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半身长着人腿穿着短裙, 上半身是裸|露在外的光滑呈现灰黑色的海豹模样,听声音是个冷淡的女声,自我介绍时说的是它是驯兽师:大豹。
大豹的脚踩进这汪洋房间里, 在它鞋子和水面接触的一瞬间, 水顿时凝结成冰,稳稳的托举着它在水面前行。
而它走过的地方, 冰面又以极快的速度融化, 站在门口一点地面上的人面面相觑,看着面前的几乎能称作一望无际的水不知道该不该踩进去。
大豹在水面上停下, 从它的脚下开始,冰层层叠叠堆积,眨眼睛, 变出现了一把巨大的冰椅, 它慢条斯理的坐在椅子上,看向众人,“你们要学会的表演是海豚顶球。”
“不会游泳也没关系,这个水池,沉不下去, ”它淡淡的扫过人群一眼, “还不下水, 在等什么?”
大豹的语气很淡, 听上去不像是刻意嘲讽, 但却让人觉得有些刺耳, “还是说,你们曾经去动物园看过在地面顶球的海豚?”
它短短的前鳍微微动了动, 一颗足有脑袋大的冰球悬浮在前鳍顶端。
冰球透亮晶莹, 周身萦绕着冰蓝色的缕缕暗光, 漂亮,但能察觉到其中的危险。
“我数三声,下水,一、二...”
扑通扑通落水的声音不绝于耳,三十多个人跟下饺子似的进了水里。
水中冰凉,在里面泡久了不是什么好事。
大豹用脚踢了踢,脚尖指着那堆人头,“看到那些球了吗?”
“海豚顶球,姿态要优雅漂亮,球顶在头上,不能掉落,你们自己去拿一颗球放在头顶,就从最基础的,顶在头上不落开始练起。”
大豹站了起来,有些厌恶的说道:“这个半人半豹的样子,真是不方便。”
它的前鳍动了动,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两个短短的前鳍,变为了人手,她的身体大小,也更加接近人的样子。
大豹的两只手张开,从身前平直的拉至身侧,整个房间的屋顶,随着它的动作亮了起来。
盘根错节的根系占据了整个屋顶,一时间看上去,好似在这广阔的空间当中代替了天一般。
而根系之上,长满了无数冰蓝色散发着暗光的花苞。
花苞鼓鼓囊囊,看上去很是漂亮,也更让人期待花绽放的样子会是何等的美丽。
“为了让你们心存敬畏,就让你们看看。”
随着大豹的话,它的指尖轻轻一动,一朵离人群较远的花苞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极速落下。
在碰到水面的一瞬间,花苞绽放。
“轰——”的一声巨响。
水面炸开数十丈高,巨大的轰鸣声让人在一瞬间耳鸣,可飞溅起的水浪没有落下,而是结成了冰锥。
以花苞接触的冰面为中心,绽放了一朵数十丈高的冰之花。
若是平日里看到这样的奇景,他们会赞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会惊叹它的美丽。
可此刻,所有人的内心都是惊骇。
一朵花苞落在水面上就是如此效果,若是落在他们身上...
大豹坐在冰椅上,眼神平静的看着他们,“现在,可以开始顶球了吗?”
它说话时,盘根错节的根系上所有的花苞的朝向,都直指人群,它们散发着幽蓝的光,冰冷而又不祥。
大部分人这辈子没想过,自己还会有争着比着把一颗人头骷髅放在自己头上的一天。
水池里面水花飞溅,他们奋力的向水面上漂浮的骷髅头骨游去。
褪去了皮肉的头骨,两个空****的眼眶静静的与沈岭竹对视。
这个头骨拿在手上的感觉,让沈岭竹明白,这不是什么假的塑料头骨,而是货真价实的,人的头骨。
他将头骨放在了自己的头上,静静的等待大豹下一步的要求。
“好,所有人都把球顶在头上了,”大豹满意的说道:“我们训练的第一步,就从顶球不落开始。”
“然后一步一步的发展到在水里游泳,跃空,腾起而球不落,最后还会训练传球,花式顶球。”
“只有漂亮利落的动作还不够,还要有精彩刺激的争球,夺球表演,才是一个合格的表演者应该做到的。”
“第一步,就先训练在这水里顶球一个小时,球不落水。”
听上去好像很难,可是如果没有任何干扰因素,在这水里泡着,顶在头上的头骨基本不会掉下来。
只是一个小时下来,会脖子酸疼而已。
不少人都觉得这个简单,只是依旧暗自提着心,防止出现什么未知的变故。
毕竟在这种地方,稍有松懈,就会失去性命。
错一次,就再也没有错第二次的机会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在这片大得似海的房间内,头顶着头骨的人仿佛海中的米粒一般。
远远看上去,只有黑豆大小。
而不知何时,所有的“黑豆”都闭上了眼睛,无知无觉的泡在这片水里。
他们每个人都闭着眼睛,按照常理来说,完全放松情况下的人是漂浮在水面上的,可此刻,他们全都直挺挺的立在水中。
像人形的石桩,插|在这片水里。
自腰部以上的位置在水面上,腰部以下的位置被水淹没,他们闭着眼,头顶之上还有一颗惨白的头骨,场面看上去诡异异常。
若是有人此刻潜入水里,便能看到水下的最深处,幽蓝阴暗的水底,层层叠叠一个压着一个的尸体。
他们在水中个个面色青白,尸体却新鲜得好似下一秒就能睁眼醒来。
放眼望去,看不见边际的水里,用尸体铺成了一个看不见边际的尸底。
这里就像是,一处储藏尸体的积尸池,它的功能或许更类似存放“食物”的地窖,将吃不完的食物存储起来,保持“食材”的新鲜,方便下一次进食。
而这里的主人,正坐在水面之上的冰椅上,不时用手指搓出一个婴儿拳头大的小冰球。
时不时的,将冰球扔出去,砸在矗立在水中的人身上。
“这个还不行。”
“这个也不行。”
大豹一边砸一边碎碎念着,丝毫没有之前的冷漠平淡,反而有些迫不及待的感觉。
而它砸的每一个人,都是肩膀以下已经被水淹没,只剩肩膀以上在水面上的人。
有些人被它的冰球砸到,会在水中摇摇晃晃似要下坠,而没到这个时候,大豹就会眼睛都不转的盯着那个人,“沉下去,沉下去,沉下去。”
而那个人明明闭着眼睛,身体随着冰球砸过来的力道而摇晃,头上顶着的头骨却稳稳的立在他头上纹丝不动。
大豹满是遗憾的看着那个人摇摇晃晃的最后还是在水中稳住了身形,只能又换了一个目标。
它用手掌来回互相搓揉,又搓出一个冰球来。
挑了一个水中已经被水淹没肩膀就剩下脖子和脑袋的人砸了过去。
这一次,那个人头上顶着的头骨扑通一声落在水中,溅起一圈圈小水花,而那人,闭着眼睛直直的沉入水里。
速度之快,如铅球入水。
他竟然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没了性命,至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掉的。
......
“叩叩—”两声简短的敲门声响起,坐在书桌后面的男人没有抬头,只说了一声:“进来。”
“我说谭修远,谭司长,”来的人有着一头张扬的红发,“你能不能管管你儿子。”
见人没有反应,红发男子敲了敲桌面,“谭司长,跟你说话呢。”
坐在书桌后面的男人抬起头来,他的脸看上去丝毫不像是已经为人父的样子,五官立挺,棱角分明,剑眉星目,很是俊美。
男人此刻的眉头有些微微蹙起,不知为何,听到谭修远这个名字,他总感觉不像是在叫自己。
所以每每对自己的名字都不能及时反应过来。
谭修远心里笑了笑自己,叫了无数年的谭修远,怎么会突然觉得这个名字不是自己的,真是最近压力太大,有些魔怔了。
“你来得正好,”谭修远看着男人,张开想叫他的名字,一瞬间有些怔然,他很快反应过来,没有让红发男子察觉到什么异常,“白山,你来看看这份资料。”
“这不都是已经知道的吗?”白山随意扫了一眼,“那群东西吃人会进化,进化的方向是人的样子,我们都是知道的。”
谭修远指了其中的一行,“它们子嗣不丰,进化成人的样子一是为了更加便利,二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它们似乎进行过什么实验,进化成人以后,它们的怀孕几率会大大提高。”
白山冷笑一声,“子嗣不丰也是活该,吞吃同类的垃圾。”
“就算知道了这一点,也没有什么作用,我们依旧拿它们毫无办法。”
谭修远站起来,走到落地窗的窗边,自上而下的俯瞰这座城市。
目之所及,到处都是破败,坍塌的房屋,开裂的道路,路边被砸开的店铺。
满目疮痍,满目皆是狼藉。
谭修远又抬起头看向天,天破了一个巨大的窟篓,边缘是呈现碎片式的崩塌,就像一个被敲开的鸡蛋。
而他们,就是这鸡蛋里的蛋黄。
天与地之间由白云托举而起的巨大城市,不是保护他们的蛋白,而是掠夺他们,是敲碎鸡蛋壳的外来势力。
谭修远看着天,好似自言自语一般,“天都破了啊。”
“叮咚!《噩梦篇章》全球大型游戏即将迎来最终章《毁灭之章》,该篇章为大型全服活动,参与人数为:”
“玩家:五十三万三千七百二十九,NPC:一百三十七万九千四百五十六,毁灭之章为玩家噩梦篇章,开放时间为:2012年12月21日。”
“请各位NPC做好准备,一起在那一天迎接一场盛大的,美妙的,游戏盛宴。”
突如其来的几句播报,让房间里面谭修远和白山两个人齐齐变了脸色。
“怎么会这么快?”白山面沉如水,“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让我们直接开启最终章。”
谭修远脸色也不好看,他看着远处的那片破败的天,声音阴沉:“因为天破了,这种终章,只是一个借口而已。”
“天破了,它们可以大举入侵地球,所谓的玩家五十三万,”谭修远冷笑一声,“就算我们能赢过这五十三万玩家又如何。”
他顿了顿,没有逃避,直接将血淋淋的现实放在了白山面前,“我们会死,所有人都会死。”
白山猛地一脚揣上身边的椅子,“嘭——”的一声巨响伴随着玻璃碎裂的声音。
他竟然直接一脚踢碎了落地窗的玻璃,椅子不像是被踢出去,而好似炮弹一样,带着强大的威力撞上了对面的大楼。
猛地一声巨响,椅子砸穿了对面的大楼。
霎时间,大楼摇晃,地面震颤。
“五十三万?”白山对自己造成了什么影响毫不在意,“我们最开始有多少人,有多少人你还记得吗?”
他沉声道:“六十九亿人。”
“六十九亿人,我们现在还剩多少人?一百多万。”
白山冷笑道:“最开始玩家有多少人,三百五十万,现在呢?五十万。”
“我们用六十九亿人的性命,换了玩家三百万人。”
他扯了扯嘴角,想笑又笑不出来,“六十九亿啊,六十九人的血恐怕也能填满一片海了吧。”
“现在要我们用一百万人,去和五十三万玩家玩什么狗屁最终章?”
谭修远静静的听他发泄,在他沉默时突然说道:“你还记得,我曾经的一个提议吗?”
“我们这个世界可能会灭亡,但是人类不会。”
白山猛地抬头看他,“你想都不要想,我不可能参加你的提议,绝对不可能。”
“我不要什么人类不会,我就知道我所在的世界,这就是我的世界,其他地方,其他世界的人类,跟我无关。”
他说完转身离开,而谭修远静静的在原地站了一会,回到了书桌后面,他坐在椅子上,看着面前的一个小巧的喇叭。
这是他们特别行动处的一个人的技能,千里传音。
用喇叭说话,能让大范围的人听见说话的人的声音,最广能够覆盖一座城市。
最终,谭修远拿起了那个小巧的喇叭。
“十三区的全体同胞们,这里是十三战区特别行动司司长兼十三战区总指挥使,谭修远。”
“不少人可能知道我的身份,知道我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人类。”
“我是你们口中的神兽,白虎。”
“我存在于世上百年,后来又在特别行动司担任司长,在普通人看不到的地方,处理着这世界的邪魅,如果不是这一场入侵,你们可能永远也不会知道我,你们永远会身处在这个和平的世界,以为神兽鬼魅,小鬼阎王,都只是话本上的东西。”
“很抱歉,我们没有守好那个美好的和平世界,很抱歉,我也无法在这时候语气坚定的告诉你们:我们会赢。”
在这座满目疮痍的城市里,躲在阴暗处的人慢慢站了出来,靠在墙角往伤口缠着绷带的人抬起了头。
不少人走在阳光下,抬头看着残破的天际,默默红了眼睛。
“最后一个月的时间,我希望你们能不计代价的参与进游戏,尽最大可能的提升自己的实力。”
“一个月后,我会站在终章的最前方,和你们一起,和整个世界的命运一起,迎接最终章。”
“如果....”
喇叭里的声音停顿了片刻,好似无奈的笑了笑,“如果我们终将灭亡,我仅代表我个人,开启‘救星辰’计划。”
“如果可以,我希望有更多的人参与进来。”
“我必须诚实的告诉大家,这个计划的成功性未知,但必须承受灵魂消亡的痛苦。”
“如果在这世界上,有另一个‘你’,他和你长相相同,性格相仿,经历相似,你们有着同样的生活境遇,你们有着同样的痛苦快乐,你明知另一个你会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死去,一如你的死亡。”
“你是否要赌上自己的灵魂安息去救他。”
谭修远的声音平静至极,平静而又坚定,“我会去,我的灵魂也许会饱受痛苦,但人类终将胜利。”
“我知道在这种时候,我不应该说这些话,我更该鼓舞士气,告诉大家我们一定可以。”
“但是,我知道大家心里也知道真相。”
谭修远拿着喇叭,沉默了半响,最后说道:
“这里是十三战区指挥使谭修远,向全世界征集愿意参加‘救星辰’计划的人选。”
“如果这世界长夜无光,我愿以我身化为星光,虽然微弱渺茫,但星辰永不下坠,微光永不熄灭。”
“人类,终将胜利。”
谭修远拿起了一张纸,念起了上面的内容:“下面,我将告诉大家我们所知的不会伤及性命但能提升实力的游戏副本和入口。”
“《救救羊羊》入口:茂华商业城电动游戏厅抓娃娃机...”
停在走廊上的白山嗤笑一声,“救星辰,什么烂名字。”
“另一个破世界,跟爷有什么关系,妈的。”他一边说着,一边大步流星的离开了这栋楼。
谭修远放下喇叭,起身准备离开这里,他还有一堆事情要做,最重要的是...
刚打开大门,一个人差点撞进了他怀里。
这时正是刚刚入冬的时间,来人穿着一件米白色的针织毛衣,脖子上围了一根同色系的围巾,白皙的脸有半边都陷在柔软的围巾当中。
他穿得很柔软温暖,眉眼看上去却很冷淡,微微有些自然上挑的眼尾,让他自带一种冷漠轻视的感觉。
“爸,你真的要开启你提议的‘救星辰’计划?”
看着面前熟悉的脸,谭修远微微有些恍神,他总觉得,不应该叫他爸才对。
可是面前这个人,的的确确是自己的孩子,很奇怪,谭修远心里总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不舒服。
像是“爸”这个字眼,让他的想法被隔断了。
“池星,”谭修远叫出了眼前的少年的名字,“这段时间,你就不要往外跑了。”
谭池星一愣,“爸,不是说要尽可能的提升实力吗?”
“玩家给出的等级是Level:1到Level:7,你现在已经是7级,再参加额外的游戏也不能有更大程度的提升,不如这段时间好好养精蓄锐。”
谭池星抿了抿唇,“爸,我会跟你一起参加‘救星辰’计划的,可以吗?”
他问出这话的时候,有些忐忑,谭修远作为父亲虽然和他聚少离多,对他的管教也少之又少,但是一如天下的父母一般,总是最大程度的想要保护自己的孩子。
可没想到,谭修远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好,你就和我一起。”
“爸爸还有事,你这个月不要乱跑,老老实实在这栋楼里待着。”
说完谭修远转身就要走,和谭池星擦肩而过的时候,却被抱住了。
谭池星有些心慌,他答应的太快,太不假思索,反而让谭池星心慌的厉害,“爸,你别抛下我,妈妈已经不在了,就算是死,你也不要抛下我。”
作为刚破壳没多久的神兽幼崽,一出生就只经历了短短几年的和平时间,好在神兽在蛋壳里也算成长,他才不至于天真如稚童。
刚破壳三年的谭池星,在天上满世界放烟花的那天,彻底没了他的童年。
谭修远拍了拍他的手,转身看到眼尾泛红的谭池星心里猛地一跳,随便说了两句,简直称得上是落荒而逃的离开了这里。
一路脚步飞快的走进了大楼的洗手间,金属材质的水龙头被打开,水流源源不断的从出水口流出。
谭修远伸手接了一捧水,猛地浇在自己脸上,冰冷的水没有将他心中的念头浇熄,反而越演越烈。
不对,有什么地方很不对劲。
为什么他会觉得池星不该叫他爸,为什么他会觉得自己不该叫谭修远。
他双手撑在大理石做成的洗漱台的两侧,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很熟悉的一张脸,只是少了点什么。
为什么他没带眼镜,他的金丝框眼镜呢。
他的眼镜碎了,在一场....一场什么当中碎掉了。
镜子里的男人眉头拧紧,无言的和镜子外面的人对视,洗手间里安静无比,只能听见水流哗哗的声音。
慢慢的,镜子里的男人眉头一点一点的松开,他什么都想起来了。
他不是谭修远,他是沈岭竹。
与此同时,汪洋的水面当中,闭着眼睛顶着头骨的沈岭竹的身体,从水面往上了一点,露出了他的腰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