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他说，我也没空再理会他了。

我的手是早上包扎好的，下午吃完饭，我稍加活动，便从病**爬了起来，拿起了我的凿子刨子，继续去门外做棺材。

一下午，对门都很安静，不时有护士进进出出来往，但不管是谁进门都待不了十分钟，然后就会匆匆忙忙皱着眉头走出来。

到了天黑，终于没有人再来了，只剩下对面的门一直敞开着，仿佛在等着什么人。

太阳已经快落山了。

我看了一点时间，早就已经过了宋珊查房的点儿，可是往常最为守时的她今天却没有出现。

我站起身，把手上的木工活计全部放下来。

简单洗了下手，又换了件衣裳，我带上柳二给我的那把木梳子，走到了万佳玉房门的门口。

我并没有先往里面看，因为我听见了水声，万佳玉八成又在洗澡。

我低着头，先轻轻敲了几下房门。

门里面沉寂了好一会儿，水才关掉，然后发出闷闷的回应声。

“进来。”

我把头埋的更深了，走进门。

只见一双**着的脚出现在我面前。

万佳玉的声音响起。

“我就知道是你，现在估计也只有你进门还知道敲下门了，你又来找我干什么？”

万佳玉说话的声音还带着一丝哭嚎之后的沙哑。

我没说话，直接伸手放进兜里，然后把柳二拿给我的那把梳子掏了出来，递到了她面前。

万佳玉看到那把梳子愣了一会儿，又过了片刻才伸出手，从我手中把梳子掀了回去。

而后她转过身，那双脚快速消失在了我的视野里，过了一会儿响起一阵布料摩擦的声音，我猜她应该是终于把衣服穿好了，这时候我才抬起头。

她和我平时看到的万佳玉没什么区别。

只是冷漠的表情中多了一丝脆弱，而且她破天荒第一次对着我笑了起来。

只不过她那种笑容更像是一种自嘲。

“小柳子他居然把这把梳子给你了?你比我想的要聪明很多，你到现在为止到底知道了多少东西？”

我耸了耸肩膀，现她这样子看起来应该一时半会儿不会发病，我自然也终于可以跟她正常交流了。

万佳玉此时坐在了**，斜斜的靠着，一副弱风拂柳的样子，仿佛下一秒一整风就能把她吹散。

我则在她的注视下，开始讲她的故事。

“事情应该要从十几年前开始说起。”

要从大万金发家开始说起。

毛大胖去查过了，当初万大金发家的那笔钱说来确实蹊跷，但并非因为那些鬼婴之类传得神乎其神的玩意儿，反而算是好事一桩。

他当初遇到的那个疯女人，实际上是当年一个有钱人家里被拐走的马上要结婚的女儿。

那女人受尽折磨，装作精神失常逃了出来，一路装疯卖傻，回到了城里，想找回自己家。

以身体为代价，她当时让万大金收留了她一段时间，她也得以找到机会和家里面的人相认。

她家里人本来就找了她很久，其实女人回来了，他们自然是高兴的，虽然这样一来那门亲事就吹了，好歹人是回来了。

当然，家里人高兴是一回事，外头的名声又是另一回事，那时候，对一个女人来说，清白名声比什么都重。

为了让万大金对捡到那疯女人前后的事情守口如瓶，那家人给了他不少钱，而且给完钱之后就远走高飞，再也没回来过这座城市。

万大金在那时候他只是个工地上打工的穷小子，流氓脾气还没暴露出来。

他收了钱却就真的不再纠缠，反而拿起那笔钱开始做生意。

后面就有了他凭借那些钱起家的事儿。

那些传言中被他拿来炼鬼婴的女人，大多是因为他管不住下半身，脏了别人姑娘。

他专喜欢找那些乡下女人，不仅仅是因为他觉得之前那个乡下女人让他觉得说不定还能撞大运，还因为那时候乡下的女人都不值钱，不敢和他闹，大多数家里面人收了钱就不管事儿了，甚至还对他千恩万谢。

当然，并不是所有人都这样，也有些硬骨头要和他闹到底。

他就会用另一套办法。

用那些流氓路数为难女孩家里面人，直到对方舍小为大，不敢再惹他。

但是随着那些年人都越来越有见识，他发现这法子渐渐不管用，吃了几回鳖，于是他开始琢磨新的办法。

精神病院里面被万家一个又一个送进来的女人就是这么来的。

他硬是把好好的女孩逼到病院里面关个一月两月，就算不疯，最后也会变成疯子。

直到有一回，其中病院里面的一个女人在医院里把万承业生了下来。

那女人本来就疯癫，生下万尘夜之后不久就自杀了。

万大金当时看着万承业，想到万承业一生下来就没了妈，忽然悲从中来，从那以后忽然打算就此不干，也因此收心结婚了。

本来，一切可以到此为止，可以当成是前陈旧账，没人想算自然就算不清。

可是他一个流氓教出来的能是什么好种？

万大金虽然改了脾气，可是万承业却不然。

万佳玉就是万承业的受害者。

说到这里，我看向了万佳玉。

“那小子从小就喜欢研究那些恶心人的玩意儿，嘴上说着什么蛊毒风水，实际上都是他自己想出来的。你被收养之后，他没日没夜的骚扰你，还逼你吃下他研究出来的那些恶心玩意儿。”

“你为了活下去，假装真的中了蛊毒，对他百依百顺，骗过了万家父子。但是时间久了，你自然还是承受不住，所以你又开始装疯卖傻，想要逃跑。”

“而万大金这时候看准了，你还是个小孩，加上还有精神病，便把你也送到了病院里，要你帮他们处理掉之前没清理干净的那些女人。”

说到这里，我沉吟了片刻。

“至于那把梳子……”

我看向了她桌子上的另一把梳子。

那把梳子虽然被打磨得没有了棱角，但明显能看出来，那梳子本来和柳二给我的那把是一样的。

“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是万家其他养女的，你和她关系还不错，她……应该已经死了？”

大概是被你亲手杀了。

这句话我没说出来，因为万佳玉这时候已经红了眼眶，她并不像她平时表现出来那样，对一切都漠不关心。

说到底，就算遭遇了这一切，她被送进来之前也不过是个十岁上下的小女孩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