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药液如万千小蛇涌入易德的身体之后,它们便化作了无数的吸血蚂蟥,牢牢吸在易德的四肢百骸之上,更有甚者,就连紧密的关节处都被入侵。
当全身都被占据之后,那股原本火辣的痛楚,居然由外而内地开始加剧,直到易德感觉体内燃起了熊熊烈火。
他嘴巴微张,一股浑浊的气息悄然吐出,像是将他体内所有的污垢全部打包送走一般,竟连**盘膝而坐的高建都闻到了臭味。
易德并没有察觉到自己在药液中待了多久,他甚至不知道此时那桶莹绿色的药液早已变回了清澈见底的水。唯一能感受到的,是身体各处,劈啪作响的骨骼。
虽说他从小就有泡过上虎藤的药液,但几乎每次都只是微弱的一滴。即便那样也足以将清水染绿,可用在易德身上,他除了每次泡完就感到舒筋活络之外,似乎也没什么用处,而且还泡得那么疼。
可这次完全不一样,虽然疼痛感比起之前上升了不止一个等级,但获得的收获却远远超越了之前的所有。
此时的易德,全然沉醉在自己骨骼变化所引起的舒畅感。
高建显然也没想到,易德居然会这么快就将药液吸收干净。他伸手试了水温,还很烫。可易德坐在其中,居然还露出一丝享受的神色。
看到这里,高建面露古怪。他悄悄拿出了剩下的半瓶莹绿药液,然后又从怀里掏出了一瓶颜色更加晶莹剔透的药液出来,咧着嘴全部倒入。
这药液一触及热水,就像久旱逢甘霖一般瞬间席卷了整桶热水。它们如同蝗虫过境一般,无孔不入,甚至都不像刚才那般,先刺痛易德的表面皮肤。而是以骇人之势全部冲向了易德。
看着易德的身体风卷残云般地吸收着全部的药液,高建陷入了沉思。
“嘶……”
果不其然,在这些药液如此猛烈的进攻之下,刚才还在安心享受着骨骼变化的易德猛吸一口凉气。这种如浪潮一般将所有舒畅感扑灭的火辣与刚才相比,有过之而不及。
如果说刚才的疼痛,是附着在全身骨骼上的熊熊烈火,将他所有的污垢燃烧殆尽时同时灼烧着他的每一根痛觉神经。那这一次的疼痛,就像是自己被丢进了熔浆当中。
粘稠并且实质性的灼烧,不叫灼烧,叫湮灭。
他能清晰地感知到自己骨骼表面的污垢被熔浆吞噬,不仅如此。在漫过的骨骸之上,把表面腐蚀出大小各异的缺口,并且就像有一根舌头,伸至骨骸里面,将藏于身处的污垢,一并吞噬。
易德总算亲身体验了一遍,什么叫入骨的痛。他死死咬住下唇,牙齿像是随时都要嵌入肉里一样。
熔浆不断地腐蚀易德的骨头,而骨头又不断地复原,两者有来有回,可谓是让易德同时体验到何为痛并快乐着。
当那股粘稠的熔浆慢慢淡去,易德又再一次体验到骨骼扭曲时带来的快感。
而易德不知,此时外界,已经入夜了。
吱吖
厢房的窗户被忽然打开,从漆黑的夜晚中出现一道蒙面的身影,他如同壁虎一般附着在窗外的墙上。警惕地探进头来,想看看那两人有没有入睡。
可屋内却飘来一缕浑浊的恶臭,如同有形的锤子,隔着面纱狠狠地痛击他的鼻腔。他声色恐慌,若不是自己训练有素,可能就当场吐了。
仔细听着屋内的声响,是两道起伏规律的呼吸,看来是睡着了。于是他身形一闪,身轻如燕,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屋内。
直到进来之后,他才直面感受到了这股恶臭的恐怖。他皱紧了眉头,下意识掐住了鼻子。
正想赶紧找到那样东西,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他随意一看,就看到房子正中摆放着的木桶。而里面盘膝而坐的,不正是他要找的那个男生吗?
他面露喜色,刚一靠近,却发现自己此时遭受的臭气,正是从此名男生所散发。
见此,他先是一愣,然后凑近去看,没错,臭味的源头,正是这男生所浸泡的黑水。不仅如此,借着微光,他甚至看到身处臭水当中易德,居然面露享受之色。
他顿时一惊,内心想道:难道他有什么癖好?不泡粪水睡不着觉?
不管了,正好他把衣服脱了,先把找到宝图。
心想如此,于是蒙面男子随意看了几眼,就看到被易德随意丢弃在凳子上的衣物。他看了一眼紧闭双眼的易德,然后静悄悄地绕过去。
正拿起那间衣服,就感觉有一个浑厚有力的巴掌搭在他肩上,牢牢地抓住。
!
就像突然收到惊吓的野兽,在被高建抓住的那一刻,他连寒毛都立起来了。
他拿着衣服的双手僵直地摆着,脖子像缓慢转动的齿轮一卡一卡地转过来,等身后那道庞大的黑影占据了视野之后,他差点叫出了声。
高建一手抓着这入室小贼的肩头,一手拿过火折子将蜡烛点燃。涌现的火光驱赶了黑夜,将两人的样貌显露得一览无遗。
“你……你想干什么……”
看着高建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他不是没有想过逃离。可自己的肩膀被人一手捏住,能站着说话已经是用上了全身的力气了,那还敢有其他想法。
“你问我想干嘛?”高建有些无语,本来自己就因为这臭气熏得有些睡不着,这大半夜又跑来一个小贼打扰到他修炼,心情能好到哪去。
高建那有些发狠的眼神被男子看在眼里,此时他才想起自己进屋子之前好像有听到两个呼吸声,可进来之后就只被易德和那股臭气所迷惑,这才忘了这茬。
他吓的说话都有些不利落:“我只是……想取回我的东西。”
“东西?”高建皱起了眉头,忽然想到易德白天掏出的那卷羊皮纸。然后绕过这蒙面男子,果然看到他手上正拿着易德的衣服。
正想说什么,忽然听到旁边易德的声音:“建哥?”
可能是他们说话的动静太大,惊醒了易德。然后他睁开眼,却看到高建正手举蜡烛,敌视着前方。顺着高建的目光看去,易德看到那个被高建一手制止住的蒙面男子,恍然大悟道:“是你!”
“嘿嘿嘿。”被易德认出,那男子讪讪一笑。
听易德这么一说,高建挑了挑眉头,斜眼问道:“你认识?”
易德却出口否认:“不认识。但他就是今天撞倒我的那个。”
说到这,他忽然想到了对方维护会出现在他们厢房里,然后将目光看向了蒙面男子手上的衣物,正是自己的衣服。
易德面露古怪地看着他,问道:“你想拿回那副藏宝图?”
听到易德主动提起此事,他谄媚一笑:“诶是啊是啊,你看我白天不是正被人追杀吗?我怕被抓住,就只好先把东西藏你身上了。现在物归原主,不过分吧。”
“过分。”易德脱口而出:“你怕自己被抓住,你就不怕我被抓住?”
“怎么会呢。”他愣了一会,然后继续说道:“他们当时的注意不都在我身上吗?”
“况且,你看现在不也都平平安安得吗?是吧?是吧?”他看向易德和高建,分别问道。
可高建却没有理会他,并且手上的力气又加重了几分。
“嘶……疼疼疼。”
“要还给你也不是不行。”
话音刚落,高建和那龇牙咧嘴叫喊着疼的男子,同时看向了易德,眼里都有些惊讶。
“那……”说着,男子就把手探入了衣物之内。
可令他没想到,易德忽然说:“但我拼死给你保护了这份藏宝图,你该怎么报答?”
“这。”男子的手顿在了空中,有些没理解易德说的意思。
而高建则用力一掐。
“疼疼疼!你要什么报酬!都给!”
易德欣喜地看了高建一眼,然后说道:“很简单,你把这幅藏宝图的秘密告诉。比如说,这是哪里的藏宝图。”
可听到易德的话之后,不仅是男子,就连高建都愣了。他们又同时看向易德,面露古怪。
“啥?”
“就是说,我用它跟地图对比了半天都没发现相对应的位置,就想知道这藏宝图的位置在什么地方。”易德有些无语道。
男子有些惊讶:“你不对这个里面的宝物感兴趣?”
“感啊,可是我现在有重要的事情急着去做,没空寻宝。”
男子看了一眼易德,发现他不像是说假话,只好说道:“你那寻常地图肯定对比不了啊,因为这是封尘老者的陵墓,这幅藏宝图画的,就是陵墓里的的路线。”
“封尘老者?那是谁?”易德若有所思的摸着下巴。
男子一愣,随后才惊呼出声:“你不知道!?”
“现在,我可以走了吧?”男子问道。
易德看了一眼高建,点点头。随后高建一松手,那男子便手持羊皮卷,冲出了窗户,与黑夜融为一体。
“就这样放他走了?”高建捡起易德被丢在地上的衣服,若无其事地问道。
易德撇了撇嘴,说:“那玩意就是个烫手山芋,况且咱们还要赶路。”
说完,他才注意到自己正泡在一桶子漆黑粘稠的**当中,就像巷子里的坑渠水一样恶臭。
“咦!这什么玩意。”易德猛地站起来,也不顾高建是否看着,随手拿过一条毛巾就擦拭着身体。
“这应该是你体内的污垢。”高建捏着鼻子说道。
“污垢?为什么我以前泡的时候没有?给其他病人泡的时候,也都是泡完水很干净的啊?”易德一手擦着身子,一手捂着鼻子,疑惑道。
高建想了片刻,说:“应该是因为你修炼了术法,健壮了魂魄。魂魄得到了提升,肉体自然也会,而淬炼至于,就产生污垢了。”
“我们其他师兄弟也是这样。”见易德有些半信半疑,高建如是说道。接着,他又缓缓说道:“不过,像你这么脏的,还是头一回见。”
易德:“……”
后来,易德熏醒了小儿和其他客人,在一致反抗声下,他被带到了柴房。而小儿,也在丢下两桶冷水、一块香皂之后,落荒而逃。
借着清水香皂,易德在大晚上忍着寒冷将自己身体的每一个角落都洗刷了一遍。原本被药水刺激而变成鲜红的皮肤,其实早就变回了正常。可经过易德这一晚上,他浑身就像被刮了痧一般,就连穿衣服都感到刺痛。
闻着身上还隐隐散发出来的恶臭,易德有些无奈。并不是他不想全部除臭,主要是香皂用完了。
罢了。
易德这样想着,然后在夜空之下,头一回去感受自己被淬炼过的身体。
似乎也没太大的变化,肌肉也没见有所增长。就是感觉,身子轻了很多。
见还有这么多时间,易德知道如果自己不睡觉,今晚可能会很困,于是便在柴房处盘膝而坐,放空一切,闭目养神。
第二天一早,易德就被高建叫醒。只见他手里拎着几块铁板,随手丢到易德身旁。哐当哐当的响声撞击在易德耳朵里,显得尤为刺激。
随后高建又找来了几根布条,看着易德说:“接下来的每天,你都要将这些贴片裹在腿上和手上,不许摘下了,即便是晚上睡觉也不行。”
虽然不知道高建的用意所在,但易德还是很听话的将那些贴片用布条绑在了小腿上和手腕上。
这刚一裹完,易德就感觉自己身体变得非常沉重,就连从地上爬起来都有些艰难。他吃力地看向高建,可对方却没打算拉他一把。
易德咬咬牙,心知高建的训练已经开始了。
两人从柴房处走出来,路上的行人看到高建身后那个动作诡异僵直的人,议论纷纷。
“你看,那个就是昨晚掉粪坑里的家伙。”
“诶呦,看他那难受的模样,估计是喝足了一壶吧?”
“别指过去,当心他喷你一脸。”
“咦,真臭,快撤。”
“……”
易德听着旁边的人群议论纷纷,街道上以他和高建为中心,周围五步之内无人敢踏足进来。
当真是……身心俱疲啊。
终于等他们好不容易走出了城门,易德唤出了血马之后,便跟随高建骑上了马背。可这刚一跨上去,他就听到耳边传来一个声音。
“好臭啊老大,你掉屎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