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楚君倒下的时候,顾兰舟一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这一刻,仿佛整个世界都变成黑白两色,顾兰舟的心里平静得没有一丝波动,连同贺楚君溅在她身上的血都冷了下来。
她杀掉了一个躲在地牢里的乞丐,在他的尸体上做了一些假伤口,最后把匕首放在他的手中,伪装成长期受他压迫欺辱的奴隶因为不满他的暴行,然后和他大打出手,但因为实力不济,和贺楚君一起死在斗兽场里,没有逃出去。
顾兰舟把他们两个的尸体摆成互相厮杀以后,双双殒命的样子。
她看着那个从头到尾都是无辜者的乞丐,默然哀悼:你的一生不管有多么不堪,经历有多么曲折,现在你终于解脱了。
你的死,能换来我的全身而退,也算死得其所。
她换下粘了血迹的白衣,原本的乞丐装只是勉强地套了白衣在外面而已,贺楚君的脑子也许在看到她的那一刻起就停止运转了,顾兰舟也没想到刺杀会变得如此顺利。
她从地牢里离开斗兽场,通过地下暗道一直走,可以直接走出京城。
虽然从城外走回来有点绕远,但是为了摆脱杀人的嫌疑,她还是选择保险一点的方案。
等她回到煜王府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三更了,贺楚曜看见她毫发无伤,心里的欢喜却没有直接表露出来。
恢复平常打扮的顾兰舟没有带上面纱,灯下细看她的脸,果真如画中走出来的仙女一样,可她的脸上却冷若冰霜,干巴巴地汇报这次行动的结果:
“贺楚君已死在斗兽场,我将一个奴隶伪装成杀他的凶手,此事绝不会牵连到煜王身上。”
眼前的一幕,仿佛又回到了前世,那时候她每天都在杀人,没有解决客户的问题,组织就会罚她不许吃饭。
现在这个雇主虽然管住管饭,但是他还想管着她的人和心,这是顾兰舟绝不允许的。
“你真的在三天之内就完成了杀贺楚君的任务,看来你还有两把刷子。”
微微一顿,贺楚曜接着说:“但皇帝必定会找人来料理后事,不能把这个权利交给太子,到时候就看我的了。”
说着,他就把手伸过来,想搂着顾兰舟的肩膀,她想都不想就把他的手打到一边。
“啪”地一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尤为刺耳,场面一时间非常尴尬。
贺楚曜装作若无其事地收回手,淡淡的说道:“没什么事了,你先去睡吧,明天,我有事找你谈。”
听到了逐客令,顾兰舟转身就走,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她知道身后有一道温柔的目光正注视着她,但她只想赶紧离开,免得心神动摇。
不可以,要是她心软了,她就会被彻底困在这里,到那时就再也走不了了。
第二天,贺楚曜带着顾兰舟乘车出行。
他们直接去了凌云峰。
看着眼前这个有些熟悉的地方,顾兰舟还记得九公主的音容笑貌,在眼前一闪而过。
但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没想到贺楚曜会带她来看这般的风景。
顿时顾兰舟仿佛明白了什么。
她故意问道:“你不是说有事要跟我说吗?怎么带我到这里来了。”
“嗯,这就是我想跟你说的,我想跟你一起看所有最美的风景,可以吗?”
就在这时,一股邪风很煞风景的吹来,顾兰舟猛然打了个喷嚏。
贺楚曜把自己的披风解下,亲手给顾兰舟披上。
肢体接触的时候,顾兰舟的全身上下瞬间就僵硬了。
明明只是几秒钟的时间,顾兰舟却觉得过了很久。
他的唇擦着她的耳朵,温热的气息弄得脖颈处有点痒。
贺楚曜好像并没有察觉到顾兰舟的异样。
他主动牵着她的手,很快,他们穿过一片树林,在这里,顾兰舟见到了一个从没见过的湖。
“这里怎么可能有湖呢,岸边还有一艘船。”
顾兰舟的样子傻得有点可爱,贺楚曜握着她的手更紧了些:“因为我想和你说私密的话,所以上天才安排了一个私密的环境给我们。”
“有湖有船,我们可以泛舟湖上,慢慢地谈。”
身穿一身玄色短衫的贺楚曜显得十分干练,他微微一笑,漂亮的眼睛里只有顾兰舟一个人。
此刻,树影婆娑,湖面上光滑如镜。
顾兰舟跟着贺楚曜上船,船无风自动,缓缓载着他们的心事往前漂流。
“贺楚曜,如果我说,不想让你当皇帝呢?”
就在许久不曾听见顾兰舟说话以后,贺楚曜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不当皇帝,那我干嘛还要隐忍,我准备了那么多年,不正是为了一个皇位吗?”
“我当皇帝有什么不好,难道我像太子那么昏庸,和贺楚君一样残暴不仁?”
“顾兰舟,你到底在想什么,陪在我身边,对你来说就那么难吗?”
说着说着,贺楚曜额头上出现了一条青筋,但他的态度依旧诚恳,“他日,我当了皇帝,你就是母仪天下的皇后。我今生今世,只爱你一个人,这样还不够吗?”
不够,不够!
顾兰舟心里有太多的不安,她的容貌会老去,青春美貌也终究留不住他的心,他会变心,会考虑利益纠纷。
现在的贺楚曜是政客,尚且需要一个借口才能对贺楚君出手,哪怕是替管家报仇也好,也要考虑到以后怎么从贺楚君的死里捞点好处。
以后他当了皇帝,还不是伴君如伴虎吗,这是现在就能看见的结局,她不想,也不愿看见它成为现实。
“贺楚曜,我不能答应你什么,我能为你杀了所有的阻碍你的人,别的,我承诺不了。”
这直白的拒绝让贺楚曜的脸变得有些苍白,“你当初不是说过,你喜欢我吗?为什么不能为我再勇敢一点呢?”
“是喜欢,而不是爱。煜王殿下,我们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