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岸燃迟疑了一下,还是从被子里了起来,临走前叮嘱她:“床头有按铃,手机我不能还给你,你想找我就按铃。”
苏枳闭上眼,一声不回应。
她已经被酒精麻痹了神经,但仍然止不住在想,为什么纪闻舟会跟白龙那种人扯上关系。
渐渐的,她连想都不用想了。
苏枳感觉自己飘在了半空中,腿脚不听使唤,后来才记起来自己是在做梦,当然听不了使唤,不能随心所欲。
于是她放弃了抵抗,想看看到底能飘到什么地方,原来是精神病院。
苏枳看着一张张麻木的脸,看到了躺在病**油尽灯枯的自己。她又听到许岸燃在耳边,大声问她:“难道你宁愿死在这里,也不愿意跟我在一起?”
苏枳说:“我都要死了,你能不能让我见他一面。”
许岸燃忽然就疯了似的,砸坏了病房里的一切:“你别想见他,他已经死了。他死了——”
苏枳不断摇头,眼神空茫捂着耳朵,“不可能,我相信你说的。”
许岸燃一把扯下她捂着耳朵的手,轻声说:“你既然也不想让他死,为什么不跟我走?你跟我一起走,这样你能活着,他也能活着。这样不好吗?你想清楚苏枳——”
苏枳猛然推开他,濒死间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把许岸燃推倒在了墙上。医院雪白天花板开始皲裂破碎,一切斗转星移。
“嘭——”的一声。
苏枳从梦里惊醒过来,她满头大汗坐了起来,拿起床头闹钟看了眼,是早上六点钟。
天色蒙蒙刚亮。
苏枳下床足尖刚刚碰到拖鞋,忽然间又是“嘭”的一声,她惊慌的以为自己还在做梦。
大步往卧室门走,直到触碰到了门把手,拧了一下没拧开。
苏枳顿了一下,转身跑到床头柜前,重重的拍了三下按铃——
没有人过来,她颤声拍门大喊“许岸燃”!
一门之隔,黑洞洞的枪口尚热。
白龙第一枪打碎了门锁,第二枪打在许岸燃脚下,浓眉一扬,主人翁似的坐在沙发上歪头。
“你选的地方真不错清静没人,开个枪都没人报警的,送你上路正好。”
许岸燃看了眼脚边弹壳,迎着白龙的枪口走了过去,坐在对面沙发上笑着说:“清静吗?等你很久了。”
白龙看着他完美无瑕的微笑,拧眉有些心里没底。来之前他让人查过,确定许岸燃这地方选的隐蔽,身边并没有保镖跟着。
“心真大啊小许总。”白龙犹疑着试探,“只想着金屋藏娇,命都不要了。”
“也不是心大,只不过是你脚下踩着炸弹而已。”
许岸燃平平淡淡的喝了口咖啡,看着他手里枪口。
白龙一抖,紧张的双手握枪。
许岸燃走过去拍了拍他肩膀,把手心摊开。
白龙白着脸,一寸寸松开了手里的枪。
许岸轻笑出声,接过来把玩了一圈,扣下扳机一枪正中白龙**沙发。
白龙狼狈滚了一圈,从沙发上栽到了地板上。
“白先生身手矫健,不亏是刀尖舔血,吃这碗饭的人。”许岸燃拆开弹夹取出子弹,手枪丢还给了白龙。
白龙接过来,咬牙:“你什么意思?”
许岸燃把子弹塞进口袋,“刚刚开了个小玩笑,脚下的地板放心踩,除了泥灰水石,我保证不会有任何不该有的东西。”
白龙脸色直绿,“你他妈耍我!”
“真要耍你,刚刚那一枪,你恐怕早找阎王报到了。”许岸燃伸手把他拉起来,请到沙发上坐下。
白龙镇定下来,开始审视面前年轻人。
“你说你早就等我了,是什么意思?”
“跟我合作,帮我对付纪闻舟。”许岸燃毫不拖泥带水,“你会点头的。你因为你知道,纪闻舟跟你从来不是一路人。他只不过一时用得到你,所以给你提供了帮助。但迟早会抛弃你,说不定还会为了保住自己的清白,抹点你这个污点。”
“但是我不一样,我会跟你同舟同济。因为我们都是在泥水里打转的人,互相握有把柄的合作才更有安全感不是吗?”
白龙短短几秒钟,脸色瞬息万变。
不得不说,眼前的许岸燃,正是他梦寐以求的合作对象。
“既然是合作伙伴,你让那个女人接近我,偷走我的电脑资料录下的话——”
许岸燃从口袋里摸出来小巧优盘,拍在了他的手心里,“放心,我从来没准备对付过你,我的目标一直都是纪闻舟。”
手机数次震动响铃。
许岸燃看了眼卧室的方向,回眸对白龙说:“麻烦帮我修好门再走。”
苏枳听不到门外具体谈话,只能听到了三声“嘭”响,急拍了拍门。
许岸燃进门挡住了她往外去的路,关上了门。
“吵醒你了?才六点出头,你可以再睡一会儿。”他攥住她的手腕,扶她坐回**。
苏枳脸色差劲的看着他,“我好像听到了砸门声。”
许岸燃愣了一下,反应过淡淡道:“让你失望了,不是纪闻舟,只不过叫了个换锁师傅过来而已。”
苏枳说:“为什么要换锁?”
许岸燃抬指蹭了蹭她脸颊,无奈说:“好吧,其实是有人酒醉开车,撞到了我们家大门。”
苏枳躲开他的手,拉开窗帘发现窗户被钉死了。
她退后了两步,怔愣瘫坐回**。
许岸燃有些担忧的看她一眼,从床头柜抓了一把巧克力塞到她手里,讨好说:“等过阵子,你想去哪里都可以。”
金棕色糖纸包裹的巧克力一颗颗滚到了地上,苏枳空洞目光瞥了眼许岸燃,缓缓解开了上衣扣子,柔若无骨的手垂在一侧。
入目风光一片,许岸燃却僵住了。
喉咙微咽,“阿枳——”
“你想要睡我是吗?”苏枳面无表情,呆呆看着他:“如果我答应你,你能不能放过纪闻舟。”
许岸燃如被冷水浇头,忽然站了起来。
苏枳拉住他的手,按在身上:“我除了这个给不了你别的了许岸燃,你如果不想要,那做的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不——”
许岸燃摇头,伸手帮她把衣服扣上。不知道哪来的恼怒,压在心里咬在齿间。
他背过身面对封死的窗,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没了纪闻舟,你会回心转意的。我承认我有时候控制不住嫉妒,做了对你不好的事,但我想要你,更想要你爱我苏枳。”
苏枳有些头疼,缩回**盖住了自己。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如此恐慌,但那个梦太过真实了,真实到她感同身受。仿佛亲历了一遍,听到纪闻舟离世时绞心的痛。
……
纪闻舟从集团回了苏枳的小区,在卧室门口发现她给他留的便签。
白格子便签纸上,画了个拎着购物袋的火柴人。
又画了个箭头,指着超市。
他揭了下来,指尖蹭过卷边的一行字:家里酸奶没了,我去超市一趟。
她每次给他打电话说谎都会被拆穿,留便签纸倒是个很聪明的做法,就是忘记冲水龙头了。
纪闻舟看了眼厨房洗碗槽里没流干净的酸奶,拎着垃圾袋里的酸奶盒下楼丢垃圾。
顺道开车去了趟超市把东西买齐,小区电梯信号不太好。
所以当纪闻舟接到白龙来电的时候,从出口上了地面,淡淡问:“查的怎么样?”
“高架监控查到了车在北郊,北郊那片属于开发区,正在规划拆迁。人都搬得差不多,查起来可能要再花点功夫……”白龙的声音透过电流含糊变调。
纪闻舟一手拎着购物袋,往单元楼的方向走,敏锐听到了背后摩托车嗡鸣的声音。
高档小区人车分流,竟然这么轻率大意。
“不过纪总,我电脑里其实没存重要的东西,**偷录的语音按说不能作为证据,根本……”
白龙话到一半,纪闻舟眼神沉的漆黑,抬脚把一旁垃圾桶往后踹。相同的把戏再来第二次,可就不灵了。
戴着头盔的瘦竿撞飞了垃圾桶,不死心拧着把手折回去再行凶。
纪闻舟早就选好了位置,贴在取水机旁,按下了物业的电话。
“哥——”
柳莹惊喜的喊了一声,她在楼上没有等到人,还自己找错了地方。快步走出单元楼,迎面跑了过去。
摩托车碰撞肉体,双双撞出去数米。
柳莹滚在台阶前爬不起来,直到看到额头鲜红血液,黏腻糊住睫毛视线,才尖叫一声昏死了过去。
摩托车摔在了路灯上,车轮还在不断飞转。
瘦竿扶住破烂的头盔,跌撞了两步想跑,被纪闻舟一把扣住肩膀,整个人横摔在地。
袖口里的瑞士军刀刚弹出来,就被一只遒劲有力的手,夺刀反刺。
大腿上鲜血喷涌而出,伴随着痛彻心扉的惨呼。
物业保安队执电棍赶过来的时候,只见瘦竿青年躺在地上打滚大叫,抱着的大腿鲜血淋漓。一群业余人等,惊惧的拨打报警电话。
纪闻舟塑料袋缠了瑞士刀保存指纹,走上去掀翻了瘦竿的头盔。头发枯燥的小男孩,嘴唇紫白发抖,小瘟鸡似的看起来连负刑事责任的年纪都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