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加上他所经历的,是这个生灵最后的二十九息人生……
邪天能够确定,这道光,并不是和轮回有关的神魂或者意识。
但究竟是什么,他依旧无法确定。
所以,他只能继续前行,继续观察,继续触碰,继续一段段无法预知的生命历程。
这一段路,他走得比之前开朗。
之前他是怀着总得做点儿什么的心态走的,如今,他至少知道自己为什么走。
一段路。
一道光。
一段人生。
一段幻生幻灭。
就这般,邪天一个个亮点走过去,一道道光触碰着,阅尽了万灵之生。
这些光,不仅有代表人的,还有代表飞禽走兽的。
似乎所有能够被称之为生灵的物种,在这片虚无的黑暗中,都有着对应的一个亮点。
但对这个猜测,邪天持有很深的狐疑。
毕竟他一直认为自己是渺小的。
渺小的自己所接触的渺小的部分虚无黑暗,以及看似无数、实则不过千万个的亮点,实在无法让他做出这样涉及寰宇众生的判断。
“或许,是接触的不够……”
但他已经不想再去接触。
毕竟是其他生灵的生命历程。
看多了,虽说对自身的沉淀和阅历有好处,但也会腻,也会遭受各种观念的冲击。
更何况,他觉得自己也没有必要再去接触,直到……
“这道光,有些粗啊……”
陡然看到一道粗约一丈,长逾数丈的光,邪天还是生出了一些兴趣。
所以他伸出手,轻轻触碰这道光。
在他感受到来自这道光的淡淡阻力的同时,他的视界一变……
一座山。
山很高。
但更高的,是苍穹。
这是一片很诡异的苍穹。
苍穹上有本书。
书上有个不认识的字。
但看了一眼后,邪天就知道这个字,是周。
书下有柄刀,正缓慢地接近书。
书册,还有一副有些模糊的影像。
影像中各种炫烂,但还比不上他所触碰的第一道光。
随后,他知道了这一段人生的主人,名为玉賞,是个炼气士。
先鸿山脚。
不再具有因敬畏陆家而诞生的幽静,变得十分喧闹。
三清道门的区区数百人,按理来说根本做不到这一点。
但不知什么时候,他们就突然成了除头顶弒帝大战影像之外的第二个焦点……
纵然人数少,但关注得多了,其交头接耳式的议论和喧哗,也被无形扩大了许多。
玉賞在其中,属于特别能说的人。
他不仅能说,而且说得非常激动。
邪天甚至还能体会到,充斥在玉賞心头的,那无法言喻的怨毒与仇恨。
终于……
连玉賞身旁的一群老人,似乎都受不了玉赟漫天飞溅的唾沫星子。
“咳咳,玉賞长老……”
“那个,请节哀啊……”
“老夫知晓,玉赟是你最看好的后辈子弟……”
“但为大局故,他的牺牲,是有价值的!”
“三清道门的中兴,有他出的一分力!”
“所以,请玉賞长老不要太过悲哀……”
“这个公道,我们一定帮玉賞长老讨回!”
……
玉赟?
似乎有些熟悉啊……
历经了虚无黑暗中的岁月无状,邪天觉得这是个熟悉的名字,但有多熟悉,却又说不上来。
好在,他知道玉賞为何会对着面前这座大山狂喷不已了。
“最看好的后辈,被山里的人害死了么……”
对于这种情绪,邪天感同身受着,并顺着玉賞的视线,开始打量这座山。
山,也有些熟悉。
但似乎这种熟悉度,比玉赟二字带来的还要浅薄,以致于他连一丝回忆的兴趣都没有滋生。
不过,当他正要摒弃这种思绪时……
突然发现导致自己不想去回忆的,似乎并不是浅薄的熟悉带来的,而是……
单纯的不想。
“为何,会如此呢……”
就在此时……
嗖嗖!
两道光,从大山深处一飞冲天,似乎要往天上去。
“哈,是陆家老四和老五!”
“距离弒帝之战结束,只有半年了!”
“他们若再不出击,别说弒帝之战能不能成,怕是陆家那三位都得死!”
“我的天,妙帝大人的人缘这,这也太好了吧!”
“哈哈,合该陆家倒了血霉,居然有三位大帝出手助妙帝!”
“不是陆家倒霉,而是陆家的嚣张,大帝们终于看不惯了!”
“要我我也看不惯,明明已经踏足彼岸,你还弄个弒帝谱,他niang的什么意思!”
“若陆压还在,我不敢说什么,如今的陆家,哪里有嚣张的资格!”
“陆压也是个蠢蛋,为了一个坏事做尽的不成器的儿子,居然自禁,哼!”
“哈哈,不成器三个字你也敢说?”
“若是上古或许老夫不敢,但如今……别说你们在此地,便是那陆飞扬与老夫当面,老夫都敢说!”
……
陆家。
老四老五。
陆压。
陆飞扬。
这些都是熟悉的东西。
可听闻这些的邪天,依旧不想去回忆。
但不想去回忆的原因,已经不再是单纯的不想了,还有没时间去想。
他的时间,被一股无名之火完全占据。
不知道为什么……
听闻玉賞以及他身旁的人对陆家的冷嘲热讽,他心中就涌现了浓浓的莫名痛楚。
在他尚未辨析出痛楚从何而来时,这些痛楚就化为了愤怒。
这是他第一次在身临旁人人生的时候,产生自己的情绪。
而此时……
玉賞的神态是狂妄的,情绪是炽热的,眸光是怨毒的,言语,是咬牙切齿的。
“陆飞扬?该死!”
“陆家人?通通该死!”
“最该死的,就是陆压!”
“没有他,便没有陆家!”
“没有陆家,就不会有陆飞扬!”
“没有陆飞扬,三清道体就不会惨死!”
“三清道体没死,吾孙玉赟,如何会……”
……
甚至没有听完玉賞的咬牙切齿的诅咒,邪天就脱离了这道粗一丈、长数丈的光。
脱离之后,他就不再是玉賞了。
所以,他更能以旁观者的态度,去打量这道光。
但他没有打量……
而是再次朝这道光伸出了右手。
只不过这一次他伸出的手势,不是指尖朝前……
而是拳头朝前。
嘭……
一声无声的重鸣。
粗长的光,化为点点晶莹,消弭于虚无的黑暗之中。
“神经病。”
说完,邪天扬长而去。
正默默品味自己这一次精妙布局之美的老妖怪,听闻身后不该出现的倒地声,不由微微皱眉,回头看去。
“怎么回事?”
“回,回禀门主,玉賞长老貌似,貌似太过激动,以致,以致于化,化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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