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你。”

“对不起。”

故事的开头总是这样，适逢其会，猝不及防。

故事的结尾总是这样，花开两朵，天各一方。

——无题

天空中忽然下起了蒙蒙小雨。

烟雨朦胧雾蒙蒙，细雨纷飞眼蒙蒙，暮色阑珊醉蒙蒙，是梦是醒分不清。

我站在偌大没有一个人的墓园里，远处的景色已经开始变得朦朦胧胧，看不清楚了。

我的面前是一座摆满了鲜花的墓碑，还未被岁月呼啸而过留下痕迹的墓碑，上面是一张黑白照片，照片上的那个少年，是杜墨。

握紧手中的洁白百合，我弯了弯腰，将花轻轻放到他的墓碑前。我不禁在想，如果此时那个少年还在的话，应该会怒目圆睁，然后冲上来狠狠给我两个拳头吃吧？

肯定会的。连我自己也知道，因为我的到来，让小白原本平静的生活一片狼藉，让她遭遇了那样的绝望危险，还夺走了她最重要的人之一——杜墨。

我曾经看见过小白因为我的离去而泪流满面过，那时候我看见她摔倒在地上，心里升起一股无法言喻的疼痛。

哪怕是现在想起来她当时的泪眼朦胧，我的心里也依旧闪过一丝痛楚。在小白毫不犹豫推开许如风，杜墨不顾一切为小白挡住那一刀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从一开始，就输了。

以前的我，不禁一次次地问我自己，你喜欢小白吗？你喜欢过她吗？哪怕一点点？

回应我的只有自己心里的酸涩。

我不敢承认，因为我的懦弱。从小我就告诉我自己，我和他们不一样，我有自己的优秀路程要走，我不可以留在这个一眼就可以看到尽头的地方。

所以当签证下来的时候，我没有过多的犹豫。在小白与出国之间，我选择了出国深造。

我也曾经试着想过，如果小白愿意等我的话…可是我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那是四年，一个人的一生中有几个四年可以用来等待一个人？

潜意识里，我知道如果是我，我也不愿意去等。

所以，我自私地选择了不告而别。正如我日记中所写的那样，她哭着追着车跑的那一瞬间，我甚至为她动摇了出国的想法。

然而理智很快控制了我的动作，我只是皱着眉看着她跑啊跑，然后撕下笔记本的一页，匆匆忙忙写了几个字，递给她。

连我自己也不知道那一瞬间我写了什么，我脑子里很乱，我担心她会受伤，我想让她回去。

后来，列车跑啊跑，我看不见她的身影了。

我心里升起一股莫名的感觉，但是我知道我不后悔，我不后悔那个时候选择出国，选择更优秀的道路，直到现在，我依旧觉得当时的选择是对的。

然而唯一遗憾的，是小白。

我知道我失去了一个眼睛里都是我的女孩子。

可是，谁没了谁会活不下去呢？

我麻木地来到了美国，上着我曾经梦寐以求的学校，周围形形色色的人是我理想的朋友圈。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我却开始时常想念那个江南水乡里眉眼带笑的女孩子。有时候早晨睁开眼睛，眼前影影绰绰都是那个小女孩唇角的笑，弯弯的眉眼，和记忆里雪白的素色长裙。

我觉得自己可能是病了。

浑浑噩噩地在国外待着，却开始忍不住想念家乡的一草一木，更多的，是那个小女孩眉眼间浓浓的欢喜。

直到遇见宋雨楠，那个眉眼间和小白有着四分相似的女孩子，我承认我在遇见她的那一瞬间，不是惊叹于她的容貌，那一瞬间，我的眼前浮现的是小白的脸。

两张有着几分相似的脸重合。

再后来，宋雨楠像我从小到大遇见的很多女孩子一样，轻轻松松地就喜欢上了我。

而我居然没有对她的喜欢直接拒绝。

或许是因为她的确是一个很优秀的女孩子，样貌秀丽，性格温柔青涩，家境优越，举手投足间都是落落大方的大家闺秀模样。

又或许，她像是长大以后的小女孩，样貌四分相似，笑起来的样子尤其像。让我一下子分不清是小白还是宋雨楠。

我们在一起了。

在一起以后，我努力尽到了男朋友的职责，对她的关心无微不至，会记得她的生日，她的吃饭习惯，她的语言间是否生气我都可以立即判断出来。

这些事情，是年少的时候，我就已经对另一个大洋彼岸的小女孩做过了。

再后来，我曾经偷偷地回国好几次。

每次都是站在黑暗的地方，看着她的一举一动，看着她是如何一步步喜欢上许如风。

哦，对了。

她喜欢的人叫许如风。

已经不叫叶均了。

看着她对许如风绽放出好看的笑容，看着她因为许如风生气而皱着的眉眼…

我再也看不下去，一个人回了美国。

没有人知道我曾经回去过，包括小白。

回到美国之后，我和宋雨楠提了分手。她几乎放下尊严让我留下来不和她分手，她曾经是一个那么骄傲的女孩子。

我冷冷地拒绝了，然后再孤身一人飞回了国。

如果我的未来的妻子不是我自己心里认可的人，那么其他的人只能是将就。

我是一个一向不喜欢将就的人。

我承认我对小白念念不忘了好多年，我也知道我喜欢小白，并且一直都没有放下。但是，当年的离开是我选择的，我不后悔，唯一的遗憾是小白，她今后也会是我一生的遗憾。

再后来发生的事情，只剩下满目苍夷。

我已经不愿意回想。

后来我去监狱里看望了宋雨楠，她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满眼都是骄傲风姿的女孩子，她满脸都是苍白，瘦骨嶙峋。

她说，这些都是她罪有因得。

她说，叶均，是你把我变成这样的。

她说，即使这样，我也不恨你，所以，你不要忘记我，永远记得我，好不好？

像是当初和她提出分手时候一样，我冷冷地拒绝了她，唯一不同的是，我的态度温和了许多。

我说，雨楠，你忘了我吧，我也会忘记你的。出来之后，好好生活。

.

走出墓地的时候，蒙蒙小雨已经停了下来。

我站在年少时期的那座桥上，遥望着远处的山水清秀，浅浅回眸，仿佛又看见了那个小女孩。

她站在桥下，像是隔着时空，扬起了唇角。

我亦对着她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