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甜丝毫没有发觉，刚才她雄赳赳气昂昂的一个举杯，吓得她身后的服务生差点扔了盘子。白应辰和她相对而坐，自然是看到了的。有些好笑地举起杯子和墨甜碰了一下，他用眼神示意服务生。
服务生小心地把餐盘呈了上来，甚至一句话都没说就溜了。墨甜发觉之后，直接脸红到了耳尖：“他什么时候来的？”
“刚来。”
就算是刚来，也会觉得她刚才的举动很奇怪吧……墨甜小小啜了一口果汁，还是忍不住捂了捂脸：“那个，我刚才……就是……我好像话有点多？我现在有点紧张了。”
“还好。”白应辰切起刚放在他面前的牛排，“你不用把每个情绪都解释出来，我看得出。”
“还有，”眼看着墨甜都在找地缝了，他却继续补充，“你刚才的话，比起之前那些毫无灵性的奉承，听起来受用多了。”
哦……
墨甜继续找地缝。
好在两人点的东西很快就陆续上齐了。吃饭时谁也没说话，基本只有刀叉碰撞盘子的声音。因为是坐在角落，工作日人也少，墨甜吃着吃着，忽然就有一种，自己和白应辰已经进了另一个空间的感觉。
只有他们两个人的空间，共进午餐……瞬间牙根直打战，墨甜如坐针毡地挺到了午餐结束，立刻问：“白总您约我出来，就是谈公司的事？”
“嗯。”回答她的只有低低一声。
白应辰差不多和她同时吃完，此时正试图把吸管按在果汁杯的侧壁上。然而果汁杯是弧形的，所以不管他怎么按，笔直的吸管还是有一部分无法贴住杯壁。
就算在做这种看似很无聊的事情时，他的表情依旧平静而专注。让人忍不住猜测他是不是在认真研究个什么东西。而他认真了几次之后，却皱了皱眉，无奈地说：“在我们那里，很多物体可以根据意识操控而改变形态。”
嗯？墨甜眼波流转，好奇地问：“那主要因素究竟是你们的意识呢，还是你们那的物体？”
“可以说是意识，也可以说是文明发展到某一程度后产生的改变。”白应辰说，“就比如在这里，我能做到的事情很多，但为了不破坏这里的平衡，那些事情在可做可不做的情况下，我都会选择不做。”
墨甜了然地张嘴，点头，接着托腮沉默了一会儿，问：“您能用手推停火车吗？”
白应辰：“……”
感觉此时的白应辰看着自己就像在看一个傻子，墨甜不好意思地抓抓后颈，连忙解释：“我就是随便问问，您别在意。”
白应辰发出一声轻笑。
听不出这笑声里是无奈多一些，还是嘲弄多一些，可惜墨甜当时没注意到，等将目光转向他，白应辰的笑意已经很淡了。只有目光一如既往的亲和，并且若有若无地保持着距离，仿佛就和对待其他同事没什么两样。
“吃饱了吗？”他问。
墨甜忙说：“吃饱了！”心里不禁想，难道她的价值已经开始回升了？
不过白应辰并没有过多的表示，只是抬起手机扫码结了账。墨甜第一次来这上面，不熟悉情况，钱包刚掏出一半又只能讪讪地收回去，迟疑片刻，她问：“您还要不要喝点什么？我请……”
“暂时不用再摄入水分。”白应辰说完，起身整理衣装，“你下午要逛街对吧？”
墨甜控制不住拘谨，点头：“是。”
白应辰沉吟了一下，说：“那我送你下楼。”
“……好。”墨甜复来时那般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趁他看不见身后，她闭了闭眼睛，长长地轻舒一口气。
吓死她了，还以为他会说，他要陪她逛街……真要是这么个发展，估计她会当场离世。
下楼时升降梯前挤着不少人，反而扶梯上行人寥寥。墨甜往人少的地方看了两眼，回头时便见着白应辰问她：“可以走那边吗？”
“哈？当然……可以啊。”
“那就走那边。”
白应辰带头过去，墨甜紧随其后。手心握着滚动扶手，墨甜的目光从有意无意，到最后肆无忌惮地留在了白应辰的背后。
他说，你比他们了解我，但不见得是真的了解我。
好像确实是这样？
面前的人真是不可思议，分明有着一些不仅她闻所未闻、甚至影视剧里都不曾出现过的本事，却一直就这么本分地活着，优秀而低调，甚至比许多土生土长的地球人还要懂得尊重别人。
他有着趋利避害的天赋。但他没有完全的超尘脱俗，他也实实在在地活在这个灿烂而混乱的星球上，有着不得不妥协也想要坚持的事情。
所以，他会不会，如她这样小心翼翼对他一样，也在谨慎地对待着这个不属于他的世界？
“墨甜。”
某一层电梯上，白应辰忽然侧过脸唤她。
墨甜站得比他高一个台阶，但在身高差距下，一个台阶的高度也没能让她拥有俯视白应辰的机会。倒是让她看清了白应辰几近完美的侧颜。
是不是离得太近了？墨甜不由得生出几分羞怯，微微低着头，含混不清地应道：“怎么了，白总？”
白应辰沉默片刻，清了清嗓。
“你认为我拒绝公司项目外包的事情，对公司里的同事们来说，是好是坏？”
墨甜一愣。
“这种事？”她无奈地歪头，有点为难回道，“如果您是在意大家的想法，那您只要去听他们人前人后的反应就行了吧？我只是一个新人……”
“你也是公司的一员。而且，从明天开始，你的工作就不会像之前那么简单了。你要迅速适应忙碌的工作节奏，和其他人一起加入战斗，甚至会牺牲很多个人时间。可能短期内都不会有时间像今天下午这样闲逛了。”
话落，白应辰从电梯踏上大理石地面，按着扶手转身：“这样也没关系吗？”
“呃……”
墨甜苦恼地抿唇，想说的话酝酿了半天才敢说出口：“如果我没记错，您是给我们发工资的老板吧？而且我们公司的福利，在同行里算高吧？”
白应辰有点疑惑她为什么这样问，但还是点了点头：“是这样。”
墨甜得到鼓舞，后面的观点就发表得安心多了：“而且，就算会有一些像我这样让人头痛的意外出现，公司里的人，好歹也是您精心筛选出来的吧？只要您认为您的选择没错，只要您觉得按照您自己的想法来努力，《时光》才能做到最好，那您就这样做啊！”
“既然有幸参与《时光》的制作，我个人肯定是希望它能被做成最好的。”
认真把话说完后，白应辰还没什么表示，倒是忽然有一辆商场清扫车挤进了两人之间。一人后退到电梯外，一人不得不重新踩在电梯的边沿，两人目送着大妈操纵清扫车嗡嗡开过，忽地听见不远处的柜台处发出了两声哄笑。
“这大妈是不是故意隔开小情侣玩呢？这都好几次了！”
“谁知道呢，可能是个有故事的大妈？”年轻的导购员悄声笑。
墨甜一赧，从电梯弹出去一般到了白应辰前面：“能说的我都说完了，要是没别的事，那白总我先去逛街了？”
“病刚好就穿这么少，你还想再发烧吗？”白应辰脱下自己的牛仔外套，不容拒绝地搭在墨甜身上，接着轻按着她的双肩，稍稍俯下身子压低了声音。
“以及，按照交易规则，这次我要告诉你的是，我只能无限距离听见生物发出的声音。那些汽车鸣笛、音响电视发出的声音，我是听不到的。”
虚微一顿，白应辰轻轻拍了拍墨甜的肩：“如果接下来的工作，你能让我满意，我就告诉你一条更完整的信息。”
“……”
听完白应辰的话，墨甜已经傻到只会张嘴了。
“让让，清扫车！”刚才的大妈转了个圈，又回到两人之间。墨甜反应过来，赶紧向后退开，捏着白应辰外套的两襟向外小跑出两步，才转身摆摆手。
“那，白……我……我先走了！”
白应辰双手插在黑色牛仔裤口袋里，冲着墨甜点点头：“注意安全。”
呼吸漏了一拍，墨甜胡乱地点头，并没有很注意安全地横冲直撞出了商场大门。直到跑出好远，转进一家自选超市，她才按着领口慢下步子，接着被烫到手似的猛然松开。
白应辰的外套对她来说太大了，搭在身上像披风一样，松开就要往下掉，没办法她又重新抓住。
轻轻踏着步子在自选超市里晃悠，最后停在了一面落地镜前，墨甜看着镜子里脸颊通红的自己，以及她身上搭着的浅蓝色牛仔外套……
啊！
蹲地抱头一气呵成，墨甜狼狈地按着自己滚烫的耳朵，艰难控制着自己想要尖叫出声的情绪。
墨甜！墨甜你冷静下来！你一定是想多了！对情感不敏感的生物，怎么可能吃顿饭就对你从讨厌变成了喜欢？你清醒一点啊，不要被色所迷乱了方寸，你的好感度真的已经低得不能再低了！
千万！千万不要自作多情！你已经不想再被他讨厌了！
傍晚，白应辰回了一趟公司。在地下停车场里看见一辆稍微有些眼熟的车时，他挑了挑眉，待进入公司，果然一入眼就是两个他不想见的人。
其中一人见到他，猛拍扶手站了起来，来势汹汹。
“白总，”前台妹子看见他回来，终于松了口气，小声汇报，“孙总来了有一会儿了，但是您的电话一直打不通，孙总就说在这等到您来为止。”
她还以为白总不来的话，自己就要一直加班到第二天了。
“我下午在忙，没开机。”白应辰说完，目光平静地看着刚刚站起来的孙景志。
孙景志比他在地球的年龄要大上两轮，如今年近半百，在业内很有威信，被廖一罗挖来星罗科技已经有七年之久。
那年他在地球的年龄是十八岁，刚高中毕业，应廖一罗的约定出国进修。而二十一岁的廖一罗则留在国内开了一家小型科技公司。可以说星罗能有今天，孙景志功不可没，但他也曾因为力求稳妥、不愿创新而使公司错过了很多继续壮大的机会。要不是前年廖一罗坚决出品了《当我入梦》，以最强黑马姿态在国内市场站住了脚，《时光》的出世可能还要再缓上两年。
“白总。”孙景志笑着伸手。
白应辰抿唇，与他形式上的握过手后，淡淡地说：“孙总，会议室谈吧。”
“今天本来说是在外面谈。白总面子大，老头子我亲自来都说推就推。”孙景志笑眯眯地拍拍白应辰的手臂，“上了年纪的人啊，身子骨不好，会议室那阴冷的地儿待不惯，白总能不能赏老头子一个薄面，赶着今天天儿好，找个亮堂的地方说？”
要说公司采光好，又没人在忙碌的地方，就只有二楼休息区了。但休息区人来人往，绝不是一个谈正事的好地方。
见白应辰微微皱眉没说话，孙景志笑着继续说：“我看你们的休息区就不错，以前来参观就觉得比我们那边设计的有品位。”
孙景志的几句话，连前台妹子都听出了不友好的意思。虽然人来时就没给什么好脸色，可在他们白总面前还要这么冷嘲热讽……这么过分一定要发朋友圈！
而在她酝酿着发帖内容的时候，白应辰已经带着孙景志上了二楼。
“公共休息区，比起会议室可能有点吵，孙总见谅。”
“白总客气了，游戏公司嘛，有人气儿才好。不然你看这？我从来时就没见着几个人，大周一的冷冷清清像什么样子？”孙景志撑着大腿笑看白应辰，“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这没人了呢。”
说罢，孙景志看看两边空**的楼梯，眼中明显写着嘲讽：“白总呀，你年轻气盛，还不知道给梦想买单是要承担风险的。这发号施令一张嘴，下头的人跑断腿，你提的那些要求，明年八月之前根本就完成不了。承诺投资商的时间不好改，我的建议你也不听，你这是在拿公司的未来开玩笑！”
白应辰与孙景志相对而坐。由于严谨最近不在，他这一方只有他自己。与带着人的孙景志相比，明显势单力薄。
上次在S市，白应辰带着两个人手。一个膀大腰圆，一个看着猴精，三人强硬的态度让孙景志在手下面前掉了不少面子。
这次孙景志带着人来，不乏得意地看着白应辰，已经在暗暗期待着这休息区能走过两个小员工，目睹一下他们的老板被施以威压后无力还击的颓败模样。
他事先听说了的，白应辰手下几个得力干将今天都不在，否则他也不会直接转战过来。
“怎么，”见白应辰久久没有言语，孙景志双臂环胸跷起二郎腿，“白总是不是觉得我说的有道理？前几天你一时冲动驳回了我的建议，我也理解，年轻人嘛！可当这班真的加起来，其中的压力，你就知道了。尤其……”
孙景志的话匣子一开，颇有些没完没了的趋势。内容全是一个身经百战的老前辈在说教无知后辈。白应辰耐心地听着，其间休息区路过几个员工，他也眼神示意他们先回去了。
但有一个声音，因为接受不到他的示意，此时正在他脑内欢快地跳动。
“白总，您能听到吗？”
“呃……喀喀，应该可以吧？”
“那个……就是……我知道S市的老总现在在你那，不知道你们是不是在说什么？不过听廖总说我的声音是不会对您造成干扰的，所以我就说了？”
顿了顿，柔软却又带着活力的嗓音轻咳了一声。
墨甜的声音，继续流入他的意识：“唔，其实我现在，是在代表一些同事与您交流的。当然您可能已经听到了他们的话，但因为我是在朋友圈里看到了他们发表的态度，所以，还是想要及时地和您说一声。”
墨甜的声音无比认真，里面夹杂的情绪，让他听不清是激动还是紧张：“……他们说，白总，我们从一开始就说好的，我们要做的这个游戏，它是将要跨时代的巨作，它要横空出世，告诉人们，一个游戏也可以给我们带来很多……”
“它不是商品，它是梦想。”
扣在膝盖上的手指微微弯曲，最后缓缓握紧成拳。白应辰轻轻吸气，而后微微挑了一下嘴角。
“啊，还有，还得再打扰您一下。”本来已经消失的声音忽然又横冲直撞出来。墨甜焦急地说：“有人把老牛叫醒了，老牛现在好像已经往公司赶了！”
眉头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白应辰抿了抿唇，终于打断了孙景志的话。
“孙总，综上所述，您的顾虑还是怕这个游戏无法在内测的规定时间里做出想要的效果对吧？”
“是饼画得太大了！”孙景志愤愤地说，“首测很重要，口碑和后续发展全在上面！要是首测带来的反响不好，后面再怎么赶也追不回之前的名声！还有《入梦》，初期我就问过，那个外星人的梗怎么圆？我们去哪找一个外星人给玩家消费？现在把人写死了，你去论坛逛逛，多少玩家在谩骂，在等我们给个解释？”
末了，孙景志哼笑一声，摇头说：“年轻人，做事只顾冲动不顾后果是不行的。”
“如果我没记错，孙总从《入梦》开发初期就宣布了不参与这个项目。所以迄今为止，《入梦》的好坏并不需要孙总来担忧。”
指头在沙发扶手上敲了敲，白应辰一如既往笑得温和：“自然，如果孙总认为自己在《时光》上同样与我和廖总理念不合，现在也可以宣布退出，S市未做完的后续由N市和总部分摊，已经做好的东西也会按照最高的外包价格折算好，一分不差地补给你们。”
“你……”孙景志听得直瞪眼。
白应辰并没有在意他的脸色，而是勾了勾嘴角，语气平和地继续道：“《时光》不容妥协。我会在限期内完成所有的规划。这件事情，今天下午我已经和廖总在视频会议里敲定。如果您认为自己手上的任务难以完成，可以尽快提交给廖总。”
孙景志老脸一红，双手撑着沙发站了起来，怒瞪白应辰道：“少不更事，有你后悔的一天！”
白应辰不置可否地淡淡一笑。
接着，楼梯方向忽然传来了一声惊喜的赞叹：“哇！这曲子超棒！”
“是吧！”另一个声音随之出现，“阿叶造诣超高的！”
两个声音有点大，引得休息区的目光纷纷投了过去。白应辰早就从声音听出了是懒羊正带着音乐组的人在往下走，一边走还一边说：“今年有阿叶进组，咱们音乐这边肯定稳了！”
孙景志立刻拉长了脸，朝着那边瞪过去。
很快，老牛又顶着一双熊猫眼从另一头的楼梯爬上了二楼。
“孙总啊，”他别有深意的一笑，伸出手说，“幸会幸会，没想到您这个大忙人竟然亲自送上门……喀喀，亲自，莅临咱N市分部了。”
孙景志：“……”
原本白应辰已经打算结束这次对话，但显然刚刚赶来的老牛还有些话想说，他便没拦着。而老牛则是目标极其明确：把事往成了谈难，但把事往崩了谈还不容易吗？于是十分钟后，老牛成功运用激将法送走了不速之客。
“白总，您放心，”瘫倒在沙发里，老牛撑着眼皮说，“S市要做的就那点不重要的东西，他们要是不好好做，咱这也不差多辛苦一点。”
“他会做好的吧。毕竟东西最后都要交给廖总，他不会给自己抹黑。”白应辰说。
“呵呵，”老牛冷笑，“要我说他管好自己的项目就行了，来咱们这瞎掺和什么？非得想分一杯羹，完了还要指手画脚挑拨离间！”
“他的坚持不无道理，只是他不清楚我们的实力，不知道我们手里握着什么牌，也就不想跟着我们涉险。”白应辰在零食贩卖机前回头，“喝点什么？”
“不喝了，我得先歇会儿。”老牛打着哈欠边说，“就休息室吧，人老了肝功能有点儿跟不上。”
白应辰点头：“辛苦了。”
“我自己想来的。”老牛摆摆手，不在意地说，“小墨那丫头都那么用心，我这从头跟到现在的老员工，哪能关键时刻给你掉链子？”
说着他又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睡去了啊！”
原本休息区周围零星站着几个旁听的员工，在老牛走后，也都悄悄回到了各自的工作岗位上。白应辰走到巨大的玻璃墙后看了片刻夜景，拨通了一个号码。
墨甜正在**看书。
“甜甜，你终于开始跟我一起用功了！”萌萌很感动，“我不用一个人秃头了！”
墨甜撑着下巴翻书页，空暇瞄了萌萌一眼：“放心，我过会儿就睡，你一个人秃就好。”
“哼！”萌萌生气，“白感动了！”
正式工作后，墨甜一直都睡得很早。今天突然出现了例外，萌萌不好奇是不可能的，想着想着，她把主意打到了墨甜床头挂着的外套上：“所以说那到底是谁的衣服？哪个帅哥的？”
“……你别问啦，我不会说的。”墨甜抬手拍灭台灯往被窝里一钻，“我睡了！”
“嘿你！”萌萌叉腰，“说，你是不是有情况了？”
“没有的事。”墨甜嘟囔。
萌萌连哼几声：“那你躲被窝里干吗？哦！是不是又脸红了？不行，我要摸摸烫不烫！”
“哎呀你走开啦！我要睡了！”墨甜挣扎。
忽然，黑暗里亮起了一束光。墨甜翻坐起来，表情严肃，对萌萌摆手。萌萌不情不愿地回到座位上，看着墨甜的小脸儿在手机光照下紧紧绷着，嘴唇都抿成了一条线。
“那衣服也不像你老板会穿的啊，难道是你那个青梅竹马，那什么顾教授来看你了？”萌萌猜测。
“你快看书，不然可真要秃了！”墨甜敷衍了事。之后在**坐了一会儿，她猛地下床踩鞋出了门，“我打个电话。”
好在学校管得严，宿舍楼下没有男生。墨甜穿着薄绒睡衣站在宿舍前的花坛旁，主动给白应辰打了电话。
电话很快便被接通，墨甜没等白应辰开口，自己先打了招呼：“白总晚上好！”
“嗯。晚上好。”电话的那头传来他和煦的声音。
墨甜忽地紧张起来，紧紧握着手机望天：“那个……您想问我什么，现在就可以说。”
刚才收到消息，白应辰简要地对她说了孙景志已经离开的事。不过这事早在两三个小时前就已经有同事透露过，她有点在意的是“白总说有话要问她。”
是什么呢？墨甜绷着身子等待，终于听见声音从手机里传来：“老牛说你很用心，我很好奇，你做了什么？”
呃……果然白总最大的情绪波动是好奇吗？
说不出哪里失望。墨甜咬咬嘴唇，踢着脚下的小石子说：“最近砖师父比较忙，我的进步一直太细微了。所以我向牛哥申请了下，先到他旁边跟那些有资历的师兄学学。反正牛哥徒弟多，我也承诺了他会尽量独立办公，少给他添麻烦。”
——本公司年度小可怜。
脑海里突然出现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听来的称号，但白应辰记得这个称号说的就是墨甜。
电话那头没听见他回答，犹豫了一会儿又开始解释起，自己绝对会照顾砖师父的感受，等有他要回来的消息就立刻从老牛那搬走，也不会耽误别人延误工期。
白应辰从三楼的螺旋梯下到二楼，取出一个U盘后，看了一眼玻璃门外墨甜的座位。
公司里已经很安静了。
接着他关好大门门，在夜空下对墨甜说：“老牛最近力不从心，你不要麻烦他。”
“啊？”
稍一不注意，脚上的拖鞋飞出了老远。墨甜单脚蹦着过去捡，心情已然一落千丈：“好的，那我自……”
话未说完，白应辰先说：“明天起，你来我这。”
“……”
墨甜差点跪在地上。她赶紧穿好拖鞋，但意识还有点凌乱：“白总，我……”
“我没打算教你，只是一些东西要完成了，暂时有空闲指点你一下。以你的悟性和已经积累的经验，你现在也不需要人手把手地教了。”
“就这样吧。”不等墨甜再回应，白应辰淡淡地结束了话题，“晚安。”
“……晚安！”赶在电话被撂之前，墨甜迅速地回答。之后细细回味起白应辰说的话，她心里的滋味却愈发怪怪的。
果然，白总对个人感情不敏感，也不会在意萌萌对她说的那些话……
其实这样也好，以免惹得他误会。
辗转一圈，墨甜还是坐回了白应辰二楼办公室的角落。不过不同于上一次，这次她进去，同事们俨然已经见怪不怪了。不仅不担心，还鼓舞道：“小墨，跟着白总好好学！学好回来跟着我们报效祖国！”
墨甜哭笑不得。
还有一个令她没想到的事情，是懒羊说她前阵子替音乐组在老板面前求了不少情，要主动约她出去吃饭表示感谢。吃饭的地方在他们公司后身的西大街，也就是墨甜之前和萌萌吃烤肉的那条街。
这次来时，墨甜还眼尖地注意到了，那家烤肉店竟然换了店名，变成了一家火锅店，但柜台后面的老板还是原来的老板。
“这家店……最好还是别进。”墨甜善意地给了提示。
“你去过？不好吃吗？”懒羊笑了，“没事，我们不在这吃。”
隐约觉得懒羊在等着谁似的，完全在漫无目的地拉着她乱逛，墨甜却没多想。毕竟懒羊性格很好，堪称公司交际花，和谁都能友好相处，墨甜就只当她也约了别组的女生，正在等着一起。
反正在懒羊挑化妆品、看衣服的时候，她都在心不在焉地想着另一个人。那个在她离开公司时，还在加班敲键盘的人。
听说他最近已经到了忙碌的末尾，也就是说，她们这些小员工的忙碌生活就要开始了。
《时光》是个元素多样的游戏，内测首批放出来的内容必然要有重头戏码，而那些重头戏码，等的就是白应辰即将开发出的3D引擎。一旦白应辰交付出引擎，在他手下的各组员工就要整天加班加点，为明年的游戏内测服务。比起那时候，她们现在的忙碌顶多算准备工作。
半晌，懒羊逛累了，就在路边的长椅上坐着等。等了一会儿，她看墨甜：“小墨你是不是不舒服？”
“哈？没有啊！”墨甜摇头。
“可我看你脸色不大好呢。”
“有吗？”墨甜正努力拉着衣服的下摆，使她能少沾到些凉椅子。结果小腹忽然一痛，她皱紧了眉头：“那个，我……”
“哎，时间差不多了，小墨我们走吧！”两个声音重叠，墨甜细微的声音直接被盖了过去。她几乎已经崩溃，被懒羊拉到附近的另一家火锅店后，直奔厕所。
“完了……”完了呀！她怎么提早了这么多天？难怪前几天还发烧了，她一到例假的时候抵抗力就会特别弱。
墨甜欲哭无泪地拿纸巾擦拭了几遍，也挡不住有如洪水滔滔般涌来的绝望。她已经看过，这个厕所间并没有什么贴心的提示，于是她只能把希望寄在外面的懒羊身上。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对了！懒羊逛街的时候就说她手机没电了。
这可怎么办？墨甜把她随身携带、已经用掉的最后一张纸巾丢进垃圾桶，一头磕在了厕所门上。
五分钟过去。
懒羊是不是在点菜了？自己蹲这么久她都不好奇的吗？明明座位离得不远啊。
墨甜腿都蹲麻了，甚至已经有点自暴自弃的倾向，想先出去拿个纸巾得了，大不了回来再擦一遍，可她下不去那个手。
“叩叩。”
厕所门忽然被人敲动，一个大妈在外面问：“里面有没有人？”
墨甜眼睛一亮：“啊有！那个……”
“噢，姑娘是你吧？”大妈说了一句墨甜没听懂的话，接着把一包纸巾，并着一个独立包装的卫生棉从厕所门下的缝隙里塞了进来。
墨甜张了张嘴，干巴巴地说：“谢谢！”
但是大妈好像已经走了。等她收拾好自己、出门洗手时，甚至连大妈的影子都没看到。
越想越觉得不对，越想越觉得惊悚，墨甜心里泛着嘀咕走出洗手间，往懒羊那边走。一路她魂不守舍的，也没怎么注意，等到有人叫着“让一下”时，她已经和一盆热气腾腾的汤锅擦着边路过。
好在有人伸手拦了她一把。
“谢……”墨甜赶紧对那人道谢，不过刚说一半，她就愣住了。
尽管已经猜出一些苗头，她还是觉得不可思议，甚至内心达到了前所未有的惊慌——白总真的在这里！
可他怎么会在这里？他怎么能在这！
“白……”墨甜满脸通红地低头，眼珠乱转，愣是连“总”字都没能说出口。
白应辰却已经习惯了。
“不用跟我拜拜，我还没打算走。”带着些许戏谑地说完，他松了松西装的领口，“你先上去，懒羊把位置换到了楼上。”
“噢……好。”墨甜胡乱点头，埋着头上了楼梯。上到转角时她回头想要悄悄瞄了一眼，白应辰竟然和她对上了视线，似乎在询问她怎么还不上去。
狠狠在心里“嘤嘤嘤”了一顿，墨甜迈着沉重的步伐，硬是把平底踩出了小高跟的声音，一路冲上了二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