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府前厅,下人们排着队,安静的一个一个过,每过一个奶娘喃喃一声,“不是他”。
要被认出的那个人甚至不是男的。
这样排除后,排着队一个一个进来的人已经所剩无几,奶娘噗通跪地上,嚎啕大哭,实话实说道,“这里面没有我见过的那个。”
曹义拧眉,接话回禀,道:“除去外出办差许久不曾回府的,其余人……”
他说着朝余魏冉看,“其余人都没资格进内院,有资格进出内院的人中,倒有两个不在府里。”
余魏冉的话很简单,一个字:“谁。”
曹义垂下头:“一个是杨夫人身边的婆子,一个是杨夫人的外侄。”
一个是杨夫人的人,另一个也是杨夫人的人,而且没猜错的话,如今实际在负责丞相府内务的还是杨夫人,找奶娘也在她的职责之内。
所以指使奶娘的也是杨夫人?
林青青想着,脑海里出现那位夫人雍容华贵的样子。
世人皆知杨夫人是已故丞相夫人的亲姐,世人也皆知杨夫人是丞相的半个女主人,在联想前些时候大家口口相传的,有关她与余魏冉的八卦,杨夫人这半个女主人为此生气,做下些什么,简直不要太符合常理。
所以文婉在这里过的生不如死,所以小尘土一个刚出生的孩子,也要被糟践。
凭什么?
她凭什么!
难以名状的怒火冲上心头,林青青的双眼杀向余魏冉。
余魏冉昨夜就知道这些了,见她动气,一贯冷淡的表情还是动了动,让她别急,“已经去那两人找过来看。”
“不用找了。”
一道昂扬的声音传进前厅。
大家下意识扭头,看到走进来的,余不疑!
是余不疑。
林青青抬头看到他的瞬间,神色一冷。她已经许久不曾见过这人,哪怕是小尘土出生,她都没能想到那孩子还有余不疑这个父亲。
她对这人,又失望又嫌弃。想到他说的话……林青青目光外移。
“父亲。”
余不疑以走进大厅,拱手行礼,看同余魏冉平起平坐的林青青一眼,并不准备给她也行礼。
余不疑收手,直腰,微微转了个身,把身后的人让出来,视线扎在奶娘身上,道,“这两人你可认得?”
被余不疑带来的人,是一男一女,女的是个婆子,男的是个年轻人。
奶娘昂着头看着那两人。
“我问你认不认得这两人,”刺啦一声,余不疑抽出腰间悬着的剑,架奶娘脖子里。
奶娘浑身一软,喊:“不认识,不认识……”
余不疑持剑的手很稳,单手拿着的重剑,悬在奶娘脖子边儿,纹丝不动。
他年轻的脸庞也完全褪去了稚嫩,只剩沉稳,侧过头,微微一笑,十分冷酷,声调却含着笑,道:“他们一个是我姨母的婆子,一个是我姨母的侄儿,都在这里了,林城主还要审什么?”
余不疑没出现之前,林青青没有证据也能怀疑奶娘虐待小尘土的事是杨夫人指使。但此时此刻,余不疑却将剑架在奶娘脖子里,问她认不认的那两人。
奶娘是认得,还是不认得?
林青青的唇微微勾出一抹冷笑,“你是在跟我要证据?”
余不疑挑眉,撤剑,道:“我的家务事,为何跟你要证据?”
重工打造,剑身厚重的长剑,撤回一点,忽地挥下去。
林青青只觉的眼前一闪,听到嘭一声,才看清在眼前一闪而过的是个茶盏。
茶盏砸中长剑,应声而碎,长剑在奶娘的尖叫声中削断她头发。
茶盏四分五裂,飞溅到各处,这等力度与其说是砸过去,不如说是撞击。剑被撞击下的轻鸣声,只余不疑听的到,他握剑的手微微发麻。
在场的都被吓了一跳。
林青青脸色铁青的扭头看过去。
余魏冉的目光很淡,脸上似乎带着寒冰一般的冷漠,冷道:“放肆。”
“不疑……”
赶过来的杨夫人,恰好看到这一幕。
她甩下丫鬟,跑到余不疑身边夺他的剑,呵斥一声,“怎能在你父亲面前这般?”
杨夫人病了不是一天两天,脸色苍白的厉害,一着急,胸口喘的厉害。
余不疑狠厉的样子消失,道:“是我的错,姨母你别急。”
“我怎能不急?”杨夫人的泪含在眼底,“不管这奶娘说的那人是谁,总归她是我寻来的人,我难辞其咎。”
“余相,”她看向上位的男人, 眼泪几乎掉下来,凝噎道,“是我的错,我识人不清,没照顾好那孩子,酿成了大错。”
余不疑没将剑架在奶娘脖子里之前,奶娘说谁是主使,便谁是主使。现在余不疑将剑架到奶娘脖子里了,奶娘的话便失去了真实性。
又想到些其他的,余魏冉双眼急不可查的眯了下,“以后府里的事你不必再管了。”
对一个管家的人最大的惩罚,就是不让她管家了。
但这是对她管家不利的惩罚,还是对奶娘一事没有证据的惩罚?
杨夫人抿紧下唇,低着头,没有异议道:“是。”
折腾半天,折腾了个寂寞,什么都没查出来, 林青青当然不能满意。
她站起来:“这奶娘留在你们这里也查不出什么,我带走了。”
余不疑扭过头吩咐门边的随从,“去石头城将孩子接回来。”
那随从应下一声,提腿就要去。
她把奶娘带走 ,余不疑就去带孩子,这不摆明了跟她对着干?
林青青笑了,笑着出声提醒,“石头城嘛,孩子就在那儿,你们可以试试。”
是啊,那是石头城,而不是某个人的家,谁想进就能进。
余不疑明白她话中威胁的意思,沉下气,道:“那孩子姓余,不姓林。”
“姓什么又如何?”这是文婉的相公,文婉还要见他,仰他鼻息,林青青不想与他搞得太难看,示意文贤带上奶娘,这就离开。
“这里,”余不疑道,“也不是林城主想将谁带走,就将谁带走。”
门边余不疑的随从,以及其他人,踩出哗哗的脚步声,将门挡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