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接触马磊，燕子在到处拉拢人心，这些林青青都知道。燕子想离开，想踩着石头城去往她心中所想的地方，林青青也知道。
她如何能不知道呢？燕子恨她，只恨她。
“生之为人的悲哀，便是当生活发生变故，命运降下灾难之际，你愤慨没有用，仇恨没有用，愧疚没有用，忏悔没有用，一切的挣扎，或逃离背后……皆是无奈。”
这是林青青前世时从书上看的话，如今发生在眼前的每一件事都似乎在验证它。
“可是燕子，”林青青想解释什么，可也不想就这样认了，她恳请燕子留下来。“我们多少坎都过来了，什么风浪都经历了，我们这些人始终在一起，我们之间的那些恩恩怨怨也一定会有其他的化解的办法。留下来……我不会让老太婆死，也不会让你委屈。”
“得了吧。”
什么挣扎或逃离背后皆是无奈，燕子不觉得这是无奈，这是她的选择，她要走一条她该走的路。林青青的这份理解可笑。
“我就是要走。”燕子不装了，因为没必要了，他们看穿了，徐郎中的话都是对的，她就是想利用林青青的惭愧，就是想拿石头城当跳板。
她不能吗？
燕子觉得她能，因为林青青欠她的。
还有今天的这场对话，她要的是徐郎中所说的一切，要的也是林青青如何选。
安抚老太婆，挽留她，这就是林青青的选择。
意外吗？燕子一点都不意外。
因为这就是林青青啊，心慈手软林青青！
话已经说到这个地方，当事人心里全都跟明镜儿似的，燕子还有好装的？
她呵出不屑的笑声，脸上和平的面具便被撕掉了，道，“我就是要走，要离开这里，城主要拦我吗？”
带着对林青青的恨，带着对文家的不满，走，离开，走向更多人，离开这里，自立门户。
林青青要拦她吗？
“你……你没必要这样吧？”
大家伙儿这会儿才真的听明白，他们大为震惊。
“害死你男人的又不是城主。”
“城主为你做的还少吗？”
“你不能这么做！”
此时此刻谁还能不明白燕子的这份恨意？看她的目光像是在就看待一个难以理解的怪物。
燕子觉得可笑。
笑这群人无知，到如今还以为她在乎的事她死去的男人，是文家的文婉对她的被判。
也是了，这些平平无奇，一心向着林青青的人又怎么能体会她的心情呢？
她在乎的，是如何比林青青强。
真是想不明白，她怎么就比她强了。
多说无益，燕子再问一次，“城主今日可拦我。”
林青青脚下轻移，把路让开，道：“你走吧。”
哈哈哈哈哈。
燕子失声大笑，笑的难以抑制，笑的开怀。
将笑容一收，她从林青青身边经过，“你别后悔。”
林青青闭上眼，再睁开，燕子已经走远。
她洒脱而去，大胜了似的背影，让所有人都觉得她还会在回来。让所有人都觉得，这世上不止一个林青青，还有一个燕子。
她胜了，的确胜了，胜在林青青心慈，胜在林青青手软。
“没想到燕子能这么狼心狗肺，城主别伤心。”
“是啊是啊，走了就让她走吧。”
“城主别多想。”
没有人察觉到这一声一声的安慰，十足的证实了他们跟林青青是同一类人。
林青青察觉到了，她望着刚刚停了雪，还没开始变得明媚的太阳，笑了。
石头城这些人能走到今天，能一直一直凝聚在一起，不是因为她做了什么，是因为他们是一类人，他们的心，一模一样。
她该怎么做呢？
只会嘲笑人类的太阳不会给她回应，林青青也不在望它了，她转身朝着老太婆去。
薄薄的刀片早被染上了血迹，老太婆拿它划出来的伤口也凝固了。
但林青青答应放了她了吗？
林青青没有。
见她走过来，老太婆一下意识到这一点，捏紧刀片朝手腕上压。
林青青伸手捏了上去。
刀片割开皮肉，鲜血顺着她捏刀的手流成一线。
这种刀片割皮肉割的最深，人们为她的动作齐齐倒抽一口凉气。
林青青却不觉得疼，她看老太婆慌张的样子像是看个不懂事的孩子。
“老大…”
小六已到她身边，喊她一声，挥手砍在错愕的老太婆后颈。
老太婆晕在雪地上。
小六错身，单膝跪在林青青身边，取刀片。
林青青右手的四根手指全部割破，刀嵌在里面，血如泄洪。
小六取刀片的手都是抖的，撕下衣裳给她包扎。
“文曲——”
林青青望着那个想要离开的身影，无言警告他。
文曲的脖子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抓住，他停在原地。
众人七手八脚朝老太婆拥过去。
“伤口太深了。”
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把包扎用的布料浸湿，小六不敢松手，也不敢用力，求救似的喊徐郎中。
只看流血的程度，徐郎中就知道她伤的不轻，“先跟我去药庐。”
林青青笑，“很失望吧老徐。”
马磊的事也好，其他的事也好，都是徐郎中发现并暗中盯着，如何能不失望呢？
“先止血。”
血流的很夸张，林青青也觉得有必要先止止血，周围的大家也都在劝她赶紧止血。
“谁想跟着燕子一起走，就现在走吧，”林青青看着听到这话错愕的大家，“别让我分两次伤心。”
燕子是运输队的队长，很有能力，信服她的人不少，她的朋友也不少。
燕子走了，那些人怎会没有想法呢？
既然终究有人要走，林青青就让他们一起走。
她声音拔高，道：“城门放开，谁要走都可以。我对要走的人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不要跟我道别，要走，就请直接走。”
石头城什么事都发生过，就是没有发生过有人要离开的事。情理上受不了的人当即爆发，喝问，“谁要走。”
“把城门守卫的人撤回来，”林青青吩咐完转身离开，她已经不会在挽留谁了。