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在吃。”陈谦笑了声,也学着夏禧的样子嗦着小龙虾,他从未吃过这些辛辣香精浓重的食物,此时刚吃了几个,嘴巴便红了一大圈,连带着额头上也冒出细密的汗珠。
夏禧吃饱喝足后,抬头就见陈谦脸上的状态很是不对劲,“你是吃不得辣吗?”
陈谦此时脸色已经有些苍白,但还是泰然不动,继续往嘴里送着吃小龙虾,“我能吃辣,就是好久没吃了,可能有点不适应。”
“那你别吃了,我看你脸色有点差。”夏禧赶紧将陈谦还想继续拿小龙虾的手打开,“老板,拿个打包盒,再帮我弄一份蒜蓉的一份的五香的一起打包。”
陈谦肚子疼得直冒冷汗,但还是强撑着对着夏禧笑着搭话,“你打包回去吃得下这么多吗?”
“主要给我哥打包的,他也爱吃这家的小龙虾。”
夏禧见陈谦难受,催着老板快些做,等进去提着打包盒出来时,就见陈谦捂着肚子坐在原位上,脸色比刚才还苍白了几分,她赶紧扶着陈谦起身,”你没事吧?先忍忍,我扶你去车上。“
一旁的老板瞧见这事,连忙跑了过来,要是在他的店里把人吃坏了,他这生意可得淡了,”这小兄弟是咋回事啊?“
“老板,要不你帮我把他背过去一下,我车放在那边的巷子里,我一个人也没法抬。”
夏禧只是将陈谦扶起就已经费了不少劲,此时见着老板,立即发出了请求。
那老板想也没想,立马将陈谦给背在了背上,夏禧说着感谢,便走在前面带起了路,到了放车的地方,老板思虑再三还是坐了进去,“小兄弟这是怎么回事啊?我店里的吃食都是合格卫生的啊,按着食安走的。”
“老板,我知道,我之前大学就在这读的,你别跟着了,耽误你生意,我带他去一趟医院,可能是胃上有点问题。”
夏禧知道老板担心什么,再三保证他们不是同行来恶意竞争碰瓷的,老板这才下了车,没再跟着。
但透过后视镜,夏禧还是看到那老板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
车上,陈谦虽然难受,但还是挤出了个笑脸,带着歉意地开口,“不好意思啊,今天让你也没吃得尽兴。”
“你说这个干嘛?咱们先去医院,你之前有过这种症状吗?”夏禧将车速已经提到了市区可以行驶的最快速度,但仍觉不够,尤其是看到陈谦的汗已经将额前的头发浸湿,委屈巴巴地强撑着身子端坐。
“没有过。”陈谦说话都有些费劲,却还是打起精神回着夏禧的话。
“算了,你别说话了,是我没考虑周到,咱们应该去吃个清淡一点的中餐的。”
“没有,是我自己的原因。”陈谦身体不舒服,心里却暖暖的,这种感觉是他明确知道夏禧关心他后,自然而然的流露,甚至隐隐埋怨起自己怎么不再多吃几个。
夏禧叹了一口气,也不再多说,专注地注视着前方,陈谦拿余光瞄她,太阳斜斜地打在夏禧的脸上,给她的身上仿佛镀了一层金光,而窗外的车流,此起彼伏的喇叭声,无一不在告诉着陈谦,这不是梦,他真真切切地回到了他想念了几年的人儿的身边,渐渐地,他感觉疼痛都轻了许多。
到了医院,陈谦已经被痛得有些神志不清,赶紧推了担架床拉了进去,做完全身检查又输液推入普通病房,已经是三个小时后的事情了。
夏禧透过病房玻璃往里探了一眼,发觉人还没醒后,又去外面买了两份小米粥和馒头。
再回来推开门时,便见陈谦已经醒了过来,一双原本失落黯淡的眸子,在看到她后,立刻闪起了奇异的光芒,更是在看到她手上提着的东西时,亮得更甚。
“我还以为你走了。”陈谦脸上满是舒畅的笑意。
“去买了点粥,医生说你是胃**,下次别再吃这些刺激食物了。”夏禧抬手扬了扬手里的东西,又走到一旁放下,“你现在要吃吗?”
“麻烦你了。”
夏禧随意应了声,便将病床摇高,取了个小桌子放在**,将一份粥和两个馒头放在了靠近陈谦的那侧,自己也坐在一旁,惬意地吃了起来。
吃了一半,抬头就见陈谦拿没输液的左手,十分别扭地往嘴里送,她又叹了口气,走了过去,“我喂你吃吧,你这也不太方便。”
陈谦又闷闷地点了点头,“麻烦你了。”
耳尖却不自觉地红了起来,夏禧接过勺子,开始耐着性子一勺一勺地喂着,等最后一勺喂完时,他的脸已经红了大半,心也猛烈地跳动着,他略微不自在地转了转头,“谢谢,你一会没事的话可以守着我把液输完再送我回去吗?”
陈谦卖着可怜,“国内我爸妈都不在,我也不能让公司的其他人来照顾我,下班了还加班,有点不好。”
夏禧看了一眼手机,时间还早,于是便应了下来,“没事,你这瓶输完就可以走了,我就在这边陪着你,要玩手机吗?我把你手机递给你。”
夏禧说完,在陈谦换下的裤子里摸着手机,找到手机递给他时才觉得有些不妥,她这掏得也太自然了点...
果然,陈谦在接过手机后,满面春风。
单人病房的空间很大,设施一应俱全,夏禧干脆直接将鞋一脱盘腿坐到了沙发上,开始刷起了视频,尽管已经将声音调到了最低,但两人都没再说话。一时间,房内安静得只听得见微小的视频音。
陈谦看夏禧看得入了迷,长久的精神压力让他其实很难入睡,但夏禧在一旁,不时的轻笑,却像是催眠曲,让他安全感十足,渐渐地,困意袭来。
再醒来时,是被夏禧叫醒的。
陈谦看着近在咫尺叫他的夏禧,有一瞬间还以为是自己在做梦,眨了两下眼睛后,才回想起是怎么一回事。
“陈谦,液已经输完了,刚才护士已经给你拔过针了,我出去等你换衣服。”夏禧见陈谦醒来,轻声说着话,便走出了病房,靠着墙安静地站着。
手机却突然传来了一个短信,“那天的话是骗我的吗?”
夏禧第一反应便以为这是谁的恶作剧,直接将信息删除了,但下一秒,又发来了一个信息,是一张她与顾立远站在顶楼相拥的照片,从拍照片的角度来看,这只可能会是,顾念祠!
夏禧立即将电话拨了过去,两声之后电话被接通,那边传来顾念祠闷闷的声音,“所以,那天你说的话全都是骗我的吗?”
“当然不是,你怎么有我的电话?”
“我回顾家了,奶奶说要找人谢你,我说我亲自谢你就好,就把电话给了我。”顾念祠老老实实地说,声音委屈,脸上却挂着一丝嘲讽的笑。
“你发那个照片什么意思?”
“昨天看到了,你们是又在一起了吗?”
“没有,什么是又?压根就没在一起过,你在顾家先好好养身体吧,有些事电话里说不清楚,等见面再聊。”
夏禧透过玻璃窗看到陈谦已经穿戴好往门口走来,同顾念祠说了句再见便匆匆挂了电话。
电话那头的顾念祠,将手机拿在手上转了转,随即反扣在桌上,从抽屉夹层里摸出了一支烟,叼在嘴上又从夹层里翻出一个打火机,刚点燃起火星子,又立马想到了自己这是以一个伤病员的身份在老宅修养,随即低声咒骂了一句又将烟掐灭放回了原处。
他抬起脚搭在桌上,看向自己手上那些深深浅浅的割痕,而最新的那道粉粉的,正长着新肉,他撇了撇嘴,想起那天自己从窗口看见夏禧的车回家,又看着她坐上顶楼,计算好时间才割的手,这道伤,他割得最深,没想到她看书那么入迷,自己已经昏过去了,她才发现。
还好夏禧这医学生的常识是有的,要不然,他还真得儿交代在那。
他想着想着,又想起了顾立远早上试探他的话,“念祠,还好那天你的门忘了关,要不然还真是没了办法,等到开锁的来,你大概也没救了,你还是有福气在的。”
顾立远会怀疑,他早就想过,但还好,他也算是因祸得福,脱离了顾立远的监视。
“少爷,王医生来给你检查身体了。”门被敲响,传来一个恭敬的声音。
“好,我这就来。”顾念祠放下腿,整理了下衣服,这才又换上那副胆小怯懦的模样走了出去。
病房外,陈谦将门把手转动时,夏禧刚好收了电话揣进包里,见他出来,又关切地询问,“怎么样?还好吗?”
刚输完液,又加上睡了那么长时间,陈谦的元气已经恢复大半,气色也逐渐红润起来,“还好,可能回去躺一晚上就彻底恢复了。”
“那我送你回去,你住哪?”
“阳光华城。”
夏禧闻言有些惊异地盯着陈谦,“我以前也住那里。”
“那还挺巧。”陈谦低下头假装整理衣服,嘴角不自觉地往上扬。
“那不如我先去接一个朋友,再一起送你们回去。”
夏禧抬手看了眼手表,见时间已经七点多了,白盛玫也该下课了,随即做了决定。
车上,陈谦偷偷看着夏禧,想找些话聊,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关心她的生活吗?好像他也没这资格,于是将车窗半降,静静地吹着自然风。
耳边偶尔飘来几句夏禧跟着歌哼唱的声音,他的思绪便慢慢地飘回了9年前的那个冬天。
那个冬天,15岁的他跟着年迈的爷爷第一次回到了华国,陌生的语言环境再加上少年人性格的清高孤傲,使得他在一中的日子并不好过。
彼时家里在国外的生意刚有些起色,父母要交际应酬,要竞争谈判,实在难以分心在他身上,爷爷念叨着终归要落叶归根,而他,便成了唯一能陪伴他回国的人选。
他还记得他们住在帝都的一个小胡同里,那是爷爷的老家,他收整了三天,才让家里像个样,在学校受了气,怕家里担心,也忍着不敢说。
中学时期,大家对外来者似乎有着莫名的排斥,尤其是他矮小清瘦,还长着一张酷似女孩的清秀面庞,融不进男孩的圈子,也融不进女孩的圈子。
他还记得初次遇见她时,帝都下起了大雪,他做完值日已经快七点了,外面的天灰蒙蒙的,地上积了一层薄雪,不至于打滑,但却也不太好走。
他深一步浅一步地往回家的方向走,刚走到巷口,便被一群混混模样的人拦了下来。
衣服被他们扯烂,脸上也挨了几拳,狼狈不堪,他们一边打一边翻着他的书包,“不是从外国回来的吗?怎么没钱?”
具体被怎么欺负,他已经忘了大半,就只记得当巴掌快落到他脸上时,从巷子那头传来了一个清亮的嗓音,“住手!你们又在欺负同学!”
那几人的手收了回去,对着说话的女孩有些不满,“夏禧,怎么哪都有你?我们缺钱花了,他这找不到就只有问你要了。”
“田富贵,你信不信我告诉我哥,看他怎么收拾你。”
那个被唤作田富贵的人,脸顿时一红,颇为恼火,“夏禧,都让你不要叫我小名了,走走走。”
说完话,他便带着一伙人快步离开,偶尔还飘出几句调侃,“富贵,富贵哈哈哈,我家狗也叫这名。”
他拢了拢在外的棉袄,捡着散落在地上的书本,她也在此时过来,蹲在地上,同他一起捡,“你怎么这么迟才出学校?下次有人欺负你,你别这么老实,一群人打不过,你就逮着一个人打,打怕了总不敢再来找你麻烦了。”
“你别怕,实在不行下次有人打你,你就报我的名字,我叫夏禧,我哥哥叫夏烁。”
“你怎么不说话?这田富贵,真不要脸,还欺负一个聋哑姑娘。”
夏禧愤愤不平,小脸因为生气涨得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