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爹露出一丝讥讽,“为什么不可能呢?他们也是人,作为一个人,本来就是为了欲望为了自私而活着的。没有欲望的人,那不叫做人。”
“那老爹你呢?你的欲望是什么?”鹿弥突然反问。
老爹似乎有些奇怪,道:“这个很重要吗?比国家格局还要重要?”
“很重要!”鹿弥眼眶一红,“因为你是我爹。我今天能够听你说这一番话,不为别的,就因为你是我爹!”
我是为了你才肯作为一个女人来面对这一切,因为在我心里,家人朋友比一切都重要。
老爹被这番话震住,突然露出欣慰的笑容。他摸摸鹿弥的头,就像一个父亲抚摸女儿的额头,他说:“孩子,未来是属于你们的,老爹已经老了,将来这个未来要靠你们撑起。作为我们鹿家的女儿,你真的很优秀。”
“那老爹你呢?”鹿弥红着眼眶问。
不要将这样的话说的那样轻松,就好像,就好像已经随时准备好去死了似的。
老爹笑得爽朗,已经步入中年的男人却仿佛一匹年轻的雄狮。他眼中忽然放出凶狠的冷光,一点儿也没有作为文臣的温和。
“孩子,有些事情是永远也无法磨灭的,你老爹我可从来不是一个讲道理的人,我讲了这么多年的道理,全都是为了等到那一天。作为一只狮子,即使陷入沉眠,也终会有露出獠牙的一天。”
“那一天。”鹿弥低声喃喃。
“是的。那一天,终会到来。所有践踏过我血与泪,为曾经逝去而拍手称庆之人,我必要他,追悔莫及!”他的舌尖里一字一句蹦出凶狠的力道,仿佛誓言。
鹿弥看着这个男人,看着她的父亲,低声问:“我问你最后一件事,曾经将我嫁给云锦渊,也是你为了那一天的到来而做出的准备吗?”
“孩子,那也是为了你的幸福。因为只有云锦渊,能同意给你自由。”
是的。她明白了。那,也是,为了她的幸福啊!
鹿弥露出安静的笑容,轻轻说:“我明白了。父亲,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期望。”
鹿之宸终于安心地笑了。
日影漫上窗边。
她的眼神渐渐暗成深渊,仿佛一个在深不见底的深谷里哭泣的小女孩。
父亲,你其实是不爱我的。这世上没有哪个父亲,会将自己的孩子,送进风暴中央。
在你眼里,那一天,会比我的幸福还要重要么?
一百二十一颗珍珠点缀的纱绫丝鹤纹羽衣,全套皇都最顶尖的兰镶阁特别定制的黄金镶水晶玛瑙首饰,高贵典雅的飞天髻,玫瑰色的唇红,加上身后一列的年轻沉稳的丫鬟,她这番出场,当真是当得起丞相府中的千金贵女。
此刻她便是代表着整个丞相府的颜面,她与云锦渊的和离,不知成了皇都都是人的笑柄,此刻更不知有多少人等着看她的笑话,她自然是不能先输了气场。
她素来知道,以什么样的方法堵住悠悠之口更为有效。与其龟缩一方,不如将那些流言蜚语直接打破。
她的方法极为奏效,抹
上丹染的眼梢使她的冷艳中平添了一丝妩媚,美眸在人群中游移,原本在暗自俯耳交谈的人被眸光一扫,立刻下意识地正襟危坐起来,不希望在她面前失礼。
那些泾渭分明的人分成几个圈子,因为朝堂之中的势力针锋相对,此刻目光却极为一致,全都聚集到了鹿弥身上。原本只是打算看笑话、或者嘲讽几句的女人,却被鹿弥的气息震住,不敢打破此时的寂静。
可是眼中的嫉妒愤怒却掩也掩不住,她天生该是这样的女人,如同黑暗中唯一的光芒一般瞩目,所至之处,光辉四射。
原本为了身上的裙子发饰暗暗比较的女人,因为鹿弥的到来达成了惊人的一致,将全部的警惕对准了她。
一个长相温婉精致的女人在人群中格外引人注目,人们众星捧月一般围着她。鹿弥知道她,她是她爹朝政上的死对头,左相孟琢之钕,孟侑妘。
在整个上流圈子中,能在身份上与鹿弥匹敌的女人,也只有她了。曾经鹿弥懦弱忧郁,极少在公共场合出现,这位左相家的小姐,便是整个上流社会中各家小姐的楷模,也是当之无愧的郡主般的人物。
孟侑妘脸蛋儿挂着浅浅的笑,举手投足间有着优越的高人一等的贵族之气,在鹿弥打量她的时候,她也在不着痕迹的打量着鹿弥。
原本在鹿弥到来之前,这里所有的人,无论男人女人所有的目光都汇聚在她的身上,那样的羡慕或者爱慕。然而这个女子翩缱而来,曾经她所享有的高贵待遇一瞬间被她通通夺走。
她不动声色的高傲,她不露言辞却能吸引所有人注意的美貌,她与她同等高贵的身份,对于这个女人,她十分地,不喜欢!
孟侑妘何等高贵的身份,即使她极为讨厌鹿弥,却也不可能为了一个她,而自降身价去降低自己的形象。
鹿弥将提了提裙子,对面前那一群贵族公子小姐行了一礼。那是极为古老的礼节,雍容而典雅。在古代养在深闺的小姐,参加成年的典礼时,会对不相识的朋友行礼,以示友好。
那些公子小姐纷纷还礼,就像是一场友好的聚会,他们原本是打算来看一看她的笑话的。
孟侑妘站在最前方,面上依旧是浅浅的笑,这是上流贵族的教养,无论何时,也不能失了作为贵族小姐的温雅。
然而她的心里却极为不悦,对于鹿弥一下子就引导了整个人群的节奏,她十分地不能接受。不过听说这次前往大理寺,七王爷与八王爷都会陪同,到时候想必她的脸色便不会这般好看了。
作为一个弃妻,她终归是不能同自己相比的,被七王爷休过的女人,这全天下又有谁敢要呢?为了这样一个女人,实在不值得动怒,她终究是会如败花一般零落的。
孟侑妘矜贵地挽起臂纱,看也不看鹿弥,转身离去。那些与孟侑妘极为交好的小姐也随之离开。
鹿弥淡淡辨识着人们的表情,与她心中的资料做对比。因为以前的那个她实在低调,故而她对于圈子里的许多事情都不大清楚,只能让她老爹给她找来资料,毕竟她需要在这个圈子打开人脉,这对于她是十分必要的
。
太后坐在白龙轿子上,轿子通体银色,十分坚固,这是为了保护太后的安全特别定制的。然而轿子十分精美夺目,轿顶的麒麟更是栩栩如生,仿佛要踏云而去。八匹骏马戴着宝石流苏,安静站在轿前,仿佛最坚固的守卫。
鹿弥对着轿子福了一福,声音清朗:“臣女鹿弥拜见太后,给太后请安!”
轿子里传来太后慈祥的声音,“是弥儿啊,怎么现在才来?你都好久没进宫来看看哀家了。”
太后身边的大宫女掀开轿帘,引着鹿弥进去,鹿弥迟疑了一会儿,还是随着宫女踏进轿子。
眼风斜斜地过去,正好看见了面如寒冰的云锦渊,她飞快别过眼去,对着云锦渊不远处的云锦逸报以一笑。
太后慈爱的看着鹿弥,良久露出舒心的笑容,“弥儿,你长大啦!却和你娘越来越不一样了,你很坚强,这,是好事。”
“太后,我娘,她是什么样的人呢?”鹿弥其实一直很想知道她娘亲的消息,可她的娘亲在鹿家却仿佛一个禁忌,没有任何人提起。
或许也只有身为娘亲的闺密的太后才知道了吧!
太后神情晦涩难懂,看着鹿弥眼神复杂,对着鹿弥年轻明艳的脸庞,却仿佛陷入了某种回忆。
“弥儿,有时候你站在我面前,我都会恍惚以为是曦雅又回来看我了,在某些方面,你和她实在太相像了。”
太后方才分明说了鹿弥与她的娘亲越来越不一样,现在却又说她与娘亲实在相像,这自相矛盾的一番话听得鹿弥摸不着头脑。
“弥儿,你娘亲的事情不是哀家不想告诉你,而是哀家,不能说。”太后仿佛一瞬间苍老了许多。鹿弥才发现,那张风韵犹存的美丽的脸,已经有了浅浅的皱纹。
岁月不待人,即使再美的东西,也会随着时光风化啊!
鹿弥坐着太后的轿子,一路四平八稳地来到千仞山角。
她终究没问出什么,她的娘亲似乎十分复杂,甚至复杂到连高高在上的太后也不能随心所欲。
千仞山顶便是大理寺的所在。千仞山千仞山,山如其名,十分陡峭艰险,即使最有经验的山民亦不敢随意攀登,而大理寺却在千仞山顶近六十年,且不说如何将建寺材料运上去,便是在那么高的山顶开宗立派,亦足以说明这大理寺的开山宗主是一个何等了得的人物。
虽然到达大理寺如此艰难,但每年过来求神拜佛之人依旧络绎不绝,皆因这大理寺的主持功德无量,救人无数。又有传言道这大理寺主持为西方迦罗菩萨转世,由此更为其添了一分神秘的光辉。
因为这千仞山十分陡峭,由此需得一个晴朗的天气才能登上,故而需要在山角住上几天。
商业向来因运而生,大理寺绝对是一个良好的商机,因而客栈小吃倒也格外繁荣。
“大小姐,公孙家的小姐邀请您一同去吃茶。”一个长相圆润的丫鬟低声说。
那丫鬟十分贴心地将轿帘微微拉开一角,正好可以看到不远处亭亭玉立的温婉小姐,一群公子小姐簇拥在一起,都朝这边望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