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嗵嗵嗵……”

战鼓声之声震天而起。

相比于楚军瞎姬霸乱敲一气的战鼓,秦军的战鼓就显得极有章法。

不只是桓齮所在的中军幕府有鼓,各级军官处都有着自己对应规格的战鼓。

中军的鼓声发出商音,中级军官‘帅’的鼓发角音,下级军官‘伯’的鼓发羽音。

击鼓而进,低旗则趋,击金则退,麾而左之,麾而右之,金鼓俱击而坐……

这是昔日的秦军能够横扫天下的原因。

此刻当桓齮处的战鼓隆隆响起后,穿戴整齐的秦军士兵按照传达的命令,开始有序行进,将战线堆叠在一起。

没办法,两翼缺乏骑兵保护,只能如此了。

渐渐地,中军的将鼓之声和帅、伯的鼓声重合,这标志着战斗即将开始,所有的秦军士兵呼吸变得急促起来,望向远处楚军的眼神中,带着几分仇恨,但更多的,则是畏惧。

天下承平了十多年,这些士兵虽然每年都会参与训练,但今天,才是他们第一次真正接触到战场。

天气的酷热,行军的疲惫,扑鼻的血腥,这些都冲击他们脆弱的神经,削弱着他们的意志。

远处的楚军中,樊哙盘腿坐在军阵最左侧,手中捧着一个水囊,小口啜饮。

这并非是他不渴,主要是太酸了。

他手中的水囊里,灌装的并不单纯是河水,里面还掺杂了少量的盐和醋。

这是刘盈想出的,增强军队在夏天战斗力的一种方式。

加盐自不必说,天气炎热,大量出汗,比如补充足够的电解质,而加醋,则是用来提振精神。

在樊哙身边,和他一样小口喝水的并不多,最多的则是蹲坐在地上,重新整理绑腿的士兵。

樊哙轻笑一声,看着申屠嘉说道:“公子搞出的这玩意还真不错,人腿舒服是舒服,就是太贵了,这两条麻布,可是价值十多斤粟米!”

申屠嘉点点头,一言不发,也不知是赞同绑腿好用,还是麻布太贵,亦或是兼而有之。

樊哙愣了愣,默默向旁边挪了挪,在他看来,这厮哪都好,就是不爱说话,而且总是板着脸,也不知道刘盈是怎么受得了他的……

咚咚咚!

楚军之中,杂乱无章的战鼓再次响起。

申屠嘉等人猛然坐起,经过了这段时间的休息,陷阵之士的体力也恢复了不少。

楚军左翼,樊哙换上了一杆长枪,带领左翼两万士兵率先向前移动。

咚咚咚!

刘邦所在的楚军战旗下,十多个身材魁梧的士兵擂响第二通战鼓,曹参身穿铁甲,手持长剑,带领着一万中军开始慢慢向前移动。

紧接着是第三通战鼓,远处的楚军右翼,周勃指挥着一万步兵缓缓向前。

至于剩下的一万,刘邦本来打算是用作预备队的,但他没想到桓齮这么菜,于是预备队就开始急行军,向秦军侧后迂回包抄。

如果时机合适的话,他准备包秦军个饺子……

“我真的没想到,他这么菜!”战车上,刘邦向身边的张良耸了耸肩,浑然不觉他也同样被自家小崽子传染了……

战场上,鼓声隆隆,如春雷般滚滚而过。

楚军平直的战线,因为各自出击的顺序而变得有些倾斜。

最重要的是,如果从天上向下俯瞰,就会发现如墙般推进楚军,主力并不在时人惯常认为的中军,而是在拥有陷阵敢死之士这群最强战力加持下的左翼。

不没有上帝视角的桓齮很显然并没有发现这一切,他中规中矩的将参战的秦军分成左中右三军,缓缓向对面的楚军迎了上去。

“吼!吼!吼!”

秦军士兵以剑击盾,发出怒吼,迈着整齐的步伐向前挺进,早就整装待发的弓弩手顿时越众而出,一支支弩箭电射而出,呼啸着落入对面的楚军之中。

作为‘穷逼’一方的楚军早就料到了这一招,他们一俟进入对方弩箭射程之内,徐动如林的队伍便立刻成了奔涌的潮水。

他们举着木盾,一面抵挡着如雨的箭矢,一面飞快地向前挺进,不断有人倒下,鲜血浸润在地面之上,但是没有人去多看一眼。

冲!

向前冲!

按照樊哙总结的经验,这时候一定要想办法拼命地往前冲,绝对不能后退,也不能有丝毫犹豫!

一旦进入敌军的弩箭射程之内,必须迅速冲过去跟敌人纠缠在一起短兵相接!

冲锋的路上没有活人!

没冲过去的,会死;冲到半路撤回来的也会死!

向前,向前,再向前!

不仅要快,而且即便是冲到敌人面前,也绝对不能停下!

要一直向前冲,向敌人后方猛冲!

在没有冲破敌人阵线之前,任何的停留都格外危险!

而这危险,不止来源于会被敌人包围,还有身后同样猛打猛冲的袍泽,他们会因为停不下来,而把你撞倒在地,撞进敌人的包围圈内……

于是,楚军骤然提速的左翼之中。

一人奋勇,万人争先!

双方之间的距离几乎是一眨眼的时间就消失不见。

此刻,直面楚军左翼的数千名秦军,才胆战心惊的发现,对面的敌人,虽然战线不宽,但却数倍于己……

一方士气如虹,一方肝胆欲裂。

刚刚交手没有多久,秦军士兵就在巨大的伤亡面前一溃千里。

而这还不算完,樊哙并没有直接带人去追赶逃窜的秦军,而是直接掉头,扑向了还没有和周勃交手的秦军中军。

占据地形绝对优势的楚军,立刻对秦军展开了三面夹击。

惊慌失措的秦军士兵只觉得四面八方都是敌人,而且阵型被挤压的根本施展不开,目之所及到处是明晃晃的枪头,稍不留神身上就多了一个透明窟窿……

崩溃,只是早晚的事情。

秦字大旗下,桓齮面容呆滞,一动不动。

四周,一丝风也不曾流过。

眉心,‘川’字仿佛刻出了血痕,一滴冷汗,在鬓角凝结,却迟迟没有落下。

“我军败了……”

他手扶战车,呢喃自语。

数万儿郎喋血疆场,全是他一人之错!

如果……如果……

只可惜,现实中没有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