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二人一时沉默着。
万佳玉深呼吸了好几次，最终才把情绪平复下来。
她靠在床边默默的闭着眼睛，良久之后终于吐了口气。
“你基本上都猜对了。”
她神色中有些悲凉。
“我也不想，我不想杀人。可我也真的不想再回到那个地狱了。不仅是万承业的折磨，还有万大金那个禽兽，我当时才十岁，什么都不懂，可他每天晚上……”
一边说着，她放在床边的手紧紧抓住了被褥，洁白的被褥被她抓出了褶皱。
我能感觉到，她在很努力忍住，才没哭出来。
“那时候，天真的我试着告诉过万大金现在那个婆娘，可她居然骂我勾引万大金，在我被子里藏针，拿开水泼我，我甚至差点被她毒死！”
“我甚至无处可逃，哈哈，我的爸妈是笑着把我卖给他们的。”
最终，她睁开了通红的眼睛，看着我。
“你知道吗？在我告诉病院里那群女人，是万大金让我来毒死她们的时候，她们甚至一副解脱的样子。”
她的手指摸索上了我递给了她的那把粗糙的梳子。
“她们里面有的被搞坏了身子，下半身没日没夜的流血，有的被搞得胎死腹中，取都取不出来，控制不住屎尿，经常和血一起流出来。万大金总喜欢给我们送白色的裙子，所以这些东西染脏了一条又一条的裙子。”
说到这里，她的双手忽然用力，按在了梳子上，苍白的手指尖骨节分明，乌青色的静脉若隐若现，她拿梳子就像拿刀。
“所以她们告诉我，她们想报复。当年的那场闹剧是我们一起谋划的，我们想闹得越大越好，总归有人会来仔细查。”
“她们说，说不定，唯一一个还想活着的我可以因此被救出去。”
说到这里，她笑了起来。
“所以我就等啊。”
“不知道等了多久。一直等到我下定决心，等到我长大了，等到我开始想……如果没有人来为我主持公道，我就自己动手。”
她又停顿了片刻。
万佳玉站起了身，走到了梳妆镜前。
“吧嗒。”
她把手中的梳子放了上去，和自己那一把并排放在一起。
万佳玉没有看我，而是片头看向了门外，现在天色已经越来越暗了。
“只不过现在你也看见了，昨天万承业他想把我弄死，我只能和他拼命。现在我出不去了，就连我想杀万承业也被你拦住了。”
说话的时候，她语气中没有半点责怪，好像只是在陈述别人的故事一样。
我很明白她，此刻不想看我的原因。
她在下逐客令。
但我并没有走。
我甚至上前一步。
“我拦着你是因为杀人要背报应，我只是不想你从病院里出去转头就进了监狱，你还有大把美好的人生可以过。”
万佳玉没有回头，肩膀微微抖动。
“你这时候说这些算什么……为了表示你的清高吗？”
我摇了摇头，走上前，拽住了她的胳膊。
然后我在布包里摸索了一阵，将一直放在里面的那个竹筒拿了出来。
万佳玉扭过头看向了我，她望着我手中的竹筒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我则娓娓道来。
“万大金现在惹上麻烦了，他们早上来找过我，我拒绝了帮他们办事，现在他只能借着你病人的身份把你当刀使，他们迟早会来带你出去。”
一边说着，我把那竹筒封了泥的那一端靠近桌边，用力的敲了一下。
顿时，泥块碎裂，一股恶臭从竹筒里面蔓延出来，熏得我当时就皱起了眉头。
看这样子，这蛊毒八成是做失败了。
我顿时心说不好。
我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结果这个蛊虫居然没做成功？
但是在万佳玉疑惑的眼神中，我就不能破了功，只能一副严肃的表情，用一张黄符纸垫在桌上，然后轻轻抖动竹筒。
还好，里面并非完全失败得只剩一滩脓水，我手腕用力一抖，抖出来一只豌豆大小的丸子。
我将那颗丸子拿起，拿到空中清清楚楚的看见在丸子中间隐隐约约有个虫子的身影。
那虫子浑身漆黑，紧紧的缩在一起，乍一看像是已经死了。
按照书上所说，这便是蛊虫制作成功之后的样子。
我心头松了口气，连忙用黄符纸把古虫裹了起来，推到了万佳玉面前。
“万承业他鼓捣的哪些蛊虫一类的玩意儿都是弄虚作假，但我这里有真货。”
我看着她。
“我的本事你大概也从柳儿那里听说过，我不会骗你。此乃金钱蛊，服之必死。但蛊虫只有一只，你若是想用，想明白了，明天早上来找我，我告诉你用的办法。”
说完之后，我在万佳玉怀疑的眼神中转过身，走出了门。
……
当天晚上我没睡觉。
因为我在忙着做棺材。
第二天，天还没亮，万佳玉便顶着个黑眼圈到了我面前。
她很认真的告诉我，反正现在她是黔驴技穷了，也管不得我这蛊虫是真是假，哪怕只是拿来恶心一下那一家子，她也愿意。
她让我帮她。
我咧嘴一笑。
“你附耳过来。”
一阵嘀咕过后，万佳玉眉头逐渐舒展，而后看向我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
之后她没有多做停留，转过身便往前院的方向走了过去。
她走的着急，我连忙趁她没走远问了一句。
“你打算怎么把蛊虫种到万承业身上？就这样直接过去？”
她甚至没回头，而是了笑了起来，笑得我从未见过的轻松。
“我可是个杀过人的疯子，万大金想见我，为什么会让人拦着我？”
然后一句话也没多说，身影便消失在了重症区的大门口。
不过她说得潇洒，回来得却很狼狈。
大概个把小时之后，她就被抓住送了回来。
只不过她这回明显很高兴，没有一副麻木的样子，而是脸上带着一丝癫狂的笑意。
她路过我的时候，硬生生挣脱了按着她的护工，抓住了我的胳膊，很兴奋的对我笑。
“真的有用！那东西真的有用。你知道吗？我把蛊虫塞到他嘴里的那个瞬间他就开始咳血了，万大金那个混账吓得脸都白了，哈哈哈！”
我没说话，只是把她因为挣扎而散落到额头上的头发捋到了一边。
露出了她被打得乌青的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