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
瞭望台上的一声厉喝，文曲攮出去的刀一抖，划出一道血线。周正惨叫。
半盏茶前，石头城宣布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半盏茶后，文曲便在石头城前杀人。
那一刀仿佛也捅在林青青身上了，她脸色差极。
城外，周正扶着腰嚎叫，一看双手上沾满了血，他嚎的更响了。
林青青那仿佛也被捅了一下的心哐当落地。
若不是她喊那声，文曲不会失手。但她既喊了，自然有他应该住手的道理。
但有什么道理不杀这些人？
文曲阴着脸，顺手将刀一收，对着惊吓大于疼痛，在哪儿胡乱蹦跶的周正就是一脚，“滚。”
周正后腰的衣裳破了，皮也破了，破了那么长一道口子，血流不止。
真怕自己死了。周正头也不回的捂着伤口跑。
他跑那么快，林青青被惊了下的小心脏放的更稳了。不说规矩不规矩的，就说文曲是她儿砸，她也不能看着儿砸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杀人啊。
唉，幸亏没捅着。
她忙从瞭望台上下来，在城门口迎文曲。
文曲边走，边朝城墙上贴的告示看，一下便明白林青青为何不让他动手了。
但明白不代表认同。
要文曲说，就该杀了周正那号人，以示警告。
但石头城说了算的不是他。他就算将心里想的这些说出来也没用。
文曲心情差的很了，走到林青青跟前闷闷叫了声“娘”。
“不是不让你出气，”林青青一边给他拍打身上的灰尘，一边低低告诉他，“是不能随便杀人。人与人之间有仇就动手杀人的话，那世道不就更乱了吗？”
文曲拉着脸，“娘跟别人讲理，别人未必想跟娘讲理……”
“怎么了？”
他说着说着忽然不说了。
林青青想让他一下把话说完。
文曲将脸扭到一边去，道：“没什么。”
他看到娘头上有白发。
那银白的头发掺在黑色发丝中，十分刺眼。
被刺了双眼，文曲有什么话也都梗在心里了。
“回去吧，”他要去看看小六。
“城主。”
白永年叫住准备走的母子两人，朝着城外一抬下巴。
对面，朝廷的营地里出来一个人，跌跌撞撞朝这边来了。
那是个脸色蜡黄的妇人。
看到林青青，她一声哭腔，喊：“把我男人放了。我男人干了什么也都是别人指示的，你们……你们已经杀了人，就把我男人放了吧。”
她痛哭流涕，跌跌撞撞到石头城前，要跪到地上。
林青青扬声，道：“想见你男人，可以来城里登记。”
“登记？”
妇人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林青青微微侧过头，吩咐白永年，“将她带进城，见见他男人。客气对待。”
白永年朝那妇人看，道了声“明白”，走过去，客客气气的把人朝城里请。
朝廷的营地里，有人将这一幕传回去。
但谁顾得上理会这个？
萧指挥萧腾死了，萧家人又没死，他们要皇上给说法。
知道萧腾被杀了后，萧家人是不信的。一来，萧腾是指挥使，手下能调动的人不少，石头城那边什么动静都没有，就把指挥使杀了？总得确认确认。
这一确认，便听说皇上亲自去石头城过问过了。
但他们是隔了一夜之后，才知道恭惠帝亲自去过石头城。这前前后后加起来，足足耽搁一天一夜。现在确信萧腾的确死了。萧腾的妇孺，族人，堵在黄账内，要恭惠帝给个说法。
真的要说法的，看热闹的，齐齐挤满大殿，恭惠帝都没地方下脚了。
谁让他们这么一窝蜂涌进来的？恭惠帝忍着不满，走过去。
他们逃难离开京城时，那把自大启朝建立便象征着权势的龙椅是带着的，一场洪水将龙椅冲走了，找也没找到，就又做了一把，叫人专门背着，要是没了，就再做一把，这做来做去的，龙椅越做越简单，越做越轻便，如今放在全木质屋殿内的那把椅子，也是重做的，根本比不上最初的龙椅，屋殿站满了人，那椅子就更小了。
恭惠帝不愿朝椅子上座，走到最前，背着手，望向众人，“看看吧。”
太监蔡让上前一步，将双手捧着的文书递出去。
袖着手的卞大人一愣。
他是萧腾舅父，有关萧腾的东西，递给他也没错，只是突然。
卞大人将文书接过，打开看。
“就凭这几份口供，石头城就能杀萧腾？”
站在卞大人是身后围着看文书的人看着看着就恼了，纷纷道：
“林青青未免太不将朝廷放在眼里。”
“让一个女人说什么是什么，天才真的反了。”
“这不是杀了一个萧腾，是杀了朝廷啊。”
那份文书传到其他人手里，怒火腾腾的人更多。
“这事从根上就错了，”大司农周英卓道，“就不该有石头城。
“当初若是咬咬牙，不与石头城谈判，也不会有今日之辱，”
卞大人忍着气愤提醒他们，“早还在笔砚山时，就该将那些劣民除掉。”
“此话有理。”
这事从根上就是个错，就不该有石头城。可根儿上已经错了，石头城也已经在了。如今萧腾被杀一事，净往这些上面扯，能扯出个什么？皇上去了一趟石头城，就什么都没说吗？
萧腾的夫人听着满殿的纷纷乱语，暗自着急，耳尖听到有太监通报“余相来了”。
她扯住孩子，朝着走进来的人重重一跪，对着隔了几几丈远的人喊，“请余相为萧腾做主啊。”
余魏冉顿住脚，朝让殿内人为止一静的妇人看。
当着恭惠帝面儿求余魏冉萧家夫人萧氏，将头磕在地上，凝噎：“萧腾那么做全是为了朝廷，求余相，给他个说法。”
余魏冉垂下望着她们母子的视线未动。
他道：“若萧家能拿出粮草，我便发兵为萧腾讨个说法。当然，也要陛下同意。”
粮草？
萧家人数不少，粮草肯定有，就算没有，萧腾是为朝廷而死，朝廷凭什么不出粮草？
萧腾不能白死。
萧氏火速拿定注意，扭过身，对着恭惠帝叩行大礼，高喊：“求陛下同意出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