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闻舟是这样告诉自己的，但当老赵问他要不要自己先开车过去，把骨灰交给她的时候。
他却没点头。
“明天我亲自过去。”
他倒了时差，其实不用非要拖一天。但顾念她还没吃药恢复好，就没有立马过去报丧。
第二天，划艇靠岸停泊。
苏枳透过玻璃墙，仿佛看到了一直联络不上的人，悬着心跑去门口，试图扒着门缝向外看。
纪闻舟开门的时候，她却退缩的往后躲了好几步。
“为什么不吃？”
他一眼就瞥见了茶几上，没动的饭菜，药倒是按时吃了。
苏枳被他攥着手，拉回沙发上坐着。
纪闻舟摸了摸早饭还是温的，舀了勺粥喂了她一口，苏枳听话咽了，抢过来粥碗，囫囵吞枣灌下去。
迫切的抓着他手，“你不就是想要我寝食难安？你故意说那些话吓我的对不对？根本没有那回事对不对？”
苏枳竭力稳住颤抖的手，目光试图从他眼里看出什么，宁愿自己这两天白白担惊受怕，也希望他能点头。
但事实并不会因为她的意愿而改变。
纪闻舟看了眼她止不住发抖的手，“你就是想太多，才总因为别人三言两语自乱阵脚。”
苏枳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只想知道答案。
“你告诉我吧，不管是不是你给我个痛快，别再这么折磨我了纪闻舟！”她情绪濒临崩溃。
“我从来没有说过是骗你。”纪闻舟伸手抹了她摇摇欲坠的眼泪，一字一句说:“骗你的是苏渐良，是许岸燃。你还傻到相信他们的鬼话？”
“你给许睿的药，知道送医院里检测出来是什么成分吗？别人把致幻剂包装成镇痛药，你也脑子不过一下就敢吃。没吃成傻子算你运气好！”
他气不打一出来，伸手掐了一把她的脸。
苏枳越是木楞没反应，纪闻舟就越怀疑她真是脑子废了，跟阿兹海默症的患者一样，双目无神，反应迟缓。
“听到我说在什么吗？非要我再重复一遍？”
纪闻舟本来不想太过直白，在她心口上插刀子，但面对苏枳越发浑浊的目光，他不得不狠心道:“人死了，骨灰我已经让人带过来了。你要看，现在就能看个够。”
苏枳闭了闭眼，摇头。
她越是不肯面对现实，纪闻舟越是怕她再胡思乱想，发了消息，叫门岗把骨灰送进来。
门外脚步声接近，苏枳逃也似的要躲。
纪闻舟也不阻拦，就把包裹好的坛盒放在茶几上，两步挡住了她关卫生间的手。
苏枳浑浑噩噩的，瘫痪着摇头，不可能。
人那么重，怎么可能变成轻飘飘的盒子？
她连面都没见到，遗体都没看上一眼，怎么能承认这就是万若玫的骨灰？
纪闻舟把她捞起来，横抱在怀里。
苏枳还是不敢往茶几上多看一眼，却也一动不动，像个不会挣扎的棉布娃娃。
她紧闭着眼，眼皮却遮不住颤抖。
纪闻舟摸了摸她的手，冰凉的比骨灰坛都冷，“法医看过了，排除他杀的可能性。”
他看她这幅不想面对的模样，抱着她**走。
苏枳轻微动了一下，扯住了他的袖口。
她像是终于从噩梦中睁开了眼，缓缓点了点头:“让我看看她。”
纪闻舟放她下来坐在腿上，伸手扯拽包裹的蓝布，掀开前到底心慈手软了，撤回了手。
他捧住她的脸，低头轻啄。
“别哭。如果伯母是自己跳下去的，她不会觉得难过，也不希望你替她难过。如果有别人的参与，我会替你查到底。”
纪闻舟按住她的手，牵引她掀开了盖布。
一方木盒自己，打开就是灰白的一体的骨灰坛。
苏枳颤抖的手，几次险些推翻冰冷的圆坛。
最终却只是轻轻的触碰，就重新盖上了布，她低头垂发，竭力忍住哽咽的啜泣。
“我想亲手送她入土。”
苏枳一句话抖的说了几次，才说全。
“行，你先把自己身体养好，我找人买块好的地方。”纪闻舟看不过去，把她抱上床，打电话叫医生过来。
他才挂断，她就拉着他的手。
“我想把她送回老家。”
苏枳不想把万若玫留在华城，也不愿意让她跟百年之后的苏渐良合葬。她想让万若玫回到，一直跟她念叨的小城里。
如果还可以有下辈子，不要跟华城不要跟苏渐良有任何牵扯。
纪闻舟答应了她，但拒绝了她立马启程的要求。
家庭医生上来做了检查，“至少还得恢复半个月，别看那致幻药只服用了一星期，残留的药性，会一直影响健康。我再给打一针，促进新陈代谢。”
“听医生的。”
纪闻舟按住她胳膊，苏枳看着医生针管里淡黄色药剂，一声不吭的挺了一阵。
这针头比平常的粗一些，打完淤青起的更快，不碰也能感受到疼。
她却格外安静，枕着枕头一条胳膊压在被子外。
“多喝水，不要吃辛辣刺激食物。”
医生叮咛了两句，又留下来几样新药写了服用说明交给纪闻舟，“吃了可能会有点副作用，呕吐食欲不振之类的，但尽量让她多吃饭，免得抵抗力太差。”
纪闻舟把药放下，问了山庄服务员。得知苏枳住进来之后，饭都没怎么吃，又让人把新鲜甲鱼炖汤送过来。
苏枳心心念念惦记着送万若玫回老家，萎靡的像晒干的海菜，脸上没一点光彩。
“把汤喝了，养好了就让你去。”
纪闻舟把汤碗塞到她手里，盯梢一样严格监督。
苏枳在他看犯人一样的注视下，强忍着喝了整整三碗，捂着臌胀的胃，“我想出去走走。”
她拧着眉一副喝汤如受刑的反应，让纪闻舟都怀疑厨师炖汤错放了调味料。
他尝了一汤匙，确认没问题。
想也不想说:“不行。”
苏枳垂眼耷拉着头，坐了一会儿看着窗外悠悠水面，纪闻舟看她黯然神伤似的表情，不紧不慢说:“我明天去看苏渐良，你可以跟着一起去。”
苏枳闻言回眸看他。
纪闻舟抚摸她脸颊，眯眼洞穿人心说:“问完他，就老实养半个月，别再胡思乱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