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衙役都是差役，别说官了，连吏都不是。

平时见到个衙门里的书吏，都要夹着尾巴小心伺候着。

今天，他们这些从来都没人正眼相看的低贱衙役，居然将一个朝廷命官挤走了。

虽说是有人在背后撑腰的缘故，但也足以让胖衙役膨胀了。

这种前所未有的成就感，直接撑爆了胖衙役肤浅的认知。

在一众衙役面前装了一波逼，等胖衙役发现已经没人附和他的时候，才想起还要上报。

“嘿，贾爷还不知道这事呢。”

胖衙役故意提高声音，巴不得把“我是贾爷心腹”几个字刻在脑门上一样显摆：

“你们几个看好门，胖爷我去去就回。”

胖衙役迈进府衙，满心欢喜的赶到二衙。

此时的胖衙役腰已经不知不觉的躬了下去，对着值房内的小吏满脸堆笑的邀功：

“贾爷，我把那个扫茅房的赶走了。”

“知道了。”

端坐在桌案后的，是个三十多岁、四方脸膛的白面书吏。

他似乎对胖衙役的话不怎么感兴趣，不咸不淡的说道：

“没事别乱跑，衙门里规矩大，到时候犯了禁，仔细吃板子。”

胖衙役满以为自己立下大功，贾书吏怎么的也会打赏些钱财。

哪想到贾书吏冷冰冰的，兜头就给了胖衙役一通凉水。

不甘心的胖衙役还想说什么，可一抬头就对上了贾书吏那阴冷的眼神。

胖衙役顿时心里一抖，别人不清楚，他可是经常帮贾书吏干脏活的，哪里不知道这个人貌似斯文一书生，实则狠毒赛豺狼。

胖衙役不敢再啰嗦，闷闷不乐的走了。

等胖衙役的身影出了二门，贾书吏才搁下笔，从抽屉中拿出一份早已经准备好的文书，直接进了后衙。

府衙中人都知道贾书吏是褚府尹的表亲，不但无人阻拦，反而人人都笑颜相对。

后衙的门房也见惯不惯，看到贾书吏之后，直接打开门说道：

“老爷在书房，贾先生直接进去就是。”

贾书吏道了谢，从容走进书房中，朝正座的褚亮拱手道：

“府尊，好消息！江南的粮食就快到洛阳了。”

长安城里的粮价一日高过一日，褚亮这个长安府尹自然责无旁贷。

听到这个好消息，本来还在发愁的褚亮顿时宽心了不少，连带着对传信的贾书吏都和善了几分。

两人本就有亲，也不避他人，就在书房里商议着府衙中的大小杂事。

准备告辞离开的时候，贾书吏貌似随意的说道：

“府尊，这环卫主事该如何安置？”

褚亮这种搞文学出身的官员，天然性就对实务性官员有心理上的排斥和抵触。

更不用说杨凡还是这种干脏活的，褚府尹更是打心眼里厌恶。

若不是有圣旨在，褚亮怎么也不肯让这么个玩意塞进长安府衙来。

丢人啊！

褚亮所梦想的府尹生活，是与二三高士饮酒作乐，谈笑间阖府大治，百姓安居乐业。

可惜高山流水，知音难觅。

想我褚亮，堂堂秦王府十八学士，现在居然要给杨凡这种浑身恶臭、不识礼仪的低贱庶民做上官。

真是岂有此理！

褚亮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直接说道：

“我就不见他了，有什么事让他自己看着办，之前他怎么做就这么做，本官绝不掺和。”

那神态，那表情，好像提起杨凡的名字，都会让品行高洁褚府尹沾上屎尿臭味一样。

贾书吏早知如此，心中得意。

有了府尹这句话，他就等于是有了尚方宝剑。

之前暗示胖衙役去为难杨凡算什么？

以后他有的是办法，收拾那个挤掉他名额的市井小儿。

也不怪贾书吏这么恼火。

贾家是长安地头蛇，很早以前就一直在长安府衙门里为吏，传到他这一代，已经有一百多年的历史了。

从吏到官，这是一道极高的门槛。

贾书吏靠着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拼命奉承褚亮，才得了一个转吏为官的机会。

哪怕是从九品的主事，也比长安府衙流外四等的吏员强上百倍。

贾书吏银子花了数百两，各个地方都打点过了，就等着摇身一变，改换门庭做官老爷。

哪想到事情就差一部，等吏部批准的时候，突然间一道圣旨下来，长安府衙里多了个环卫主事。

这衙门里的官职，向来是一个萝卜一个坑。

杨凡突然间强势插入，直接就把贾书吏费心费力，眼看着就要到手的官职给抢走了。

断人前程，犹如杀人父母。

贾书吏在得知消息的时候，是真的有杀人的心思了。

皇帝，贾书吏不敢怨恨。

吏部，贾书吏得罪不起。

那么好了，抢走官职的罪魁祸首就是杨凡了。

贾书吏表面不动声色，其实心里已经动了杀机。

只要弄死这个抢位置的混账，空出来的主事还是我的！

回到值房中的贾书吏正准备筹谋下一步计划，门外突然传来一声惊呼：

“不好了！该死的，他怎么敢这样做？”

贾书吏心中一动，直觉这事与杨凡有关。

这让他十分高兴。

原本贾书吏还有些遗憾，杨凡居然没有当场发作。

他还以为杨凡少年得志，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

之所以挑唆胖衙役去挑衅为难，就是希望杨凡不堪折辱，在大庭广众之下大闹起来。

一个新任官员，一个小小的从九品环卫主事。

还未上任就在衙门口大吵大闹，不管原因是什么，从上到下对他的印象必然极度恶劣。

说不定都不用贾书吏再出手，就有看不顺眼的人帮他把杨凡给收拾了呢。

哪想到杨凡居然没发作，这让贾书吏有些惊讶。

现在好了，杨凡居然回来闹事了。

贾书吏心中得意，表面却装出一副好奇的样子，出门去看热闹。

才到衙门口，贾书吏就看见胖衙役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其余的几个衙役也好不到哪里去，全都一脸惊恐的看着外面，一边气急败坏的叫嚷：

“你们想干什么？”

“拉走，快拉走！”

“他娘的，臭死人了，再不拉走老子抓你们去坐牢了。”

贾书吏一愣，突然有种不妙的感觉。

的确，这感觉太不妙了。

一阵恶风吹来，长安府衙门口都是恶臭难当。

刚才还勉强堵在衙门口的八个衙役，全都捂着嘴，仓惶撤退。

一向以斯文人自居的贾书吏更加不堪，直接抱着柱子，狂呕不止。

贾书吏都快把苦胆汁都吐出来了，他哪里遭过这样的罪？

本来他就恨极了杨凡，现在更是在心里疯狂大骂：

“杨凡这个畜生，他到干了什么？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臭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