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向任心递去一个同情的眼神。

事情绝不会那么简单,齐格可是突厥大汗的近卫将军,怎么会凭你一两句话就能轻易上钩?

刚想开口给任心分析分析,忽然听到门外传来震天响的敲门声。

喜玫开了门,刀疤脸男人不客气地冲了进来。

“我家主人请你上去说话,”刀疤脸冲着任心恶声恶气地嚷着,又指了指我,“还有你侄女,一起去!”

任心讶然:“早上不是刚说过了吗?”

刀疤脸不耐烦道:“我怎么知道,让你去就去,别啰嗦!”

我自然还是戴了面纱,跟在任心后面上了楼。

齐格身着一袭青色家常锦袍,气色已然大好,见我和任心来了,忙客客气气地让我们坐了下来,又让人上茶,一副和蔼可亲的姿态。

“任大夫,你侄女到底得的什么病?”齐格轻啜了一口茶,不动声色地扫了我一眼。

任心叹了口气:“不瞒公子,我侄女命苦,打从娘胎里就带了病根儿,三天一大病,五天一小病,每逢暑热天气就起疱疹。”

我暗暗给任心竖了个大拇指,说得漂亮,听得我自己都恶心了,估计齐格更不会亲自验视了。

“我倒是想见识见识,到底是什么样的疱疹那么厉害?”齐格微微一笑,再次将视线落在了我身上。

出乎我的意料,齐格竟然还挺执着,见识就见识,我也不怕!

一早起来我不仅抹了药膏,还在唇周涂了一层辣椒粉,此时肯定是又红又肿,我就不信他瞧着不膈应?

于是不慌不忙地从下巴处开始一点一点地掀起面纱。

“公子,此病可是会传染!”任心不失时机地喊了出来。

我大大咧咧道:“二叔,公子不怕传染,就让他瞧瞧!”

“算了,”齐格尴尬地咳了一声,摆了摆手:“是我唐突了,还请姑娘勿怪!”

我心里暗笑,疑心再大也大不过命,齐格终究还是惜命,于是重新戴好了面纱,作正襟危坐状。

“公子请我来所为何事?”一阵沉默后,任心忍不住开了口。

齐格淡淡一笑:“昨日多亏任大夫医治及时,今日又诊出我的眼疾,您的医术之高明,实在是令我佩服至极!”

说着,齐格打开桌上的一个红色锦盒,缓缓地推到了任心面前:“我的一点心意,还请任大夫笑纳!”

我悄悄瞥了一眼,一盒子白花花的银子,齐格果然是出手大方,任心也算是没白费工夫救他。

任心不好意思:“太多了,一两银子已经足矣!”

“不多,”齐格摇了摇头,又继续说道:“我还有个不情之请,希望任大夫不要推辞!”

“公子请说!”任心忙道。

“既然任大夫能诊出我的眼疾,肯定也能医治,所以今日请您和我一起下船,为我治好眼疾!”

齐格话音一落,我就暗暗叫苦,任心这妙计可真是妙,妙的把自己都搭进去了,我早就知道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任心愣了:“公子,我还有要事在身,恐怕不能陪公子下船。”

我也不好再在一边装死,清了清嗓子,道:“公子,沿途州县好大夫多的是,你随便找一个就行,说不定还能找到比我二叔医术更好的呢!”

齐格眼神坚毅:“我只相信任大夫。”

“公子,我还要送我侄女回老家,如果我跟您走了,就剩她一个小姑娘,万一遇到坏人怎么办!”任心还在垂死挣扎。

齐格冷冷一笑:“让她和我们一起下船!”

我无力扶额,任心简直是分分钟把我拖下水的节奏!

我没好气地瞪了任心一眼,示意他闭嘴,想了想,又故作镇定道:“公子,我二叔把我送回去之后,还要去西华探访一门远亲,您让他跟您走,也不顺路呀!”

“去西华探亲?”齐格慢条斯理地打量了我一眼,嘴角浮起一抹莫名的笑意,“正好,我也要去西华。”

任心还想说什么,我眼疾手快地按住了他的手臂:“二叔,既然公子这么诚心诚意地邀请你,你再拒绝就不合适了!”

“不如,你就跟公子下船吧,等治好公子的眼疾,顺便再跟公子一起去西华。”我真诚地望着任心,无声地传递着我的威逼和胁迫,咬牙道:“我一个人回老家不怕,还有喜玫陪着我呢!”

任心几乎是眼含热泪地点了点头。

“姑娘错了,”齐格勾了勾嘴角,慢条斯理地打量着我,“我虽不是君子,但也颇有怜香惜玉之心,怎舍得让姑娘一个人冒险返家?”

“所以,你也下船,等你二叔治好我的病,我自会派人把你送回家!”说着,齐格貌似无意地指了指外面,“我带的人多,绝对能保证你们的安全。”

任心还想说什么,我抢先开了口:“公子的一番美意,我怎能再拒绝?这样吧,我和二叔先回去收拾行李,公子跟船家商量好在哪里停船,到时候一起下船就是了。”

说完,我随手抄起锦盒,拉着任心大步走了出去。

“娘娘,是我大意了,”任心跟着我回了房间,一脸愧疚,“早知如此,我还不如给他下点蒙汗药呢!”

喜玫端了茶来,忧心忡忡道:“娘娘,齐格是不是认出您了?”

“应该不是,”我摇了摇头,“我一直带着面纱,他怕我传染给他疱疹,也不敢让我摘下。”

“可是他为什么又坚持让娘娘跟我一起下船呢?”任心困惑道。

我沉吟片刻,道:“齐格是突厥人,来到中原,自然是疑心重,生怕别人会骗他害他,你昨天治好了他,他可能对你生出了几分信任,所以才死死地抓着你。”

“救人反倒救出不是了!”任心无奈地叹了口气。

“现在别管那么多了,好在齐格并没有认出我,”我安慰着任心,又继续道:“等会儿我们先下船,等你治好他的眼疾,再想办法逃走!”

不一会儿,船家便来通知,说是两个时辰后在义州停船,我和喜玫匆匆收拾了包裹,便坐等停船了。

船行顺利,似乎提前靠了岸,齐格的随行护卫先下了船,一群黑衣人在岸边排成两列,煞是威武霸气。

齐格毕竟是突厥人,大概并不喜欢坐船,所以下船的时候步子迈得极大,恨不得马上跳下船的节奏。

任心垂头丧气地背着包裹跟在他背后,我和喜玫磨磨蹭蹭地走在最后面。

船上的船夫们此时正坐在甲板上歇息,见我和喜玫也跟着下船,便都好奇地打量着我们。

“她们两个估计是贪图钱财,跟着二楼的富商跑了!”

“不可能,蒙面纱的女子还在出疹子,富商怎么看得上她?”

“看她们的样子,好像并不情愿,不会是被强迫的吧?”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点评着,听得我更是憋屈,恨不得跳出去大喊“英雄救我”。

“两位姑娘为什么跟着他们下船?”船家老伯瞥了我一眼,道:“你们不是秦将军家的丫鬟吗?”

我挽住喜玫的手臂站住了脚,低声道:“没办法,我二叔见钱眼开,为了十两银子把我卖给他们了!”

“什么?为了十两银子卖了自己的亲侄女?”船家老伯瞪大了眼睛,一脸愤愤的表情,“没见过这么狼心狗肺的叔叔!”

我心里一动,顿时觉得机会来了,于是故意挤出几滴眼泪,作凄凄惨惨状:“可怜我从小就无父无母,先是被卖给京城里秦将军家当丫鬟,现在又被卖给突厥人,我的命呀,实在是太惨了!”

船家老伯听我这么一说,更是气得咬牙切齿。

我偷偷捏了捏喜玫的手臂,喜玫会意地点了点头,一时间也跟着泪流满面。

眼见着齐格和任心上了岸,我故意高喊了一声:“二叔,我落了东西在船舱里,你等等我!”

任心转过身瞥了我一眼,不动声色地向前走去,一直走到齐格面前,紧接着似乎一脸笑容地跟齐格攀谈了起来,正好挡住了齐格的视线。

“老伯,帮帮我们吧,如果被突厥人带到荒漠里,我们就是死路一条!”我瞅准机会,小声哀求着船家老伯。

“两位姑娘莫怕!”船家老伯眼神一凛,冲着我点了点头,“继续往前走就是!”

我和喜玫一听,忙低了头,不动声色地向前方走去。

刚走了几步远,忽然觉得船微微晃动起来,只听船家老伯吹了一声口哨,甲板上的船夫们像是如临大敌似的齐刷刷地站了起来。

一时间,众人的动作快如闪电,撤跳板的撤跳板、收船锚的收船锚,又有人开始快速滑动船桨,船竟然开始慢慢地驶离岸边。

岸上的人发现动静不对,急忙追了过来,无奈船已离开了岸边几米远,偏偏在场的突厥人又不会游泳,一时间只能望河兴叹。

齐格也追到了岸边,我松了口气,缓缓地转过身,笑眯眯地望着岸上。

“二叔,你就踏踏实实地跟着公子去吧,到了西华记得去找我推荐的朋友!”我笑着冲任心挥了挥手。

任心望着我点了点头,脸上浮起浓浓的笑意。

齐格面色沉沉地打量着我和喜玫,片刻之后,他的眼神忽然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