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情汹汹，声讨杨凡时，许敬宗的眼神是凶恶的；

温言安抚新罗使臣时，许敬宗的眼神是亲切的；

到了现在，得知闹出了大乌龙，开始求救时，许敬宗的眼神是可怜巴巴的。

会有人可怜他么？

落针可闻的甘露殿里，无人有这个善心。

都说最怕空气突然变得安静，现在许敬宗已经慌了。

能在朝堂上立身，许敬宗自然不可能毫无跟脚，只是现在，不管他求救的眼神转向谁，都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恰恰相反，这些人要么是故作不知，要么就扭头避开。

就在许敬宗快要绝望了的时候，突然，有人站了出来。

许敬宗一看，竟然是丘行恭！

这可真是太意外了，许敬宗心底想过出面解救他的人选，不下十个，但其中根本就没有丘行恭。

两人平时交往不多，还是从昨天在含光门城头成为难兄难弟，才刚开始深交而已。

许敬宗铭感五内，几乎要热泪盈眶了：

“好兄弟，没想到最后竟然是你，多谢！”

带着许敬宗的无限感激，丘行恭大步出班奏道：

“启禀陛下，臣一时不察，被奸人蒙蔽，以至于冤枉了好人，恳请陛下降罪。”

许敬宗脸上刚露出一丝轻松的笑意，又瞬间凝固了：

受奸人蒙蔽！？

谁是奸人？

很明显，这帽子是为许敬宗准备的啊。

想不到你丘行恭浓眉大眼，居然也会背后捅刀。

许敬宗彻底绝望了。

李世民也看出来了，今天这他娘的就是一出闹剧。

闹剧的主角，并不是被大家切齿痛恨的杨凡，而是朝堂上的众位。

李世民恍然中，有种错觉：

小丑居然是我自己！

当然了，他是天可汗，他是人间至尊，大唐王朝的李二陛下。

他是不能有错的。

那谁有错呢？

很明显，丘行恭已经为大家指明了方向。

有人已经带了头，马上就有人跳出来附和：

“许敬宗不明真相，妄加非议，此非人臣之道也！”

“许敬宗身为身为典客署丞，不明各国使臣情况，是为渎职。”

“许敬宗行事鲁莽，遇事慌乱，一旦有事就推诿塞责，此为堕臣夜。”

……

就连同为秦王府十八学士的孔颖达，也义正辞严的补了一刀：

“许敬宗遇事动辄喊打喊杀，毫无仁心，此非朝堂之福。”

李世民明知道许敬宗是个倒霉鬼，在这不太合适的时候，正好那么不凑巧的把脸凑了上来。

可那又能怎样？

总不能让朝堂上的君臣，一起去那劳什子的卫生间，向被冤枉的杨凡道歉认错吧？

谁让你许敬宗刚才跳的最欢呢？

就你了！

李世民冷着脸训斥道：

“典客署丞许敬宗，遇事不明，大失朕望。贬为礼部主事，以观后效。”

这个处置并不算苛刻，其他人也都看出皇帝没有牵连其余人的意思，全都松了口气，齐声颂圣：

“陛下圣明！”

礼部主事是没资格上朝的，许敬宗只好灰溜溜的掩面而退。

等他一走，甘露殿上的气氛似乎都松快了些。

新罗使臣乘机出言：

“天可汗陛下圣明，外臣拜服。”

这家伙是在提醒李世民和其他的大唐百官呢：

啊，你们答应我的事呢？

众人对此，都心知肚明。

只不过，之前是打算用一个庶民杨凡的人头，来安抚诸国使臣的。

现在发现并不是杨凡的过错，哪怕是杀了杨凡也毫无用处。

李世民心里不乐，还是耐心问道：

“新罗使臣急着求见，所为何事？”

新罗使臣眼中精光直冒，用十分崇敬的语气叹道：

“天朝上国果然名不虚传，就连卫生用具都远超我等外藩，实在是让外臣叹为观止。”

这家伙零零碎碎说了一大堆，直到李世民都有些不耐烦了，才赶紧切入正题：

“……这等卫生用具，干净整洁卫生方便，外臣想带一批回去孝敬我国女王殿下，只是……”

百济使臣同样心急，抢着接口道:

“只是杨郎君说，此物乃是大唐专有，若要外售，须得皇帝陛下恩准，才可进行。”

边上一个不知名的小国使臣满脸敬佩道：

“杨郎君真君子也！方才那新罗狗出了一百金的高价，他都不曾动摇，坚持必须要有皇帝陛下的旨意呢。”

杨凡真有这么伟大，有大钱赚都不赚？

其实并不是。

他只是顾虑以后，有些东西和技术迟早会传播出去的。

万一杨豫之、长孙冲之流，借机抹黑攻击，说他里通外国的话，麻烦就大了。

而且还是有一万张嘴都说不清楚的那种。

未雨绸缪，先把这锅推到李二陛下头上去吧。

李世民突然间心里就很爽：

“看来杨凡这小子，也不是那么的无可救药的嘛。看看，这就很识大体！”

同时李世民也有些好奇起来，到底是什么样的卫生用具，会让这么多使臣都抢着来求见请旨？

难道说，杨凡的这个卫生间，真有什么了不起的地方不成？

殿内的文武百官们同样被吊起了好奇心，不少人都开始打算，是不是下朝之后，顺路过去看看？

至于使臣们的要求，李世民没有直接同意。

他突然间想起来，似乎黄元今天就被杨凡请了过去，说是“替皇帝陛下考察”。

既然如此的话，那就先问过黄元再说吧。

草草退朝之后，李世民直接让摆驾立政殿。

等圣驾到达的时，黄元已经等候多时了。

真说起来，黄元自己都是糊里糊涂的。

尽管杨凡已经很努力，但是思想的传播往往是世界上最难的事情之一。

要让一个七世纪初的老太监理解，“干净、整洁、卫生”这些客观条件会影响人的身体健康，任重而道远啊。

不过黄元有一点很好，他听不懂没关系，他记性好。

回到宫里之后，黄元就把今日的所见所闻，事无巨细的向李世民夫妇描述了一番。

不知道为什么，李世民突然有种感觉：

这些话，杨凡应该是想对我说的吧？

可是，为什么呢？

就在李世民陷入沉思的时候，有人已经迫不及待的开始行动了。

“老大啊！”

“爹，您想说啥？”

“爹想说啊，爹的狼牙棒已经开始饥渴难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