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赵晏让虎威军肃清了济州所有的招魂教势力。
霖王的事涉及到皇室辛秘,所以并未公之于众。而陆太师则趁着密室爆炸逃脱,目前还在追捕中。
赵晏在奏折中将此事陈明,请皇帝下令抓捕陆太师,并下诏命诚王立即回京。
济州百姓苦其压迫已久,此时皆对赵晏无比感恩。提刑司请出被江静蓉治好的小孩,四处宣扬招魂教弄虚作假,大量敛财的事实。
教主叶向天和一众招魂教长老也被拉出来游街示众,看着他们狼狈的样子,百姓们这才完全相信,他们根本不是什么神的使者,就是和他们一样的普通人,根本不用敬畏。
至于圣女小蝉,也并不是教主叶向天的女儿。只是因为她拥有一双重瞳,所以才被叶向天买来故意迷惑百姓。
此时,死于追捕中的“圣女”,“尸体”被扔在一堆招魂教的尸体中,看起来和其他人并没有任何不同之处。
这些尸体被登记在册后,被一把火全都烧了。
“小孩子别看这些!”凌致远一手一个将阿吉和小蝉拉走。
阿吉:“致远叔叔,我从小就看过了很多尸体了,我不怕!”
凌致远:“那……那小蝉是小姑娘,不能看!”
“姑娘的确是姑娘,”小五这会儿已经和小蝉玩熟了,将小蝉拉到了自己身边,“但小蝉可不是小姑娘,姑娘的手可不能随便拉,小蝉你可记住了!”
小蝉懵懂地点了点头。她自己也不太清楚自己的年龄,但她在七岁后就再也没长过了,所以身形一直如孩童一般。
另一边,君瑜也在和赵晏、凌华清讨论小蝉的事。
“小蝉虽然不是真正的小孩,但她心智未开,内心和身体都如同孩童,不如就将她当成孩童算了!”这是君瑜的想法。
“你想得太简单了,”凌华清却有着不同的看法,“你不知道她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更何况,一个大人真的愿意一辈子做一个小孩吗?”
赵晏是最为难的,小蝉毕竟是招魂教的一员,还是最重要的人物之一。她若真是个孩子便罢了,可偏偏她又不是,最重要的是如何安排她的去处。
“这很简单啊,让她跟着静蓉吧!”君瑜越想越觉得可行,“正好这段时间静蓉帮那些小孩治病,让小蝉帮忙,也算将功低过了!”
江静蓉在听说了小蝉的经历后非常痛快地答应了。
“江姑娘!”凌华清单独找上了江静蓉,正巧她正要给一个小孩扎银针,那小孩子精神一直不安稳,谁都安抚不了。
“我来抱着他!”凌华清将孩子禁锢在怀里,才让江静蓉踏实地给他扎完了针,几针下去,孩子的呼吸就平稳了下来。
反观江静蓉,此时脸上已满是疲惫。
凌华清将一方丝帕递给她,“你辛苦了。”
江静蓉在所有人面前永远都是温柔而淡定的,鲜少在人前露出这般狼狈的模样。这回的确是累到顾不上那么多了。
“多谢。”她接过帕子擦着额间的细汗,轻声问道:“你找我是有事吗?伤口如何,还疼吗?”
“不,伤口没事。”见江静蓉这么累却还要为自己查看伤口,凌华清连忙拒绝。又说道:“我是为小蝉的事而来。”
“小蝉怎么了?”江静蓉立马端坐,却发现凌华清已经递了茶盏过来,她接过茶盏,心中十分感激他的体贴,“谢谢。”
“我听君瑜说了,自从老头失踪后,慈幼堂就是她和你在管。她主外,你主内。这些年你们收养了不少无家可归的孩子……”说到这儿,凌华清都觉得有些汗颜。这两个姑娘年纪比他还小,但他自问,自己做不到如此地步。
“但你要知道,小蝉和你们收养的孩子不同。”凌华清还是决定自己当这个恶人,将话说清楚,“小蝉她毕竟在招魂教长大……”
“我明白的你意思。”江静蓉看向凌华清,柔和的目光中带着一抹坚毅,“你知道吗?我们慈幼堂收养的那些孩子,其实也并非都是品性良善的。”
“那你们为何还要收养?”
江静蓉低头垂眸,“都说人之初性本善,但我却认为每个人生下来都如同一张白纸,若处于恶劣的环境中,甚至可以说是偏恶的。那些孩子,他们会为了一个馒头去偷、去抢甚至去骗,他们满口谎言、性情恶劣、内心充满防备……这样的孩子,你还会觉得他们美好吗?”
凌华清有些惊讶,突然觉得自己对于慈幼堂的看法过于浅薄了。
“对于那些没有人教导的孩子,我认为不应该对他们太过苛刻。因为他们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善,什么是恶!小蝉虽然不是真正的孩子,但她的心性却如同孩童一般懵懂无知,我们不应对她有所偏见。你觉得呢?”
对于江静蓉的包容与善良,凌华清自愧不如,“你说得对。不读书如何明理,不明理又怎能知义。是我过于狭隘了!”
江静蓉抿嘴一笑,“这怎么是狭隘呢?明明是你心思细腻,才会如此为我们着想不是吗,兄长?”
她已经从君瑜那儿得知了凌华清的身份,此时也打趣道:“一直以来我都是所有人的长姐,如今有了兄长,也有人管着我了!”
凌华清有些不好意思,只好胡乱应道:“以后有什么事都可以找我,你就当……就当我是兄长,这也是我应当做的。”
江静蓉看着凌华清离去的背影,目光中闪过一丝幽暗。他说他不如她善良大义,但其实,在她看来,他的光风霁月也恰恰是她羡慕的。
凌华清将江静蓉的想法与赵晏说了,又问过小蝉的意见,她也很愿意和阿吉一同待在江静蓉身边。
“我觉得江姑娘说的很有道理,”凌华清对赵晏说道:“会州的情形之乱,你去了尚且无法自保,何况是生活在水生火热之下的会州百姓呢?为了生存,即便做出一些非常人所为的事,也是可以理解的对吧?”
赵晏用探究的目光看向他。
“君泽是我的亲生父亲,虽然我如何和他也没什么关系,但江姑娘和君姑娘身为他的义女,也应唤我一声兄长……”
赵晏从公文中抬眸看向他,“所以你想让我也喊你一声兄长?”
“这倒也不是不可以……”凌华清说完又连连摆手,“我是想说,王爷如果已经发现我那妹子骗了你,能否放过她一回?凌某日后愿追随王爷,绝无二心!”
凌华清虽然不入仕,但他能力出众,且他颇有经商天赋,名下私产不知几何。朝中各大势力都曾想招揽他,但他无心仕途,一直周旋各方,不曾屈服。
赵晏紧握着手中的文书,心却已经乱了。
之前,江侯爷已经为君瑜说过话,凌致远也多次有意无意地希望他以后原谅君瑜,现在就连凌华清也愿意贡献自己的私产保她……
可他们不知道,最希望君瑜无罪的就是他。
凌华清离开后,赵晏一直坐在黑暗中。直到微风轻轻吹动书页,一个身影出现在书桌前。
他才开口道:“不用找了,你要的东西在我这里。”
见那个身影要退后,他将灯点燃,说道:“如果你离开,我就将这封信烧掉,你永远也不会知道君泽的下落。”
君瑜转过身来,与赵晏目光对视。
火光跳动,她清楚地看到赵晏的目光——是她从前最为欣赏的,不掺杂任何私情的洞若明火的目光。
“你早就知道是我。”她取下讹兔面具,艰难地开口讽刺道:“提刑大人果然厉害。”
看着她熟悉的脸,赵晏垂眸,掩去眼中复杂的情绪。
“你骗我。”
“是,我骗了你。我没有与你成婚,也没有为你生孩子,更不曾与你两情相悦。我也不是你以为的好仵作,而是你口中‘臭名昭著’的大骗子!”
赵晏的目光沉了下来,他不愿意面对的事实就这样被摊开在了他的面前。
君瑜上前抓住赵晏拿着信的手,眼神冷漠无情:“我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寻找义父,所以赵晏,你要杀要剐都可以,但关于我义父的下落,我一定要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