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要是事情小,关个十天半个月的那种也就算了,毕竟天晶被欺负了那么久,这事情咱们家占理。”阮屹苦笑着给丈人解释,“但心心真的给他们打了那么多钱,虽然他们一分没花就被抓了,可在法律上,这就是绑架勒索既遂……”
按照《刑法》第二百三十九条的规定,以勒索财物为目的绑架他人的,或者绑架他人作为人质的,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或者无期徒刑,并处罚金或者没收财产;情节较轻的,处五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处罚金。
再看《刑法》第二百七十四条,敲诈勒索公私财物,数额较大或者多次敲诈勒索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并处或者单处罚金;数额巨大或者有其他严重情节的,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处罚金;数额特别巨大或者有其他特别严重情节的,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并处罚金【注】。
虽然那伙人都说这一切是阮天晶唆使的,他们最初其实只打算抢了外套就算,却被阮天晶话里话外的带进了坑里,然而空口无凭,这群人平时没少干坏事,什么殴打他人啊敲诈学生零花钱的,多了去了。
虽然从前没进过正儿八经的监狱,然而差不多每个都有被拘留的案底。
就这口碑,谁会相信哦。
倒是阮天卓,公认的乖孩子,性情怯懦沉默寡言的那种,说她会坑人,从老师到同学到同村看着她长大的邻舍,谁都能拍着心口保证她绝对做不出来这样的事情。
……总之绑架在校学生勒索亲属而且勒索数额巨大且造成学生轻微伤一系列罪名妥妥的实锤了,哪怕里头有几个未成年呢,也都是满了十六周岁的,还是团伙作案,即使从轻判处,也少不得要进去好好吃几年牢饭。
讲道理这些人虽然是被坑了但就他们一向的恶劣行为也真不能说冤枉,可问题是,不是每个人都讲道理的。
尤其是,养出这种孩子的家庭。
这不,起初知道自家孩子犯了事被拘局子里去了,家属们还想着求求情卖卖惨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结果一听说要判刑,立马炸了!
“我爸妈现在已经不敢回村子里了,甚至我大哥大嫂都不敢在县城待下去。”阮屹苦笑,“那么多人家,又有好几个八九十岁的老头子老太太,碰不得挨不得,又是没成年的半大孩子,揣着刀子扬言没满十四周岁杀人不犯法,不把他们哥哥姐姐弄出来就跟咱们拼了……听说老家门口到现在都还跪着好几个,我大哥大嫂在县里的房子,大晚上被人砸了玻璃……反正那些人家有的想来软的有的想来硬的,没有一个是省油的。”
沈溪居没空同情,握紧了手机,警惕的说:“什么?还有这样的事情?我可没听心心提过,我说这该不会是弄错了吧?你那侄女我以前也听心心提过,前两年中考成绩挺好的是不是?该不会孩子自己聪明,韬光养晦想了这么个法子,找借口跟心心要了点钱?心心你也知道的,虽然这些年来没怎么跟你家里人接触,但真出了事情,还能不管?”
他算是听出来了!
这事情根本就是阮天卓顶着沈初心的壳子主导的——算算这几天外孙女借口做作业的条件跟他要钱,正好六七万的样子。而阮天卓平时零花钱不少,凑一凑,约莫就是八万来块……不用问了,十成十是阮天卓看堂妹处境艰难心生同情,帮忙出谋划策送那群小王八蛋进监狱去反省。
不然阮天晶被绑架这么大的事情,阮天卓接到勒索消息后,还能不跟大人说?
想清楚经过后,沈溪居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事情要真是阮天卓还在自己身体里的时候做的也就算了,虽然已经满了十八岁,毕竟刚成年,还在念书,终归属于孩子的范畴,值得同情与原谅,赔点钱什么,还是有着有惊无险的指望的。可她现在用的是亲妈的身体,万一捅出去,一个教唆罪妥妥的。
这可不行啊!
沈溪居额上沁出汗水,他必须想办法,把“沈初心”从这件事情里彻彻底底的摘出来!
“爸您别多想。”阮屹听了出来,赶快解释,“这事情一怪我家里,太不关心天晶了,二怪那些游手好闲的人渣……好在警-察已经查明经过,就等咱们配合调查一下,接下来的事情我打算找个律师处理。反正事情都这个样子了,总不能为了怕麻烦,让天晶改口放人吧?这样且不说多委屈自家孩子,这都触及刑法了,还劳动了那么多警-察啥的,这时候说是误会什么的,这不是浪费公共资源,更是诬陷他人?我们阮家还没怕事到这种地步!”
毕竟阮家也不是傻子,不管他们之前多么不愿意为了阮天晶大动干戈。事已至此,就算服软,说出真相,这么多人家也不会善罢甘休,只会闹的更厉害,不定怎么蹬鼻子上脸呢。
倒不如咬死了阮天晶纯粹受害人的角色,即使在当地饱受纠-缠吧,至少在大众眼里,他们是占据道德高-峰的——怎么也比被聚众围攻还要家里又是出教唆犯又是出诬陷犯的好吧。
“那就好。”沈溪居皱着眉盘算了一番,觉得阮屹这话应该比较可信,又提心吊胆转弯抹角的打听阮天晶的状况,这到底是个比他外孙女还小一岁的小姑娘,警-察也不是傻子,万一被看出破绽,那?
索性阮家也考虑到这一点,这会已经让阮天晶的爸妈陪着她在市里住宾馆,对外说是孩子受了伤需要治疗,心理上的伤害更需要时间愈合,深居简出,暂时应该不至于被那些家属找到。
至于警-察问话,得益于阮天晶还差一年才成年,按照规矩,她被询问时,身边必须有监护人陪同。大人们知道轻重,想来也会从旁帮忙圆场。
而且女孩子之前的形象深-入人心,不在嫌疑行列,很被和颜悦色的对待,露陷可能性不大。
阮屹委婉说:“出事之后,天晶跟那些人的手机什么都被警-察收过去调查了……”
而警-察到现在都只是将沈初心当成了单纯的受害者家属,那么可见阮天晶的手机里,没有双方串供的证据——阮屹以为这事情是妻子做的,沈初心做事他放心,还没觉得怎么,沈溪居却下意识的抹了把冷汗暗叫侥幸。
阮天卓可不是什么精细的人,沈溪居真怕她大喇喇的远程遥控阮天晶,万幸这外孙女关键时刻不傻。
不过他到底不放心,旁敲侧击的问了几句,就挂断电话,同早就心急火燎的沈初心杀去次卧找罪魁祸首:“天卓你这个混账东西!你做的好事!快点滚出来!”
沈溪居难得没有拦着女儿发飙——毕竟这外孙女这次的事情做的太冒险了!
一个不好就要进监狱的!
他是同情阮天晶的遭遇,可更心疼自己的血脉,人阮天晶再怎么可怜,让他沈溪居的女儿外孙女为此赔进去,他对这小姑娘可真的心疼不起来了!
“我做什么了?”正被习题册跟卷子包围的阮天卓一脸憔悴的转过头,不满的问,“我这正写作业呢!妈您这风风火火的吓我一大跳,刚有的思路都被打断了……我跟您讲今晚我要是做不出来您不能怪我!”
“你写作业?”沈初心被气笑了,“你还有脸提写作业!枉你外公这两天天天跟我说你的好话,结果你倒好,场面上打着写作业的旗号,私下里都在做什么?”
阮天卓不明所以:“我没做什……”
触及沈初心严厉的目光,她缩了缩脑袋,坚强的小声说完,“……么……啊……”
“你爸老家那边的警-察打电话过来了。”沈初心寒着脸,“说让咱们过去配合调查天晶被绑架勒索的案子,你别告诉我你什么都不知道!”
阮天卓下意识的露出笑容,开心问:“结果怎么样?那些人判了几年?”
她居然还笑的出来!
连沈溪居都被自己外孙女的心大惊呆了:“天卓,这事情真是你干的?”
虽然他刚跟阮屹通话的时候就有所猜测,可心里到底还存着一份侥幸——毕竟他印象中的外孙女各种乖巧可爱惹人喜欢,怎么也跟撺掇堂妹栽赃陷害送一群学校警-察都没办法的校霸混子进监狱的幕后黑手不沾边啊!
“帮天晶一把的事情?”阮天卓意气风发的一挥手,“小сase啦,不值一提!她学校那班人那么low,收拾他们都不用动脑子……”
话没说完就被沈初心打断:“这是犯法的你知道不知道?!”
“妈,你能不能别这么双标啊?”阮天卓兴高采烈的表情一滞,露出无语之色,“欺负天晶的瘪三做了什么你也知道了吧?你不说他们倒来说我?就算我这事儿做的也是触犯法律,那你摸着良心想一想,到底谁更可恶?”
沈初心深呼吸,按捺住脾气:“我很高兴你对头一次见面的堂妹就有着身为姐姐的爱护之心,但无论是以暴制暴,还是以犯法对犯法,都是不可取的!你……”
“那你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帮天晶?”阮天卓呵呵一笑,放下笔,双手环胸,下巴微抬,气场莫名上升,“告诉她爸妈?她爸妈看起来是关心她的样子?跟老师反应?这要是偶尔被欺负,还能说老师没发现,天晶都从学霸被欺负成天天想辍学打工的学渣了,他们老师傻了才不知道!肯定要么不想管要么管不了,反应了也没用!”
“剩下的,报警?大部分未成年,警-察出警了顶多警告几句,回头天晶会是什么下场?”
“当然还有个一劳永逸的办法,就是干脆咱们家出钱出力,让她转学……”
“问题是,她又不是咱们家的孩子,凭什么啊!”
阮天卓冷笑,“所以我略施小计,既解决了天晶面临的困境,又惩罚了那群人渣,还不用真正花钱……有什么不好?”
她斜睨沈初心,“不然妈你说个更好的法子来,我就认错!”
言外之意沈初心要是拿不出法子,那她可没错!
“……”迎着女儿难得的自信满满的眼神,沈初心有点惆怅,她居然觉得自己无言以对……
沉默了会儿,没有回答阮天卓的话,而是问,“你是怎么想到这么做的?”
她这么问的时候心惊胆战,是生怕这女儿来一句“我这种事情做的多了”……
而阮天卓闻言,翻了个白眼,抱胸朝后一靠,吊儿郎当道:“我做了这么久的校霸,还不清楚怎么对付我们这种人?”
【注】摘自《刑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