓。

眼看自己就要被家暴,阮天卓赶紧祭出转移话题大法:“妈,我感觉我爸情况不太对?他以前就算对我不如对你好,但也没有这么暴躁啊?”

“你爸暴躁的很正常。”沈初心冷笑着抄起鸡毛掸子,“你妈我现在也很暴躁!”

……一番鸡飞狗跳,最后还是沈溪居从洗手间出来,才阻止了母女相残的一幕。

“昨晚都说好了让我陪着天卓过去,你现在在外人看来就是个小孩子,跟过去了又能怎么样?”抢下鸡毛掸子,暗示外孙女回房暂避,沈溪居跟女儿商量,“而且我们去了也不会待多久,录完口供看下阿屹就差不多了……阿屹现在还在养伤,咱们得考虑他的心情不是?”

沈初心皱眉:“去看阿屹就会跟阮家人打交道,天卓跟我性格差别太大,而且她又那么不懂事,我不在场的话,就怕她……”

“阮家人对你们又不熟。”沈溪居打断她话,“再说他们现在自顾不暇,哪里有功夫怀疑你们娘儿俩?”

这话也对。

沈初心沉吟了会儿,迟疑说:“刚天卓讲的很对,阿屹似乎暴躁了很多?”

“人在医院躺着,能心情好嘛?”沈溪居不以为然,“再说现在还添了这么个事儿,唉,当初我就说这老阮家不行,重男轻女,家风不正,迟早会出乱子,现在你看看你看看……天晶那要是咱们家孩子,谁敢欺负她,第一时间老子就找上学校找上人家长去了,还能被搞得想退学?所以说这种人家……”

沈初心听的头大,赶紧找个借口走开:“爸,那什么,既然你们不要我跟着,那我就先去上学了啊!”

接下来两天她一个人上学放学,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祈祷祖孙俩此行平安无事。

这天放学刚回到家里,沈溪居就打了电话来,沈初心忙不迭的接听,才接通,那边就传来一阵嘈杂声,夹杂着王金红高亢嘹亮的嗓门:“……反正我们不管了!你们要不管,爱扔扔,爱卖卖,爱打爱杀都随便!”

跟脚是阮天卓气急败坏的“喂喂喂”,似乎试图拦住她,然而随着一声门被重重摔上的声响,阮天卓似乎用力踹了脚门:“有你特么这么当妈的?!”

“……那个,跟你说个事情。”兴许旁边还有人在,沈溪居含糊了称呼,苦笑说,“天晶爸妈的意思是天晶他们不管了,送过来让咱们爱怎么弄就怎么弄。”

“啥???”沈初心瞠目结舌,“他们什么意思?!”

沈溪居先是没作声,话筒里听到他似乎进了里间又关上门,这才小声快速的将事情说了一遍:大概就是他们下飞机后赶到相关部门做笔录是很顺利的,但是!

阮崇夫妇随即找上门来,跟他们“商量”阮天晶以及阮天晨转学的事情。

“你找的这个什么见鬼的人家!”沈溪居痛心疾首,“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明明自己重男轻女让女儿在学校被欺负的都不想念了也不知道反思,这会儿你猜他们跟咱们说什么?说要不是天卓多管闲事搞这么一出,一家子压根不会遭这个罪,弄的东躲西藏的,有家不能回,让咱们负责!”

沈初心:“……”

她无语了会儿,大概明白刚刚听到的动静怎么回事,“他们现在把天晶天晨扔下了?”

沈溪居没好气的说:“没错儿!你也听到了吧?说现在这个样子他们自己都不敢回去县里,俩孩子是肯定没法继续在县中念书了,让咱们给解决——不解决的话他们也没地方安排,反正人留下了,让咱们想办法!”

“……”沈初心深呼吸,片刻,她说,“俩孩子终归是无辜,我看他们大概就是想要钱。要不就……”

沈溪居打断她的话:“他们想让咱们把孩子带到望海市去上学!”

“啥???”沈初心二次瞠目结舌,“望海市???那俩孩子的高考怎么办?!”

“怎么办?凉拌呗!”沈溪居嘿然说,“你那大嫂话里话外的意思,他们夫妻俩反正不指望孩子考大学,混个高中毕业证就该出来打工养他们了。这不正好你这个弟媳妇愿意帮他们心疼女儿,这会儿送去望海市,最好是送在你身边念高中,培养感情。等回头孩子毕业了,你这个做婶婶的,好意思不给她找个好工作,再关照关照生活?”

沈初心:“……”

沈溪居继续说:“至于你那小叔子,他们俩的意思是他们也是阮屹的亲兄弟,没道理老大家的占了便宜,他们就这么看着吧?反正天晨这不才初三?高中都没上呢等高三了再转回原籍考试就行。就望海市的教育水平肯定比县中高,就咱们家的生活水平肯定比他们好,他们孩子不吃亏!”

沈初心:“……”

她冷静问,“阿屹知道这事儿么?他怎么说的?”

沈溪居狠狠呸了口:“他说让我们看在俩孩子可怜的份上,就帮一把算了——特么的老子要不是看他还躺在病**,老子就——!!!”

他喘了几口粗气,烦躁说,“反正我跟他说了,这事情是不可能的!结果那几个不要脸的东西,就这么把孩子送过来摞下了!我跟你说,我等会儿就收拾东西跟天卓回去,这俩孩子我是不会带的,他们也这么大了,自己会回家,要是不肯回,大不了送派出所门口去!你们娘儿俩现在这个样子,老子自己孩子烦不过来,谁有功夫心疼他们老阮家的人!”

“……那就这样吧。”沈初心头疼的捏着眉心,“我再打电话问问阿屹,这到底怎么回事?没有他们家这么做事情的!”

阮屹其实也认可丈人跟妻子的看法,就是自己这俩兄弟这么做事忒不是东西,一点儿为人父母的担当都没有——可是没办法,他如今人还躺着,也没法起来拦着兄弟犯浑,趁老夫妻不在病房的光景唉声叹气跟沈初心说:“天晨我还不怎么担心,我就怕天晶留下来日子不好过。但真把人带去望海,也的确为难你们了,要不就按爸的意思做,你们赶紧走,走之前把孩子留下,他们总不可能追去望海市塞人。”

然而次日傍晚,沈初心放学回家,开门就看到客厅沙发上,坐着俩拘谨的孩子,正是阮天晶跟阮天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