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斧手何在?”

刘盈很装逼的吼了一嗓子,幕府之中顿时鸦雀无声,数百双眼睛齐刷刷的看了过来。

震惊、疑惑、迷茫,尽皆有之。

当然了,汉人是震惊和疑惑,那些僰人首领则是迷茫。

毕竟语言不通……

而张不疑则是一脸肉疼的表情,刘盈摔得那个杯子,是他在番禺花了两枚马蹄金买到的上品,是豫章郡德兴县(景德镇)今年烧制的最新款,出口特供!

一套八个,如今残缺不全啦!

于是他看向刘盈的眼神,就和从屏风后涌入的甲士一样杀气腾腾。

刘盈一挥手,那些手中抓着鸡腿、羊排的僰人首领尽数被按倒在地上,脸上的茫然变成了惊恐。

一下秒钟,被按在地上的僰人首领用僰人的语言大声嚷嚷,嘎嘎嘎嘎如同进了鸭子窝。

嗯,正经的那种。

张不疑从席位上坐起,按照预先排练好的台词,义正辞严地说道:“夷狄禽兽也,畏威而不怀德!”

“今我以诚相待,然彼之蛮夷不思报效天恩,暗暗调集军队,意图对我汉军发动攻击!”

“此真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

“幸赖皇帝陛下天威浩**,殿下无意间得知僰人阴谋,故此有了今日之举!”

“今逆首被擒,附逆者仍逍遥法外,阴谋对抗我大汉朝廷,对此悖逆之人,绝不可姑息纵容,养虎为患!”

“现传太子教令,全军停止飨宴,立刻开拔,进剿滇池东岸之僰人营寨,诛灭贼酋,**平不臣!”

“只是上天有好生之德,诸将需勒令士卒,降者免死,不可多造杀戮!”

张不疑说完,高高举起一柄造型奇特的大钺,面容肃正,女里女气的脸上也多出了几分不怒自威。

这就是假黄钺中的‘黄钺’,掌生杀予夺之权,对‘比二千石’以下官员可先斩后奏!

幕府内,众人无不肃然起身,抱拳行礼,虽然不齐整,但却声音洪亮:“谨遵太子教令!”

说完,他们相视一笑,鱼贯而出。

所谓的僰人作乱,骗骗小孩子和长安城的那帮老家伙还行,又岂能瞒得过他们?

谁不知道此刻那些据说是要阴谋攻击汉军的僰人,其实是受到了邀请,来此地共度佳节之人!

欢欢喜喜而来,又岂会造反?

但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僰人有没有造反的能力?

有。

那就行了。

即时诛灭就是他们唯一的下场。

因此鱼贯而出的汉军将领相视一笑就可以理解了。

毕竟,谁又会嫌弃自己的功劳小呢?

片刻之后,还留在幕府之中,除了那些趴在地上,至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僰人首领外,就只有面带冷笑,一杯又一杯喝着闷酒的蒯彻。

于是刘盈看着他,面带微笑:“如此,滇地可享太平?”

蒯彻昂起头,虽然满脸醉意,但双眼之中却是清亮如镜:“僰人不过百万,男丁最多三四十万,殿下杀了六万,抓了二十万,如今滇池之畔,僰人能战之精壮已经不足四万,既无战心,又无战力,猝然临之,岂有生路?”

“精壮不再,仅凭老弱妇孺,如何可抵蜀人移民?”

“今日之后,滇地安享太平,只是这太平之下,却是铺满了僰人之白骨!”

刘盈笑着说道:“灭国之战,族群之争,本就是你死我活,弱肉强食,此时心存怜悯,岂不可笑?”

“孤在长安之时,太傅曾讲过炎黄二帝大战蚩尤的往事。”

“黄帝斩蚩尤,灭九黎,何曾有过半分犹豫,丁点怜悯?杀戮之重,恐怕甚于今日之状,但可曾有丝毫损伤黄帝五帝之首,人文初祖之名?”

“须知吾之英雄,彼之贼寇……要怪,就怪他们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罢了!”

蒯彻轻轻摇头,却并不打算再多说什么。

毕竟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三观已经固定,如果没有遭遇太大的波折,仅凭借三言两语,无法改变一个人的认知。

他只是向刘盈拱手行礼,继续一杯一杯的喝着酒。

可能只有把自己灌醉,才能听不见这杀戮之声,才能闻不到那血腥之气吧……

刘盈也不多说,看了看张不疑,示意他把刘邦赐给自己的黄钺收好,然后快步向幕府外走去。

此战为最后一战,只要能够尽数诛灭僰人最后的精壮,才能够在滇地形成以蜀人移民为主,僰人奴隶,主要是女性奴隶为辅的格局,之后才是慢慢教化。

如果不能一劳永逸的解决僰人的问题,让他们藏进深山老林里,则会遗祸无穷。

毕竟西南的山势不同北方,多以喀斯特地貌为主,很多时候会形成很不讲道理的天险。

任你用兵如神,挥师百万,真打起来只有最前面的十几个,或者两三个人可以和敌人交战,剩下的只有摇旗呐喊的份……

名将的谋略,无敌的军队,在这天地之威面前,在这鬼斧神工般的杰作面前,只能铩羽而归,任由那些衣着破破烂烂如同叫花子,文明还处在愚昧无知状态的蛮夷在山中逍遥。

然后,时不时下山到文明地区劫掠一番,满载而归……

毕竟,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

嗯,隔壁阿富汗就是这样,地方贫穷且陡峭,所以总是攒一波人口,然后下山到阿三那里抢一把,如果被打跑了,就回来继续蹲着,如果打赢了阿三,就留下来当刹帝利。

……

滇池东岸,当这些受邀而来的僰人精壮狂呼酣醉的时候,攻击开始了。

轰!轰!轰!

最先发动攻击的,依旧是被誉为战争之神的火炮。

因僰人的营地杂乱无章,且大多聚在一起,因此四磅炮只需要随便调整一下角度,就足以造成恐怖的杀伤效果。

尤其是刘盈从关中带来了大量的榴霰弹。

之前攻城的时候没有用上,城墙一破城里的滇国王族即刻投降,所以这种擅长针对人海战术的大杀器就一直留到了现在。

如今所有人都知道这是最后一战了,因此毫不吝啬,浓烟滚滚中,一枚枚榴霰弹就像扔玉米棒子一样被扔到了僰人的营垒中。

轰!轰!轰!

凌空炸开的榴霰弹如同在僰人头上下了一场铁雨,成百上千的僰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当即浑身是血的躺在地上,因剧痛和失血佝偻着身子,浑身战栗,好似濒死的野兽般发出凄厉的嚎叫。

然而,战争之神从不怜悯任何人。

在僰人如没头苍蝇般到处乱转的时候,汉军的炮兵完成装填,开始了第二轮的发射。

爆炸声此起彼伏,僰人所在的湖畔草原上泥泞不堪,汩汩流淌的鲜血将整片草原染成了红色!

而后,汉军步兵列阵开始前进。

因为要贴身肉搏,所以火枪兵除了携带燧发枪之外,还背着一块盾牌,腰间悬着一把环首刀。

刺刀工艺很复杂,再加上刘盈考虑到世界范围内的敌人还都处于冷兵器时代,因此耗费大量成本给步兵装备刺刀,不如在军阵之中混编一些长枪兵来得实惠!

毕竟步兵长枪普遍在三米以上,而燧发枪加刺刀的长度充其量不超过两米,以短击长,无疑是在送人头……

当步兵行进百米,火炮射击三轮之后,僰人再也无法克制心中的恐惧,拔腿就跑。

虽然他们并不知道汉军为什么会攻击他们,但跑就行了,只要能够跑赢别人,跑进山里,他们就是安全的!

只可惜滇池周围皆是平原,两条腿无论如何也跑不过四条腿。

隆隆作响的马蹄声中,汉军骑兵换装轻甲,战马也只穿了一层罩衣,狂飙突进而来。

耀耀阳光下,微微弯曲的雁翎刀寒光闪闪,让人不寒而栗。

很快,骑兵追上了跑得最快的那些僰人,锋锐无比的马刀,借助着战马奔跑的力量,只是轻轻一拖,顿时在面前目标的背后划出一条恐怖的伤口,深可见骨,鲜血喷涌!

但更多的僰人却并不是死在马刀之下,而是被雄壮无比的战马撞倒,然后被碗口大小的铁蹄重重踩踏,骨断筋折,肠穿肚烂!

不知道是谁带的头,逃散中的僰人纷纷掉头向后跑去。

作为自小在山里长大,没怎么见过马的人,他们宁愿和那些身披重甲的汉军搏斗,也不愿意面对着这种往来如风的怪物!

至于泅渡逃生,则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毕竟滇池在后世人类野蛮扩张的年代,也是个平均水深五米,占地三百多平方公里的大泽!

贸然入水,死得更快!

但面对着那些身披重甲的汉军步兵,僰人和之前他们那些同族一样,发现凭借自己手中的兵器,并不足以破开对方的盔甲!

但对方的武器,却能轻松割破他们身上的皮裘竹甲,深深刺入他们的胸膛!

于是,当一声声不太标准的‘跪下免死’的声音响起时,早就肝胆俱裂的僰人顿时扔下手中兵器,跪在地上行起了高卢人的最高礼节。

山丘之上,刘盈收回手中的望远镜,看着站在他身后的张不疑,说了一句让对方觉得没头没脑的话。

“古典时代已经上千年了,也到了该终结的时候。”

“接下来,是殖民时代!”

(本卷完。)

第五卷 囊四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